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粉丝的“观光”还带着点傻气和让苏西脚趾抠地的尴尬，那么另一种窥视，则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冰冷的、目的明确的寒意，让她从骨子里感到不适。


    代拍，这群横店阴影里的“幽灵”，也嗅到了“横国嗅嗅”这块新鲜诱饵散发出的铜臭味。


    渣鱼**的行动力是顶级的。


    既然锁定了“嗅嗅”这个潜力股，他便迅速调整了策略。他不再仅仅蹲守明星，而是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像研究稀有动物习性一样，开始追踪苏西的轨迹。


    在《长河落日》那仿若蒸笼的片场，苏西穿着几十斤重的破旧盔甲，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架在火上慢烤的五花肉。


    汗水蛰得眼睛发酸，脚下粗糙的仿古地砖硌得她生疼，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伴随着金属部件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努力把自己缩进背景的阴影里，祈祷这漫长的“罚站”早点结束。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被那几个粉丝围观的同一时刻，就在几十米开外，一个推着空道具推车、戴着脏兮兮鸭舌帽的“杂工”，正透过堆叠的杂物缝隙，将一台伪装过的长焦镜头稳稳对准了她。


    镜头无声地伸缩、对焦，清晰地捕捉到她额角滚落的汗珠，被沉重头盔压得微微泛红的侧脸，以及那强忍着不适、努力维持“背景板”状态时无意识抿紧的嘴角。


    “渣鱼”老师的手指在冰冷的快门键上轻轻按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的目光透过取景器，平静得像在观察显微镜下的切片，画面里那个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的群演姑娘，在他眼中被迅速拆解成几个关键数据——


    工作环境？看起来不太好，恶劣，高温，还穿着重甲。


    精神状态？渣鱼老师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被包裹成铠甲勇士的玄学中心，如果不是在忍，应该要不了三十秒就会和身上的铠甲一起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这个剧组的福利指数？啧，看起来没什么波澜，这个组平均年龄没有45 也至少40 ，不像有会请客的主演，甚至可能导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群演里有这么出名的“移动玄学”，不过...他翻了翻手机，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哦，制片是大公司出身，那这个剧组结钱应该还是相当迅速的。


    他内心迅速给出评估，证明‘玄学锦鲤’并非总在享福，也在吃苦。


    那这几张照片可以用于平衡人设，卖给对‘真实性’有需求的粉丝或营销号。


    价值有限，但胜在稳定产出。


    他移动镜头，又拍了几张苏西在导演喊“卡”后瞬间垮下肩膀、龇牙咧嘴揉腰的“幕后”瞬间——这些，都是“锦鲤打工日记”的边角料。


    转战到《糖心风暴》那个凉风习习的现代摄影棚，环境舒适得让前几天刚从“蒸笼”里出来的苏西差点感动落泪。


    当然了，**也在被感动的范围以内。


    这一次，窥视的目光来自更高处。


    **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吸附在巨大的通风管道上方的钢架阴影里。


    这个位置视野极佳，能俯瞰大半个片场，又足够隐蔽。


    他调整着镜头焦距，清晰地捕捉到了苏西领蛋糕时脸上那瞬间的满足，也拍到了那个挂着后援会牌子的女孩如何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表情靠近她，如何小心翼翼地递上那个闪瞎眼的“欧气加持”锦囊，以及苏西在女孩离开后，看着手中锦囊和蛋糕时，脸上那混合着茫然、无奈和一丝被冒犯的复杂表情。


    她像处理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地把锦囊塞进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最底层，然后对着那半块精致的慕斯蛋糕，彻底没了胃口，沮丧地把它放到一边。


    这些观察所得，连同高清的照片，被他冷静地编辑、分类，打包成一份名为《玄学锦鲤“嗅嗅”老师横店打工实录（DayX）》的压缩包，通过加密渠道流向特定的买家群。


    反馈很快回来：


    “鱼老师牛啊！！”


    “锦鲤也躲不过私生式追星啊哈哈，有内味了！”


    “已转账，求持续更新！鱼老师麻烦多透露一点内幕，我老公的戏就靠嗅嗅老师了！”


    **看着账户里跳动的数字，面无表情地关掉对话框。


    苏西的困扰和尴尬，于他而言，只是提升商品附加值的“故事点”。


    面对这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锦鲤”关注，苏西不是没想过挣扎。她试图像一条搁浅的鱼，扑腾着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那片名为“普通”的海水里去。


    在《糖心风暴》剧组又一次中场休息时，那个曾递给她“欧气福袋”的后援会女孩又出现了，这次带着几个同样眼神晶亮的小伙伴，像一群好奇又兴奋的雏鸟，不远不近地围着苏西所在的休息区边缘。


    她们没有靠近，但那灼热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已经足够让苏西坐立难安。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主动走了过去，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真诚的笑容，对着那个领头的女孩说：


    “那个…同学？你好，能打扰一下吗？”


    女孩们立刻像受惊的小鹿，又带着被“神祇”点名的激动，齐刷刷看向她。


    苏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是无害。


    “谢谢你们上次的…呃…礼物。不过，我想跟你们说一声，我真不是什么‘嗅嗅老师’，更不是什么锦鲤。”她顿了顿，试图用最朴实的语言解释，“我就是个普通群演，跟大家都一样，跑跑龙套，赚点辛苦钱。能接到一些还不错的组，主要是朋友帮忙，认识几个靠谱的统筹老师，运气…可能确实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


