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犬血浸梨雪
作品:《穿成兽医后我靠撸猫破案》 消毒水的气味还在鼻腔里打转,苏晚指尖先触到了粗麻布的触感。
苏晚猛地睁眼,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狗眼。
那是只瘦骨嶙峋的黄犬,左前爪缠着渗血的布条,此刻正用鼻尖轻蹭她掌心。
“姑娘你可算醒了!”清脆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扎着双髻的少女探进半张脸,鬓角别着朵蔫巴巴的桃花。
“您昨儿说要给阿黄清创,刚拿起镊子就两眼一翻栽倒了!”
少女叽叽喳喳说着,苏晚却盯着案几上的青铜镜出神。
镜中女子眉目清秀,左眼角有颗浅褐色泪痣,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记忆如潮水翻涌:原主苏晚是个孤女,用父母留下的宅子开了间灵宠馆,专为达官贵人豢养的猫狗看病,却因收费低廉常遭同行排挤。
“阿桃,这是哪年?”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景和三年啊,姑娘莫不是撞了头?”名叫阿桃的少女往炭盆里添了块松枝。
“柳大夫说您气血亏虚,让您别再给那瘸腿狐狸接生!”
“啊对了,你瞧我这记性,李员外家的雪团儿又闹绝食了,遣人送了帖子来......”
苏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原主记忆里,景和三年正是她穿越的节点。
案几上摆着本《禽虫志》,泛黄纸页间夹着片银杏叶,叶脉清晰如现代解剖图谱。
苏晚心口发烫,低头时瞥见袖中露出的银色腕表。
那是她现代时从不离身的物件,此刻表盘正凝固在2023年12月31日23:59。
“先不管雪团儿。”她摸到腰间挂着的皮质工具包,里面竟装着现代兽医常用的止血钳和酒精棉球。
“把阿黄抱到诊疗台上,我需要清水、镊子,还有......”
“砰!”
木门被粗暴推开,寒风卷着细雪灌进来。六七个捕快拥着个灰衣男子跨入,腰间佩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为首者宽肩窄腰,玄色捕快服上绣着獬豸纹样,下颌线冷硬如刀削,正是原主记忆里的冷面阎君沈砚之。
“苏晚,李崇之死,你可知情?”沈砚之开口便是惊雷,身后捕快已将个朱漆木盘搁在桌上,盘中赫然是只七窍流血的猎犬。
阿桃惊呼一声躲到苏晚身后。
苏晚却盯着那犬的牙龈,黑紫色斑点,典型的□□中毒症状。
她蹲下身翻开犬眼,结膜充血严重,指甲缝里还嵌着半片梨肉。
“李员外是城西布商?”苏晚扯下袖口布条裹住指尖,捏开犬嘴查看舌苔。
“他今早是不是呕血不止,腹痛如绞,不到半个时辰便断了气?”
沈砚之瞳孔微缩:“你是如何知晓的?”
“从这狗身上。”苏晚拽出犬舌下的肉阜,那里有处针孔状伤口。
“有人给它喂了混着□□的梨块,犬类中毒后会疯狂撕咬呕吐,李崇之若与它同食......”
“大胆!”随行捕快抽出佩刀,“竟敢妄议死者,你分明……”
“够了。”沈砚之按住刀柄,蹲下身与苏晚平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止血钳上。
“这狗是李崇之的心爱之物,案发前被人割断绳索放走。你昨夜接诊过它,为何今早却报官说它是流浪犬?”
苏晚这才注意到原主掌心的血痕。
昨夜原主确实在巷口撞见这只中毒的猎犬,本能想施救,却被犬齿划伤。
原主胆小怕事,怕卷入是非,便谎称是流浪犬。
“因为它项圈上的铜铃被人拧掉了。”她从诊疗台抽屉里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枚沾着狗血的铃铛。
“李员外给宠物戴的铃铛都是定制款,这枚内侧刻着‘雪’字,该是他新纳的美妾雪娘之物。”
沈砚之眼神骤冷,接过铃铛时指尖擦过她手腕,触感比想象中温热。
他迅速后退半步,冲身后捕快颔首:“带她去李府。”
李府后宅此刻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苏晚跟着沈砚之穿过游廊,瞥见廊柱上有几道新鲜抓痕,呈月牙状排列。
像是猫科动物的爪印。
“夫人节哀。”沈砚之在正屋门前抱拳,门内传来低低啜泣。
掀开门帘时,苏晚被屋内熏人的安息香呛得皱眉,床上躺着的李崇之面色青黑,右手紧攥着半块梨,指缝间露出犬齿咬痕。
“大人你可一定要为老爷做主啊......”穿缟素的雪娘扑过来,鬓边金步摇叮当作响。
怀中抱着只雪白波斯猫,“定是那卖假药的庸医害了老爷!”
