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生日愿望

作品:《意外太多

    今天是三月三十一号,路新炀的生日。


    亲口确认过季容屿是好好记着这天的,所以路新炀从早上睁开眼睛就一直期待着。


    恰好捐赠图书馆的事情有了眉目,与此同时他们给村里小孩定做的衣服也到了,吃完早餐还接到一个爸妈打来的电话,这些对路新炀来说,又是意外之喜了。


    衣服的图案设计都是照着剧组给小孩们发的那身戏服来做的,共分了两种款式,一套短袖夏装和两套羽绒冬装。


    既然要在村里建一座真正的图书馆,路新炀便想到要给孩子们继续保留他们的图书管理员身份,让他们能继续做历史书组长和魔法书架架长。


    不过生日只是路新炀一个人的生日,剧组依旧正常运转着,而且因为很快就要全组杀青了,最后几天的拍摄导演更是抓得死紧。


    路新炀除了早上起床的那半小时里稍微乐了一下,后面就再也没有了私人时间,只能被无数个摄像头和闪光灯驱使着连轴转。


    衣服是季容屿带去拿给村长,让他帮着发给各家小孩的,再之后季容屿就不知道去哪了,路新炀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的点,可想找季容屿却怎么都找不到,只好没精打采地啃了几个包子,又回去继续拍戏。


    一直等到晚上七八点钟,季容屿才空着手出现在路新炀面前。


    路新炀连身上的戏服都没时间换,因为他顶多能休息不到一小时,然后就要接着去拍大夜。这会看到季容屿来,他抿了一天的嘴唇忽然皱巴了一下,扭头就转过身去,只给季容屿看自己气鼓鼓的背影。


    季容屿看了看手表,抓紧时间说:“你……”


    “我在生气!”


    季容屿又说:“今天……”


    “我都说我生气了!”路新炀大喊,“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看来是不能直说了,要哄着。也行。


    季容屿没话找话地拐了个弯:“嗯……这屋里好像有味道啊,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蛋腥味?”


    “别问我,”路新炀说,“蛋又不是我生的。”


    季容屿:“嗯,我知道,是鸡生的。我看你前几天帮婆婆喂鸡了吧,那鸡……”


    “鸡也不是我生的啊!你老问我这些干什么啊,你怎么一天天的那么多问题!”


    路新炀急得快把满肚子委屈给急跑了,他心想,怎么半天了还没听到我想听的啊?明明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这一天都去哪了你!现在才回来!气死我了呜!


    季容屿也差点急了,这人没法哄啊!说点拐弯抹角的暗示他压根听不懂!


    “我是想叫你不要只盯着鸡,你动动脑子好不好,你想想我做什么东西会用到……”


    “你还骂我没脑子!”路新炀猛一下又转回身,“你明明说你记得的,你说你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你……”


    “我是记得啊!”季容屿连一秒都想不再耽误,语速快得跟开炮似地说:“那你喂的鸡生了蛋!鸡蛋做了蛋糕你吃不吃?!”


    “嗯?蛋糕?”路新炀顿时两眼发亮,“是你给我做的吗?”


    季容屿竖起三根手指:“我数三,二……”


    “一来啦!”路新炀连蹦带跳地冲过去抱住季容屿,把他撞得倒退几步,还没等他再站稳就拉着他一溜烟向外跑了。


    “蛋糕在哪?蛋糕在哪啊?”


    “在村长家。”季容屿无意识地笑了笑,他回握了一下路新炀的手,光从这只热乎乎的紧紧抓着他的手掌上就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兴奋劲儿。


    村长家的院子此时正敞开大门,汤林和文卓帮忙挂上了从剧组借来的灯,那群收到礼物的小孩也穿着新衣服来了,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围着一张圆桌,桌上摆着双层的抹茶青提蛋糕。


    这里的位置太偏远,每天只有一趟七点钟的大巴会在路口停留,将人送往路程两小时以上的市区,季容屿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转了转,找到一家据说口碑最好的蛋糕店,自己亲手做了一个蛋糕。


