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抬头，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孩。


    燕京的水土似乎格外养人，几个月不见，沈梦出落得愈发水灵，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那双眼睛尤其明亮，像是盛着一汪清泉，灵气十足。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老院长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却不容置喙，“撑不了几年了。我走了以后，院里这几十个孩子，就得靠你了。”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梦心上。


    “您胡说什么呢！”沈梦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声音也高了八度，“不许您说这种话！您会长命百岁的，一定会的！”


    她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防备都竖了起来，用最激烈的方式抗拒着那个她不敢想象的未来。


    老院长只是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看透世事的平和。


    她知道这孩子心疼她。


    但有些事，不是靠着美好的祝愿就能逃避的。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老院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道，“咱们说正事。院里现在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沈梦的情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抽了抽鼻子，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把眼泪，那股子属于燕大高材生的理性又回到了脸上。


    她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答应您，院长奶奶。等我毕业，我就回来。”


    承诺说出口，办公室里的气氛才算真正缓和下来。


    老院长欣慰地笑了，她紧紧握着沈梦的手，像是要把所有的信任都传递过去。


    然后，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了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顾泽。


    “小梦，你再看看，还认不认得他？”


    沈梦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原来还有第三个人。


    她顺着老院长的手指望过去。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男生，身形挺拔，肩宽腿长，简单的休闲装穿在他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稳气场。


    沈梦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眉头微微蹙起。


    这张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削薄，组合在一起，只能用英俊两个字来形容。


    好熟悉。


    她迟疑了许久，试探着开口，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你是……顾泽？”


    站在那儿的顾泽，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点了点头。


    “是我。”


    轰！


    沈梦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


    真的是他！


    她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不可思议地将顾泽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遍，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天！真的是你？！”她惊叹出声，“你的变化也太大了！我记得小时候，你跟别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现在……”


    现在这气场，说他是哪家上市公司的青年总裁都有人信！


    顾泽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然一笑。


    “有了些经历，面对事情，自然就从容了些。”


    这话说得谦虚，却又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说服力。


    沈梦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那股震撼还没平复，视线却再一次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不对。


    她皱起了眉。


    这张脸的熟悉感，好像……并不仅仅是来自于十几年前的童年记忆。


    不是那种隔着岁月滤镜的模糊印象。


    而是一种更加清晰的熟悉感，就好像……她最近在什么地方，频繁地见过这张脸才对！


    在哪儿呢？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沈梦的脑子飞速运转，无数信息碎片在其中碰撞。


    那张脸，那种沉稳的气场……


    启航科技……快抖APP……铺天盖地的新闻……


    那篇财经杂志的专访封面，那个被称为杭城最年轻的独角兽企业掌门人的青年才俊……


    轰！


    一道闪电在沈梦的脑海中劈过！


    对了！


    就是他！启航科技的负责人！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篇报道上的名字，赫然也是顾泽两个字！


    当时她还感叹过，竟然有人跟小时候那个内向小男孩重名，而且还这么厉害，真是同名不同命。


    搞了半天，不是重名，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我想起来了！”


    沈梦的眼睛瞬间迸发出骇人的亮光，她一拍大腿，指向顾泽，手指头都快戳到他鼻尖上。


    “启航科技！还有那个快抖APP是你搞出来的？！”


    这一下，轮到顾泽有些意外了。


    他没想到，远在燕京读书的沈梦，居然也知道启航科技。


    沈梦可不管他意不意外，得到他默认的眼神后，她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开始绕着顾泽一圈一圈地打量。


    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更像是在看动物园里刚引进的什么珍稀物种。


    这目光看得顾泽浑身发毛，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嘴角抽了抽，一脸黑线。


    “行了啊，正常点，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沈梦停下脚步，理直气壮地叉着腰，上上下下地扫视他。


    “小时候的小男孩，摇身一变，成了身价上亿的大企业家、大名人，我不得好好瞻仰一下？”


    这话里带着几分调侃，几分真心实意的震撼。


    顾泽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孩，和记忆里那个有些内向的小姑娘，已经是两个人了。


    “你小时候，好像不这么爱说话吧？”他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变化这么大？”


    “人总是会长大的嘛。”沈梦扬了扬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再说，我变化再大，能有你大？你这简直不叫变化，叫变异！”


    “噗嗤。”


    一直没说话的老院长，看着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一手拉着一个，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笑吟吟地来回看着他们。


    “我看你们俩啊，这么多年不见，还这么能说到一块儿去，倒是越看越有夫妻相。小梦啊，要不你毕业了，就跟小泽凑一对儿？”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


    沈梦那张刚才还神采飞扬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热水，热气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垂。


    “院长奶奶！您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