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跳停搏与神婆显灵
作品:《他总在作死边缘狙击我》 校庆签售会的喧嚣像一锅煮沸的、溅着油星的滚烫辣油,滋滋作响地灼烤着空气。杨程把自己塞在消防栓和墙角的狭窄缝隙里,泄愤般狠狠啃着王大柱特供的“复仇烈焰”煎饼。辛辣的酱汁烧灼着他的喉咙和胃壁,却压不下心头那股邪火——贺睿这个混蛋,竟然把签售台堂而皇之地设在那张巨幅《心跳常数》海报正下方!海报上,Q版的他穿着那身耻辱的LO裙,正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狂奔,裙摆那道刺眼的裂口处,还飘着几个硕大的、闪着冷光的数字:182bpm。而海报右下角,Judge的签名龙飞凤舞,像是对他无声的终极嘲讽。
“Judge大大!”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奋力挤到签名桌前,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书里写的都是真的吗?杨程同学真的…呃…在您面前心跳飙到182还裸奔了?”人群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贺睿流畅签名的钢笔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镜片反射着顶灯刺目的白光,精准地刺向消防栓后那个蜷缩的身影。“艺术源于生活,”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却忽然举起手中刚签好名的新书,翻到扉页,“但也需要一点想象力。比如这里——”他的指尖优雅地捻起书页中夹着的一张卡片。
全场瞬间安静了。
在无数目光和手机镜头的聚焦下,那张奥特曼初代卡流转着虹彩般的光泽。贺睿的指尖轻轻拂过卡背上那些隐约可见的蓄光涂层痕迹,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杨程耳中:“一位热心读者赞助的灵感源。据说,能召唤守护的光之巨人。”
杨程嘴里的煎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几点油星。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卡!那分明是他视若珍宝、却在王大柱那场荒唐拍卖会上失去的初代珍藏卡!贺睿这个恶魔!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狂热的躁动,无数手臂高举着手机涌向签名台,都想拍下这戏剧性的一幕。混乱像汹涌的潮水,裹挟着猝不及防的杨程,身不由己地被推搡着挤向那个他此刻最痛恨的中心。他徒劳地挣扎,煎饼的残渣蹭脏了海报上Q版狐狸的脸。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推挤中,一抹冰冷的寒光刺入他的眼角余光——
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但杨程绝不会认错那双阴鸷的眼睛和虎口狰狞的刺青!黄毛!他像一条潜伏的毒蛇混在人群中,手中紧握的匕首正借着人潮的掩护,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刺向贺睿毫无防备的后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杨程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从齿缝里挤出嘶哑变调的气音:“小——心——!”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胶质。
贺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电光火石间猛地将身前还在发愣提问的双马尾女孩拽向自己身后,用身体形成了一个笨拙却决绝的屏障。与此同时,他微微侧身——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轻响。
匕首的寒光,没入了他左侧腰腹。
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杨程眼睁睁看着刺目的鲜红,如同打翻的朱砂,迅速在贺睿雪白的衬衫上洇开,然后,一滴、两滴……沉重地砸落在摊开的签名页上,恰好覆盖了那个刚写下的、墨迹未干的“杨”字,将它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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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门上那盏小小的红灯,亮得像地狱深渊凝视人间的独眼。每一次闪烁都像重锤砸在杨程的心口。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枚冰冷的初代卡边缘。黑暗中,卡背上那些他用蓄光墨水涂写的诅咒——「贺睿去死」、「贺睿是猪」、「贺睿的镜片像可乐瓶底」——幽幽地泛着蓝绿色的微光,像一条条活过来的毒虫,噬咬着他的神经。这些曾让他快意的宣泄,此刻却成了扎向他自己的毒刺。
“男…男神,你喝口水吧?”周晓萌的声音带着哭腔,递过一个纸杯,手也在抖。旁边,王大柱油乎乎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皱巴巴的黄色平安符,嘴唇哆嗦着:“小程…俺娘专门从五台山…”
“滚!”杨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挥手,纸杯和那个可怜的平安符一起被打飞出去,撞在墙上又滚落在地。“求神?求个屁的神!老子求自己!”一股狂暴的绝望攫住了他,他赤红着双眼,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猛地扑向墙角的消防斧!
“你干什么?!”钱多多吓得LO裙都绊了一下。
“干什么?”杨程喘着粗气,双手死死握住冰冷的斧柄,肌肉贲张,目光死死锁定急救室门上那盏红灯,“老子劈了它!它敢灭…它要是敢灭…我就…”
“哐当——!”
