就在顾天明内心的怨毒快要将他吞噬时，一只胖乎乎的手，将一杯威士忌重重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定制西装却依旧掩盖不住一身俗气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顾总吗？”


    男人语带讥讽，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闷酒？宴会这么热闹，不去跟那些年轻人聊聊天？”


    “我刚才可过去打了声招呼，啧啧，果然是朝气蓬勃啊，感觉连我都年轻了好几岁。”


    顾天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冷漠地瞥了对方一眼。


    余杭地产的，杜永盛。


    一个跟他斗了小半辈子的老冤家。


    想当初，他顾天明初到杭城打江山，这个姓杜的地头蛇没少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明里暗里地打压他。


    可结果呢？


    还不是被他一步步反杀，最后被逼得连滚带爬，不得不把公司大部分的资产和精力，都转移到杭城周边的三四线城市去苟延残喘。


    现在，是看自己失意，特地跑过来落井下石了？


    顾天明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根本懒得跟这种小人打什么哑谜。


    “有事就说，有屁就放。”


    他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


    “你不会以为，我还有心情在这里看你表演吧？”


    杜永盛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


    自从多年前在那场商业战争中向顾天明低头后，他再也没见过对方这副吃瘪的模样。


    这感觉，简直比他今年赚了十个亿还要爽！


    “哈哈哈，怎么，不行么？”


    杜永盛靠在椅子上，得意地晃着二郎腿，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声一颤一颤。


    “难得啊，真是难得能看到你顾大总裁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我当然得凑近点，多看几眼，好好记在心里，不然岂不是太可惜了？”


    顾天明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他死死地盯着杜永盛，眼神里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然而，杜永盛却仿佛没感觉到一般，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悠哉地端起自己的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小口，自顾自地品味起来，完全把顾天明的怒火当成了空气。


    静。


    死一样的寂静。


    杜永盛的悠然自得，像是一盆滚油，浇在顾天明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上，瞬间炸开了锅。


    然而，出乎意料的，顾天明脸上那股几乎要杀人的戾气，却在短短一秒内，迅速褪去。


    他松开了紧握酒杯的手，指节上骇人的白色也恢复了血色。


    他甚至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看着杯中那抹深红，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不带丝毫人类的感情。


    “一个黄口小儿，暂时得了吴向前的几分赏识罢了，就把你激动成这样？”


    他抬起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此刻竟是古井无波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怨毒。


    “官场上的人，比我们这些从商的，要无情得多，也现实得多。今天能把他捧上天，明天就能让他摔进泥里。”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


    “等过段时间，这宴会厅里还能不能看到他这个人，都不一定呢。”


    杜永盛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整张胖脸都挤在了一起，发出了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顾天明啊顾天明，你这话……好耳熟啊！”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耳熟吗？”


    他身体前倾，凑近了些，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因为当初，你顾天明刚在杭城起势，把我的项目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


    “我也像现在这样，咬牙切齿地跟我秘书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杜永盛的笑容忽地一收，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惜啊，后来我被自己亲口说出的话，狠狠地扇了几个大耳光，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滚出杭城这个名利场。”


    他靠回椅背，上下打量着顾天明，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刀。


    “不知道这一次……你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这番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捅进了顾天明的心窝。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可他偏偏没有发作，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嘶哑。


    “呵……呵呵……这么说，你今天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让我千万要重视那个小畜生？”


    他盯着杜永盛，眼神里的讥讽满得快要溢出来。


    “那我可真要……多谢你的好心了啊！”


    “别客气。”


    杜永盛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竟还真的坦然接受了，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毕竟咱们俩也算是棋逢对手，斗了几十年，都快斗出感情了。”


    他端起酒杯，朝顾天明遥遥一敬，说出了一句让顾天明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要是非要从你们父子俩中间，选一个最后的赢家，那我……肯定选你。”


    顾天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杜永盛那张看似真诚的胖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别他妈跟我说这么腻歪的话，你自己信吗？”


    他冷笑一声，将杯中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杯子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也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杜永盛，眼中的狂傲，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叱咤杭城的顾总。


    “以后，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胜者！”


    “就和当初，我把你从杭城彻底赶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面对顾天明的宣战，杜永盛不怒反笑。


    他懒洋洋地举起酒杯，朝顾天明示意了一下，眉毛高高挑起，带着玩味。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杜永盛便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昂贵的西装。


    连多看顾天明一眼都欠奉，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宴会厅最中心，顾泽和约尔逊所在的那个人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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