    他是用碾碎的抹茶饼干与黄油混合压成蛋糕胚,层层叠加上抹茶芝士和青提芝士,顶部抹上现制的冰淇淋,再把椰子冻和对半切开的青提摆上去做装饰。


    路新炀在所有人的期盼和祝福中许愿吹蜡烛,然后一点不客气地切开了蛋糕。


    白白绿绿的一小块,入口是香浓绵密的芝士裹着清甜软嫩的椰冻和青提果肉,抹茶和奶酪均匀混合过的口感柔滑而不过于粘腻,冰淇淋更是恰到好处的一层薄霜,再不吃就要冰冰凉凉地融化了。


    路新炀又怎么会不吃呢,他当然是一口一块!


    给大家分完后剩下的蛋糕还有不少,这些统统都属于他,于是这块蛋糕在他手里又变成了一口一口一口一口……飞快就被吃了个精光。


    那个四岁半的小姑娘呆呆看着他,指着他的餐碟说:“路老师,你这里还有个透明果冻,我想……”


    路新炀嗷呜一口:“没有啊,什么都没有了,你肯定是看错了。”


    小姑娘:“……”


    “琴香,你别乱跑,小心被踩到了。”小椰过来把她抱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她明显有些紧张地深呼吸了一下,转头看向周围的小伙伴们。


    周围的小孩像是早就达成了什么默契,这会儿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大孩子窃窃私语了一下,又自以为隐蔽地跑到季容屿旁边继续窃窃私语。


    季容屿点点头,然后小椰就跑进村长家的屋子里,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小布袋。


    这是他们一起送给路新炀的生日礼物,但并没有拿礼盒去装,而是用了一个女孩缝的碎花布袋,里面塞满了他们今天跑遍村子摘回来的野花、嫩叶。


    而路新炀打开袋子一看,被花花叶叶包裹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纽扣眼布娃娃,它一头短发,还有短短一小茬的睫毛,皮肤柔软,捧在手里温暖又可爱。


    “这里面好像……不是棉花?”路新炀不太确定地说。


    “嗯嗯!”小椰向他摊开了自己的手心,里面捏着一个被剪开的透明软壳,“路老师,你送给我们的羽绒服上都有这种羽绒样品,我们就把所有样品都集在一起,给你做了这个娃娃。”


    季容屿从口袋里掏出他们剩下的最后一个羽绒样品,用上面配套的链子把它挂在了娃娃的手上:“路老师,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谢谢,我当然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路新炀把小娃娃抱在怀里,认认真真地对这群小孩鞠了一躬。


    他紧接着又说:“不过衣服不是我……”


    话到嘴边就被季容屿捂回去了,季容屿靠近一步,冲路新炀摇了摇头,路新炀也靠近他一大步,几近呼吸可闻的在他耳边小声说:“是你出的钱啊,我那部分都是问你借的。”


    他的车还没卖成,定衣服的钱算他俩一人半,但出资人只有季容屿。


    季容屿依旧摇头,路新炀想想他连给剧组工作人员送吃的都不肯自己出面去送,便也没再坚持。


    两人的身影几乎完全重合在一起,离他们最近的小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下意识想掏出小本本记上,转念一想又把手放开了。


    差点忘了,老师说这个不能记的。


    季容屿察觉到两人靠得太近了,便不动声色地跟路新炀分开,但路新炀拉住了他的胳膊,追问道:“你不会是打算把我投喂《陷色》的那笔钱再还回来吧?其实那些钱也没多少的……”


    确实不算多,他是卯足劲要跟季容屿一辈子在一起的,那他的钱当然就全都是季容屿的钱啦。


    上交片酬不就等于是上交工资,他心里不愿意季容屿跟他分得这样清楚的。


    “也就你觉得没多少吧,”季容屿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不把钱当钱。”


    “我能跟你比?”路新炀反问,“你是含着金键盘出生的,你比我厉害多了!”


    季容屿:“?”