沉重的急救室门猛地被从里面推开,巨大的声响截断了杨程疯狂的嘶吼。
一个穿着染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沉痛。他的目光扫过走廊里呆滞的众人,最后落在手持消防斧、状若疯魔的杨程身上。
“贺睿家属!”医生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杨程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巨响。他像个被抽掉骨头的木偶,踉跄一步。
医生的语速快得像子弹:“患者失血过多,心脏已经两次停跳!我们尽力了!他…他最后清醒的时候,只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医生的目光紧紧锁住杨程瞬间惨白的脸,“他说:‘把…把SD卡…给…穿裙子的狐狸…’”
穿裙子的狐狸…
杨程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僵,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手伸向自己的裤袋。指尖触碰到那块坚硬微凉的金属——贺睿在倒下的瞬间,混乱中塞到他手里的SD卡。此刻,它像一块烙铁般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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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处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血腥味、消毒水和枸杞啤酒的诡异气味。教导主任李富贵的秃头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油光,他几乎要把脸贴到监控屏幕上,手指狠狠戳着定格的画面:“查!给我一帧一帧地查!这个黄毛是怎么混进来的?!闸机是摆设吗?!”
高清屏幕上清晰地回放着黄毛刷开闸机的瞬间:他手里捏着一张伪造的教师证,闸机绿灯欢快地闪烁着放行。
“证…证是我给他的。”钱多多脸色苍白地举起手,LO裙的袖口蹭上了一小块暗红的污渍,“他…他说他是贺睿的表哥,忘带邀请函了…我看他挺着急的…”
“放屁!”周晓萌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笔筒都跳了起来,“贺睿档案里亲属栏是空的!他哪来的表哥?!”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突然诡异地跳帧、放大!那张伪造教师证的细节被无比清晰地展示出来——家属关系一栏,赫然填写着:贺睿(弟)。而签名处那歪歪扭扭的笔迹,正是杨程的字迹!
“伪造国家机关证件!”李富贵气得一把捏扁了手里的啤酒罐,金黄的液体混着枸杞喷溅出来,“杨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判你三年都算轻的!”
杨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百口莫辩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他猛地抬头,对上李富贵愤怒的眼神,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他想起裤袋里那块滚烫的金属。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将那张SD卡拍在李富贵油腻的办公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看这个!贺睿拿命换来的!”
李富贵狐疑地拿起SD卡,插入读卡器。血腥味弥漫的教导处里,只剩下电脑运行的低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视角。
地点是废弃的篮球馆,光线昏暗。黄毛正用脚上的钢管狠狠碾着地上碎裂的眼镜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声音里充满了残忍的快意:“铅球小妞的视频,是你删的吧?挺护着那只小狐狸精啊?”
镜头聚焦处,贺睿靠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嘴角带着一丝血迹,脸上却挂着冰冷的、近乎嘲讽的笑意:“护着他?”他咳出一口血沫,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错了。我在收集数据。”他吃力地抬起手,点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是一张剧烈波动的心率图——那曲线的高峰,正是杨程躲在暗处偷拍时的心跳记录!“看清楚了,”贺睿染血的指尖划过那个惊心动魄的峰值,“182bpm,这是他进入战斗状态的生理阈值。”
紧接着,画面猛地一颤!只见贺睿突然伸手,一把抓住黄毛握钢管的手腕,用尽力气将它拽向自己左侧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旧疤!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这下面,埋着一枚微型心律监测器。你下一刀的位置——”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黄毛因惊愕和暴怒而扭曲的脸,然后,镜头捕捉到了那抹致命的寒光——
匕首带着黄毛的惊怒和贺睿的算计,精准地刺向他引导的位置!
视频画面在贺睿身体颓然倒下的瞬间,猛地变黑,结束了。
教导处里死一般的寂静,连李富贵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杨程死死盯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那把匕首刺入的位置,与贺睿强行拉着黄毛的手按住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席卷全身。这个疯子…他根本不是在被动防御,他是把自己当成了精确计算的人体实验靶场!用生命去验证他那该死的“战斗阈值”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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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门上那盏代表生命垂危的红灯,再一次,在众人绝望的注视下,熄灭了。
门被推开,走出来的医生脸上带着沉重的疲惫和一种无能为力的悲悯,他摘下口罩,声音沙哑:“很抱歉…心脏第三次停跳。我们…尽力了。”最后的尾音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像宣判了死刑。
“让开——!!!”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嘶吼撕裂了走廊的绝望!众人惊愕回头,只见张翠花——杨程那个平日里只会跳大神、撒纸钱的母亲——此刻像一头发疯的母狮,挥舞着桃木剑,神婆袍的宽大袖子猎猎作响,不顾一切地冲向ICU大门!几个护士下意识想阻拦,却有人惊呼:“张医生?!您…您不是退休了吗?”
“都给我闪开!”张翠花一把推开挡路的护士,动作迅捷得完全不像个神婆。她冲到病床边,看都没看监护仪上那刺目的直线,一把抓起旁边消毒盘里的碘伏瓶子,粗暴地拧开,对着贺睿腰腹间染血的纱布就倒了下去!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紧接着,她拿起一把闪亮的镊子,毫不犹豫地探向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处!