    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然后义正言辞的强调道，“就一点点！绝对没网上传的那么神乎其神！什么‘在组就稳了’…这太夸张了，剧组好不好，关键还得看剧本、看制作、看演员对不对？跟我一个背景板真没啥关系！你们别…”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孩激动地打断了。女孩脸上绽放出“我懂我懂”的了然笑容，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用力地点着头：“嗅嗅老师！您放心！我们都懂的！低调！要低调！您这样的大神肯定不喜欢张扬！”


    她旁边的同伴也小鸡啄米似的附和——


    “对对对！老师您太谦虚了！”


    “就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您这‘亿点点’运气，就是我们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您放心！我们绝对不打扰您工作！我们就远远地…嗯…感受一下这强大的气场！您忙您的！”


    说完，几个女孩互相使了个眼色，带着心满意足、仿佛窥破了什么天机般的表情，又齐刷刷地退后了几步，继续她们“虔诚”的远观。


    苏西剩下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笑容僵在脸上。


    她感觉自己刚才那番掏心掏肺的解释，像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除了瞬间蒸发和几声无关痛痒的“滋啦”声，什么都没留下。


    她们“懂”了什么？懂了个寂寞！


    此时此刻，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挥舞拳头的傻子，所有的努力都打在了一团名为“粉圈逻辑”的棉花上，这棉花软绵绵，却又无比坚韧，将她那点微弱的“真实”彻底反弹了回来。


    澄清无效，苏西决定走为上策——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


    在接下《暗刃》剧组补贴极其可观的夜戏时，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这个悬疑剧的布景在一个废弃多年的旧工厂，环境阴森破败，灯光昏暗，巨大的阴影和扭曲的钢筋结构构成了天然的迷宫。


    苏西需要扮演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角色本身就要求她不起眼，这正好顺了她的心愿。


    开拍前，她特意找化妆师多要了点深色油彩和灰粉，把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抹得脏兮兮、黑一块灰一块，头发也抓得像个乱鸡窝。


    开拍后，她更是使出了毕生“苟”学精髓，专门挑布景最深处、光线最暧昧、杂物堆积如山的角落——一堆锈迹斑斑、散发着机油味的巨大废弃油桶后面。她把自己蜷缩成最小的一团，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点点脏乱的头发，力求与那些冰冷油腻的金属、散落的破布麻袋融为一体，成为这片废墟背景里一块毫无存在感的“人形污渍”。


    夜越来越深，寒气顺着水泥地侵入骨髓，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压在眼皮上。长时间的保持蜷缩姿势让她浑身僵硬麻木。一个巨大的哈欠不受控制地冲上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眼眶，她赶紧抬起脏兮兮的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把哈欠和眼泪一起憋回去，重新埋下头。


    就在这松懈疲惫、意识都有些模糊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不远处一辆道具破车的底盘下，极其短暂地闪过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光点，快得像幻觉。


    苏西心里咯噔一下，寒意瞬间驱散了睡意。那感觉…太熟悉了！是红外辅助对焦灯！有代拍！她猛地缩紧身体，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怦怦狂跳。


    她以为自己藏得够好了！这鬼地方又黑又偏，连剧组工作人员都很少过来！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装了雷达吗？！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回到出租屋，还没来得及补觉，王莉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荒谬的笑意：“喂，嗅嗅老师，您老人家昨晚在《暗刃》片场‘气场全开’了啊？”


    苏西心头警铃大作，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气场？我昨晚都快冻成冰棍缩成球了！”


    王莉直接甩过来一张截图，点开一看，正是她蜷在油桶后，用脏袖子擦眼泪的那一瞬间——昏暗、模糊的光线下，她头发凌乱，脸上脏污，眼神因为困倦和突如其来的动作显得有些涣散茫然，甚至带着点…委屈？


    照片拍得角度刁钻，却硬是在这狼狈困倦中营造出一种诡异的“专注”和“融入感”。


    这代拍的配文更是让苏西血压飙升。


    >@找我买图qyei：“独家！‘嗅嗅’老师深夜潜伏《暗刃》片场，‘暗’中观察气场拉满！眼神如炬，尽在掌握！玄学稳了！速购！”


    “眼神如炬？！洞察一切？！气场全开？！”苏西气得浑身发抖，对着手机屏幕低吼，“我那是困！困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眼神涣散是因为我快睡着了！‘故事感’？是快冻死的悲惨故事吗？！‘融入角色’？我那是冷得想把自己塞进油桶里！”


    她感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把这个胡说八道的代拍和瞎解读的粉丝一起揪出来暴打一顿。


    她颓然地倒在床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被彻底扒光、无处遁形的羞耻感淹没了她。


    澄清，没人听，她们只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玄学”；躲避？无论她藏得多深，缩得多小，把自己弄得多么不起眼，那些无孔不入的镜头总能像幽灵一样找到她，把她最狼狈、最不想被人看到的瞬间捕捉下来，然后贴上“敬业”、“气场”、“玄学”的标签，明码标价地贩卖出去。


    她的生活，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困倦的哈欠，都成了别人故事里的素材，成了“横国嗅嗅”这个荒诞IP的衍生剧情。


    她像一个提线木偶，线头却攥在那些看不见的镜头和狂热的解读里。这感觉，比穿着盔甲蒸桑拿，或者是收到那个诡异的“欧气福袋”，都要难受百倍千倍。


    冰冷的镜头如同无形的囚笼，将她困在“嗅嗅”这个金光闪闪却让她窒息的头衔之下，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找不到出口。


    我又来了 依然是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横店最接地气女明星（划掉）吉祥物嗅嗅苏西ov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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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在逃嗅嗅的隐身术大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