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台上戏,台下戏

作品:《庵堂弃女杀回京后,全员火葬场

    宋昭宁推门而入,迎面是一扇雕花檀木屏风,隐约可见屏风后临窗而坐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在屏风外停下。


    “臣女见过王爷。”宋昭宁福身行礼。


    她低垂着头,一副乖顺模样。


    屏风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不必多礼,下头的戏正唱到最精彩时,宋姑娘与本王一同看看。”


    宋昭宁看了眼一旁多出来的空位,便明白这话她拒绝不得。


    她福了福身,走到离屏风不远的空位。


    此处雅室位置极好,宋昭宁一低头就能清晰看见台下戏台。


    戏台灯火通明,此刻正演到《锁麟囊》里薛湘灵落难的重头戏。


    台上扮做薛湘灵的戏子一袭素衣,水袖翻飞间唱道:“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锁麟囊》这一出戏讲的是世家小姐薛湘灵在兵乱中与家人离散,沦落为仆,却因曾经施舍的锁麟囊而重获新生的故事。


    台上戏子水袖轻扬,唱腔婉转缠绵。


    宋昭宁却无心听戏,她余光瞥见裴既白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与那唱腔的节奏微妙地相合。


    “宋姑娘可知,这折戏最妙在何处?"裴既白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宋昭宁垂眸答道:“薛湘灵因善心得善果,终得圆满。”


    “错了。”裴既白轻笑一声,隔着屏风,目光似看向她。


    “因为她始终记得,那锁麟囊本就是她的。”


    “那是她自个的东西,她无论耍尽何种手段,都该拿回来,可人若是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机关算尽也可能是一场空。”


    宋昭宁闻言心头猛地一颤,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


    她不敢抬眸,只余光悄悄望向屏风。


    视线中,隐约可见裴既白轮廓分明的侧影。


    他这话什么意思?


    是在暗指她?


    难道裴既白知道惊鸿宴上的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宋昭宁指尖微颤,不动声色拉下袖子盖住。


    她缓缓抬眸,轻声道:“王爷言之有理,是臣女愚钝了。”


    “你愚钝?”


    “你可不蠢。”


    屏风后那人声调懒洋洋的,拖长着调子,说出来的话却让宋昭宁胆战心惊。


    “宋姑娘,什么人是你不敢算计的?”


    “为了离开慈云庵,你先是算计郑廉,后又算计宋巍然夫妇;


    为了得到国子监入试资格,你不惜算计亲弟弟,接近嘉懿县主。


    如今,怕是连本王都成了你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宋昭宁眼瞳猛地一缩。


    裴既白的声音很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宋昭宁心上。


    她心神俱震,却仍强自镇定,垂眸轻声道:“臣女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臣女不过是个弱女子,哪有这般本事?”


    “你不愿意承认?”裴既白轻轻一笑,“宋姑娘,以本王的手段,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


    “对了。”裴既白声音含笑,“本王的人还打听到一件事。


    他转头,一双眼眸幽深如墨:“三年前八月最热的那一日,慈云庵起了场大火,庵里几乎所有的姑子都被烧死,唯独宋姑娘和另外两个年轻姑子命大活了下来。”


    “当地官府查过之说将此案定为意外,但本王却发现些很有意思的地方。”


    宋昭宁心头剧颤,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三年前的八月,慈云庵起了一场大火,几乎所有的姑子都死在那场大火里。


    而那场火,是她放的。


    当年她被送到慈云庵时不过五岁,那些姑子却大半都被闵氏收买。


    她们受闵氏指使,日日折磨她。


    寒冬腊月里,宋昭宁被迫跪在青石板上。


    刺骨的寒意从膝盖钻入骨髓,单薄的粗布衣裙根本挡不住凛冽的北风。


    姑子们故意往她跪着的地方泼水,她的膝盖和青砖粘黏在一起,起身时血肉模糊。


    而盛夏时节,她被关进闷热得像蒸笼的柴房。她曾经被锁在里面三天,滴米未进,被放出来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阴毒的,是静安师太折磨人的手段。


    她会教宋昭宁绣工,却在教授时,故意绣花针扎宋昭宁的指尖,一边扎一边笑:“听说宋夫人最擅长刺绣,怎么生的女儿连针都拿不稳?”


    十指连心,每一次针刺都疼得钻心。


    一开始,宋昭宁还会哭。


    可渐渐,她发现她的哭泣不会让这些姑子动恻隐之心,反倒还会让她们更兴奋时,她不再哭喊。


    她藏起了所有心思,忍了整整五年。


    直到三年前,她有些反抗能力时,毫不犹豫地对那些姑子动了手。


    那日,慈云庵办了场热闹的法事,庵里得了不少香火。


    静安师太命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素斋。


    宋昭宁在饭菜里加了早已准备好的迷药。


    她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柴房。


    那日天干物燥,热浪如火。


    烈火毫不费力就吞噬了整个慈云庵后院。


    宋昭宁当时就站在慈云庵最高的佛塔顶上,看着那些姑子在烈火里挣扎求生。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旁人带给她的痛苦,她会寻到机会,百倍奉还。


    裴既白的声音将宋昭宁从回忆中拉回:“那场大火后,因为所有遇害者的尸首被烧得面目全非,仵作验尸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当地官员只能将此案定为意外。”


    “只是,这些尼姑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想必宋姑娘心里很清楚吧?”


    宋昭宁抬眸,看着屏风上的剪影。


    不对。


    慈云庵大火已经是三年前的事,当时一场大火已经将所有证据都烧毁。


    官府查了大半个月没有查出什么,如今过去整整三年,慈云庵已经与三年前截然不同,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查不出什么证据。


    他在诈她!


    宋昭宁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袖口,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再抬眸时,她眼中一片澄澈。


    “王爷说笑了。”


    “臣女那时不过十岁孩童,被那场大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哪里还记得住什么。”


    三年前慈云庵大火,没有人怀疑上她。


    一来,慈云庵尚有两个幸存的姑子。


    二来,大火之后她便被“吓病”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退烧。


    她一个十岁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