“你在干什么?!”医生惊骇欲绝。
张翠花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几秒钟后,镊子夹出了一枚沾满血污、指甲盖大小的、闪着金属冷光的微型芯片!她看也不看,像丢弃垃圾一样扔进旁边的托盘,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她将杨程死死攥在手里的那张奥特曼初代卡,狠狠按在了贺睿裸露的心口正中央!
“嘀——!”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电子音,仿佛从卡片深处响起。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张平平无奇的卡片边缘,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稳定而纯粹的蓝色光芒!光芒顺着卡片表面那些肉眼难辨的细微纹路流淌、汇聚,仿佛注入了生命。与此同时,心电监护仪上那条象征着死亡的、冰冷的直线,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虽然微弱,却顽强而坚定地波动了起来!
“当…当年那破地下室!”张翠花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珠,神婆的油彩被汗水晕开,露出底下属于一个疲惫母亲的真实面容。她狠狠瞪了一眼完全石化的杨程,“我把他妈留给他的唯一念想,那块破电子表,拆了改成了个简易心电监护模块!骗他那是什么奥特曼之光护体…”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的沙哑,“那破芯片,这么多年就靠…就靠贴着你这张傻卡吸收点微弱的生物电能和体温,半死不活地维持着!现在它彻底短路罢工了!”
杨程如遭雷击,他看着母亲脸上剥落的神婆油彩下那熟悉的、属于“张医生”的严肃轮廓,看着病床上被幽蓝光芒笼罩的贺睿,再看看手里这张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卡片…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明悟像海啸般将他淹没。原来那些神神叨叨的跳大神、撒纸钱…都是伪装!母亲一直都知道,一直用她自己的方式在…守护?
“能救他的东西…都在你手里了!”张翠花将那张染着贺睿鲜血、此刻正散发着神秘蓝光的初代卡,重重地塞回杨程颤抖不止的手中,目光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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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的夜风像冰刀,刮得人脸生疼。废弃的水塔平台上,只有一盏昏黄的应急灯在风中摇晃。杨程背对着寒风,手指僵硬地将那张染血的初代卡插进贺睿随身携带的备用笔记本电脑接口。屏幕瞬间亮起,无数行绿色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瀑布般疯狂刷过,速度快得只剩残影。几秒钟后,所有躁动的字符猛地向中心坍缩、汇聚,最终在屏幕中央凝固成一行冰冷而优美的数学方程:
∫?^∞ e?? δ(t-τ) dt = e?τ
(狄拉克δ函数的拉普拉斯变换)
“时间常数τ是复苏的关键!”张翠花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破碎,她指着连接在贺睿身上的电极片,“用这个方程反推,设定电流脉冲的强度和间隔!快!没时间了!”
杨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行方程,又猛地转向屏幕上那串冰冷的心跳数据记录——【182bpm】、【72bpm】、【186bpm】…贺睿小说里的那句话像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你的心跳是δ函数——在零点为我爆发无限能量!”
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涌了上来。他不再犹豫,布满冷汗的手指重重敲击键盘,输入了他凭直觉和那点微薄知识拼凑出的参数:
τ = |182 - 72| / (186 - 58)
(用两人心跳的极端差值,构建一条只属于他们的生命时间轴)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了回车键!
“嗡——!!!”
病床上,贺睿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连接在他身上的电极片爆发出刺眼的蓝色电火花,噼啪作响!整个仪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蜂鸣!
“离床!高压除颤!”张翠花厉声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扑过来的杨程猛地推开!
“砰——!!!”
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贺睿的身体,将他重重地“砸”回病床,发出一声闷响。
就在这令人心胆俱裂的电流轰鸣声中,杨程挣脱了母亲的手,像一头绝望的孤狼扑到贺睿耳边,用尽生命所有的力气嘶吼,声音盖过了机器的尖啸:
“贺睿——!你他妈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你再不醒…老子现在就去把你那本破《心跳常数》烧成灰!烧得干干净净给你陪葬——!!!”
仿佛是回应他这近乎诅咒的呐喊,心电监护仪上那令人绝望的长鸣声骤然中断!
紧接着,在所有人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跳的注视下,贺睿覆盖着薄薄一层冷汗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那只曾握着钢笔写下无数冰冷公式、也曾染满鲜血的手,竟颤抖着抬了起来,用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住了杨程胸前的衣领!力道之大,指关节都泛了白。
杨程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混着浓郁血腥味的气音,艰难地拂过杨程冰冷的耳垂:
“版…版权…登…登记了…”
“烧了…也得…赔…”
滚烫的、咸涩的液体瞬间冲破了杨程的眼眶,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重重地落在贺睿苍白干裂的唇上,混着那里尚未干涸的血迹,晕开一小片湿润。
在这片混杂着血腥、泪水和电流焦糊味的死寂里,杨程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声音——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有力,像混沌初开时宇宙间第一声坚定的心跳,又像古老钟楼里重新被敲响的、宣告新生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