“他昨儿吃了那药,夜里就说腹痛......”
“什么药?”沈砚之取出牛皮笔录本。
“是......是治肾亏的方子。”
雪娘垂下眼睑,怀中白猫突然发出嘶鸣,利爪抓破她袖口,露出腕间新结的疤。
苏晚注意到白猫的爪子上沾着泥屑,毛色却异常干净。
她假装整理袖口,实则用止血钳夹起半粒泥土。
土质疏松,混着梨树皮碎屑,该是来自后院梨树。
“我要查看尸体。”苏晚突然开口,惊得雪娘后退半步。
“你放肆!”李府管家横插一步,“小小兽医竟敢辱没主人……”
“让她看。”沈砚之按住管家肩膀,目光落在苏晚腰间的工具包上。
“但你若敢胡来......”
“自然以律法为准。”苏晚戴上从现代带来的橡胶手套。
幸好原主手小,竟能勉强套上。
苏晚掰开李崇之的嘴,用棉签蘸取口腔分泌物,又解开死者衣襟,在胸口发现几处紫红色尸斑。
“死亡时间在寅时三刻到卯时之间。”她指着死者指尖的梨汁。
“□□中毒者会先四肢发麻,再剧痛攻心。”
“李崇之死前曾剧烈呕吐,呕吐物里应有犬齿痕迹!因为他在和狗抢食那块毒梨。”
雪娘脸色煞白,怀中白猫突然挣脱她的怀抱,蹿向院子里的梨树。
苏晚快步跟上,见树下有摊凝结的血渍,周围散落着带血的梨皮,雪地中几枚梅花形脚印格外清晰。
“是猫爪印。”沈砚之不知何时跟来,靴底碾碎了块带血的梨核,“但这血......”
“不是猫的。”苏晚用镊子夹起一片沾着毛发的梨皮,毛发光泽柔亮,带着少许肉屑,“是猎犬的。
有人先给猎犬喂了毒梨,再故意放它进院,让它和李崇之争抢食物,造成‘主仆同食中毒’的假象。”
苏晚突然蹲下身,扒开梨树根部的积雪。
泥土里埋着半枚银铃铛,铃铛内侧刻着的雪字边缘,有道新鲜的撬痕。
像是用匕首之类的利器刮过。
“雪娘腕上的伤,是被猫抓的吧?”苏晚转身直视雪娘煞白的脸。
“您怕猎犬项圈上的铃铛暴露您,所以想撬掉刻字,却被您的猫抓伤。”
“而这只猫,昨夜就守在梨树下,目睹了一切。”
雪娘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梨树,怀中掉出个油纸包。
正是沈砚之在灵宠馆见过的□□粉末。
白猫忽然跃上枝头,冲着月亮发出凄厉的叫声,爪子上的泥屑簌簌掉落,在雪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
“大人!”管家突然跪地。
“夫人与城西药铺的王郎中私通已久,定是他们合谋毒害老爷!”
雪娘猛然抬头,眼中闪过狠厉:“你胡说!分明是你偷改账本......”
“够了。”沈砚之抽出腰间锁链,却在触及雪娘时顿住。
他转头看向苏晚,后者正用银针挑开白猫爪间的泥块,神情专注如在实验室解剖标本。
“把王郎中带回衙门候审。”他冲捕快下令,又解下披风递给苏晚。
“雪天路滑,苏姑娘还是先回灵宠馆吧。”
苏晚挑眉接过披风,她的指尖触到沈砚之腰间悬挂的玉佩。
羊脂白玉雕成的獬豸,正是十年前将军府灭门案的关键证物。
原主记忆里闪过片段:暴雨夜,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将玉佩塞进她怀里,转眼便消失在巷口。
“沈大人可知,獬豸是上古神羊,能辨是非曲直?”她摩挲着玉佩边缘,故意忽略他骤然绷紧的下颌。
“就像这只白猫,它虽然不会说话,却用爪子给我们指了路。”
沈砚之凝视她眼底的光,忽觉这个总被传“胆小怕事”的宠物店主,此刻像极了他曾在边塞见过的胡杨林。
看似柔弱,却在风沙中站成了刀枪不入的模样。
“明日申时,带那只猎犬来衙门。”他转身时雪落在睫毛上,声音却比雪更轻,“它该还有话要‘说’。”
回到灵宠馆时,天已蒙蒙亮。
阿桃守在诊疗台前,正给苏醒的黄犬喂羊奶。
犬爪上的布条换过了,枕边摆着柳明烛留下的金疮药。
“柳大夫说这狗命大。”阿桃打着哈欠。
“不过姑娘,您今儿在李府是不是惹恼了沈捕头?我瞧他看您的眼神......跟看杀人犯似的。”
“他看谁都像杀人犯。”苏晚笑着给黄犬检查瞳孔,发现它已能勉强吞咽。
“阿桃,去把库房第三格的牛肉干拿来,再烧些温水。”
她取出从现代带来的手电筒,掰开犬嘴照向咽喉。
果然在扁桃体后方发现了异物。
用止血钳小心翼翼夹出后,掌心躺着枚带血的碎银锭,上面刻着“通宝”二字。
“这是城西当铺的标记。”阿桃凑过来。
“听说李员外常去当些稀奇物件......姑娘,这狗肚子里怎么会有银子?”