    “还有高导,他更厉害啊,他每天举着个喇叭拍戏,赚钱比我多多了,他含着金喇叭出生的,”路新炀掰着手指头挨个数过去,“你看那个灯,应该是黄姐管的,她含着金大灯出生,还有摄像大哥,他百分百是含着金饭桶出生的……”


    季容屿:“???等一下,不应该是金摄像机吗?”


    “他吃得多,要饭桶才够,我拿汤勺就行,”路新炀保守地说,“我比较文静。”


    季容屿:“………………”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帮小孩都一个个蹲着旁边跟小蘑菇似的,他们听到路新炀盘的这条逻辑,立马欢呼雀跃地把自己套进去:“我肯定是含着金锄头出生的!”


    “那我还是、我、我含着金大锅!还有金大牛!”


    “我我,那我就是金房子,我们家房子是在我出生时候盖起来的。”


    “我也金锄头!”


    “不行,这个我选了,你选别的吧,你还可以……嗯,比如说,含金桌子。”


    “哦,那这个也不错!”


    小孩们你一眼我一语,好了,这下大家都是金光闪闪的了。


    至少嘴巴是金光闪闪的。


    连汤林都跟文卓对视一眼,然后问:“你觉得我出生应该是含什么的?”


    全场最后一个正常人用最理性的声音告诉他:“这你应该回去问问你妈妈。”


    汤林摇头道:“那我妈肯定就说,我给你一个金巴掌。”


    蛋糕吃完了,礼物送出去了,大家纷纷带着身上新镀的金光自回自家,路新炀和文卓则要回片场继续拍戏。


    回去之前路新炀试探着问:“你想和我们一起去拍一段吗?就当个群演,在背景里吃吃饭喝喝茶的那种,很简单的。”


    季容屿说:“你问我?”


    “反正不是问我,”汤林说,“我已经演过几回了。”


    路新炀紧张地等着季容屿的反应,季容屿说:“行啊,那一起去吧。”


    “真的?”


    “嗯。”


    “那……演一场?”路新炀伸出一根手指头,同时第二根手指蠢蠢欲动。


    “你说几场就几场。”


    今天晚上季容屿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仿佛路新炀的生日是一块无法无天的金牌,他说什么季容屿都敢答应。


    编剧当真去客串跑龙套了,连高导都觉得意外,等季容屿陪着路新炀拍完一整场夜戏,向来作息规律的他累到是被路新炀背回二楼的。


    路新炀本来也困得睁不开眼了,可躺到床上翻了几个身后,他莫名其妙的又精神了。


    “借你的笔和本子给我用一下。”路新炀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桌上那盏他一直没用过的台灯,随手翻开一页空白就埋头写了起来。


    季容屿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撑起上半身,问他:“怎么了?”


    “我们快杀青了,”路新炀的声音被暖黄的灯光轻轻罩着,听起来有些低沉,“到时候很多人再想见面就很难了,我怕以后都想不起来这些朋友,所以想记一下。”


    “哦。”季容屿重新躺了回去,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路新炀坐在桌边写了一会儿,他是想到谁就写谁的,今晚第一批想到的都是关系最好最熟的,所以很快就写完了。


    他合上本子,把它放回季容屿的背包里,关了灯钻回被窝,在一片漆黑中小声地问:“季容屿,你睡了吗?”


    “没有。”季容屿回答。


    接着就是很久很久的沉默,路新炀的呼吸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但最后他只是说:“早点睡吧,我明天早上没有戏拍,到时候我送你去车站。”


    “嗯,好的。”


    季容屿以为自己今天晚上不会睡着,但其实他很快睡着了,虽然醒来时不过才凌晨四五点。


    他拎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走到一楼洗脸刷牙,然后不等天色亮起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很巧,昨天是路新炀的生日,恰恰也是他跟剧组签的合同到期的日子,他该回去了,回到他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他离开的动作非常轻巧,但其实路新炀在他坐起床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只是他也安静着,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关系,路新炀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着急,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等到春回大地,无论结果怎样,快乐过就不算输家。


    他光脚站在玻璃窗后,看着季容屿的背影无声开口:“季容屿,我们下星期再见。”


    “这是我的生日愿望,你的蛋糕已经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