苏晚没答话,目光落在犬爪的肉垫上。
那里嵌着细小的木屑,纹路呈十字交叉像是棋盘格。
她忽然想起李府书房的博古架上,摆着副象牙棋盘,边角处有被啃咬的痕迹。
“阿桃,去把柳大夫请来。”她将碎银裹进帕子。
“另外,帮我备些糯米、艾草,再找个干净的竹筒。”
“您要做什么?”
“给狗洗胃。”苏晚戴上手套,从工具包底层摸出个小瓶子,里面是她穿越时带来的医用活性炭。
“这犬中毒后曾大量呕吐,但胃里可能还残留着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凶手的气味。”
申时三刻,沈砚之准时出现在灵宠馆门口。
他换了身便服,外袍下隐约可见锁子甲的纹路,腰间玉佩换成了枚青铜铃铛。
“它叫风刃。”苏晚指着蹲在诊疗台上的黄犬,犬爪上的绷带已换成了新的。
“柳大夫说它以前是猎户的猎犬,被打断前爪后丢弃。”
风刃冲沈砚之摇尾,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沈砚之伸手想摸它头顶,却在触及皮毛时缩回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老茧。
“它吞了这个。”苏晚递上碎银。
“还有这个。”苏晚举起竹筒,里面装着半块咬碎的蜜饯,裹着黑色的活性炭粉末。
沈砚之皱眉接过竹筒,嗅到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这是......”
“岭南沉水香,寻常人家不会用。”苏晚拨弄风刃的耳朵,后者立刻歪头蹭她掌心。
“李崇之案发前,曾与某人对弈,那人用沾了沉水香的手喂了风刃毒梨,所以风刃的舌头上......”
苏晚突然握住沈砚之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风刃鼻尖。
犬类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前爪下意识去抓沈砚之腰间的铃铛。
“看来它认出了凶手的气味。”苏晚松开手,却注意到沈砚之耳尖泛红。
“沈大人身上的沉水香,是从何处得来?”
“......衙门同僚所赠。”沈砚之迅速后退半步,将铃铛塞进袖中。
“苏姑娘的‘验狗之术’,倒是闻所未闻。”
“人会说谎,动物不会。”苏晚抱起风刃,后者亲昵地舔她下巴。
“比如风刃知道,您昨晚去了城西当铺,用这枚铃铛当了五十两银子!当铺老板的记账本上,该还有您的指印。”
沈砚之猛地抬头,却见她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院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酉时已至,暮色中隐约有信鸽掠过屋顶。
“明日去查周墨的账册吧。”苏晚将风刃交给阿桃,从抽屉里取出片银杏叶夹进《禽虫志》。
“对了,沈大人腰间的玉佩......下次再拿出来时,记得用醋泡泡,血渍渗进玉髓里就难洗了。”
沈砚之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已按上刀柄。
苏晚却背过身去逗弄笼子里的鹦鹉,那鸟儿突然开口,用尖细的嗓音重复:“杀......犬......”
“它前几日在李府学的。”苏晚转身时神情已恢复平静。
“沈大人,十年前的雪夜,是不是也有只鹦鹉,说了不该说的话?”
屋内温度骤降。
沈砚之盯着她眼角的泪痣,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砚之,去灵宠馆找......”
院外传来马蹄声,是衙门急报。
沈砚之猛地转身,披风扫过药柜,几味草药簌簌掉落。
苏晚弯腰捡拾时,瞥见他靴底沾着的梨树皮。
那是与李府梨树下的泥土一模一样的痕迹。
“苏晚。”他在门口顿住,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明日亥时,带风刃去城西乱葬岗。有些真相......该让风刃自己‘指认’了。”
苏晚望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腕间的温度。
风刃忽然冲着月亮长吠,阿桃抱着鹦鹉从里屋出来,鸟儿正啄着她发间的桃花,含糊不清地念:“......獬豸......铃......”
窗外细雪又落,苏晚翻开《禽虫志》,在空白页写下:“犬辨香,猫留痕,鹦鹉学舌藏秘辛。”
“当人的谎言堆砌成墙,动物的爪印正在雪地上,写下最直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