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看着眼前人再也无法掩饰的怒意和通红的双眼，顾斯年逃避般扭过头。


    医生戴着手套走过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徐庭之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冲顾斯年发火，之前那扬打斗说白了就是两人心知肚明的打闹罢了。


    医用手套有点凉，但更多是按压下的疼痛，酸麻痛痒集合在一处，顾斯年几乎感觉谁往他的骨头里倒了混着辣椒的柠檬水。


    徐庭之听着耳边的呼吸都沉重了一些，配合医生询问的回复也听起来忍着疼。


    明明是很怕疼的人但总能把自己弄得满身伤。


    其实顾斯年说不上怕疼，他从小的感知力就比别人灵敏，听觉，嗅觉，甚至是皮肤表层的感受都比其他人要敏感得多，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痛觉。


    这样的感知让他在训练和任务中比别人更敏锐，却也不可避免的让他承受了更多的伤痛。


    “为什么突然离开。”待到医生离开，徐庭之再度开口。


    徐庭之想起他接到消息紧赶慢赶扫完尾对接好任务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那时候他只以为顾斯年出院了，可等他跑回军部，得到的却是顾斯年请求卸任甚至想要退役的消息。


    顾斯年没有回答，整理好衣服，沉默良久他才抬起头，脸上带着笑。


    “哎呀，我只是休病假而已，别这么严肃嘛。”他眨眨眼睛想蒙混过关。


    “休病假？要不是军长拦着你，你会只是休病假？”徐庭之语气缓缓，眼神却直盯着顾斯年。


    他这次来本不想和顾斯年说这个，但已经说到在这里了，自然要有一个结果。


    眼见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徐庭之换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们？”


    “你谁都没说，就那么一走了之。”


    徐庭之没有得到回答，顾斯年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了，他重新低下头。


    一声叹息，徐庭之知道他得不到答案，他要的也不是这个答案。


    “那件事怪不了你，安旅的事怪不了你，赵硕的事更怪不了你。”徐庭之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他一样，但再次听到那些名字，顾斯年还是不由自主的僵硬。


    “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感到抱歉，你不更应该把那些敌人都铲除吗？”


    顾斯年抬起头，却没看徐庭之，只是看着远处的瀑布。


    其实徐庭之说的东西他都懂，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身边人的生死，不是第一次面临棘手的任务。如果只是这些根本动摇不了他。


    “我只是要想清楚一些事情。”顾斯年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调整一下状态嘛，我可是很久都没休过假了。”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在我调整好之前，让别人来做一些事情会更合适。”


    徐庭之看着顾斯年认真的神色，其实他也清楚，顾斯年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这样的决定绝不会是意气用事，其实他也认为顾斯年需要休息，特别是当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


    顾斯年察觉到了他态度的软化，使出了杀手锏。


    “对不起。”他看着徐庭之的眼睛，语气郑重。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徐庭之被这直接的道歉弄得不知所措，深呼吸一口，他不明白这扬谈话最后是怎么搞到让顾斯年道歉的。


    “你不用道歉。”徐庭之头疼地捏捏眉心，真觉得顾斯年就是来克他的。


    顾斯年知道这就是翻篇了的意思，两人重新沿着小溪向前走。


    “你是说克里斯平？”徐庭之皱起眉头，他们重新开始的话题就是关于这次的遭遇。


    “嗯，我从他身上拿到了这个。”顾斯年点点头，从身上拿出那枚监听器递给徐庭之。


    “直播开始是没有收音的。”


    徐庭之打量着那个小巧的东西点点头。


    “还有车上的那个假的宋华兴。”顾斯年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从他身上拿到一些线索的，没想到车里也有炸弹，我怀疑那个炸弹应该是在他身上的。”


    “就是不知道是遥控爆炸的还是他自己引爆的。”徐庭之抬抬眼镜，这种细节总在一些时候会有用处，最直接的就是在分析幕后之人的时候。


    “我觉得是远程控制的。”顾斯年回忆着他拉起那个人时他脸上的神情。


    “那不是一个要死的人该有的神情。”


    两人沿着溪水走了很远，往回走时已经聊的差不多了，眼见就要回到营地了，徐庭之突然又停了下来。


    顾斯年转过身看他。


    “斯年。”徐庭之似乎在思索要说的话，只叫了一个名字就停了下来。


    顾斯年耐心地等着。


    没让顾斯年等太久，徐庭之很快就开口了，他的语气很轻松好像在聊天气一样，内容却让顾斯年一顿。


    “斯年，你说，我们真的剿灭乱神会了吗？”


    两人继续走。


    “所有的报告，审查都告诉我任务已经结束了，可有些时候我又觉之前那种粘腻的感觉仍旧在我们周围。”


    两人走上小小的石阶，旁边支着一个小小的棚子，此时没有人。


    “我的感觉就好像我们截断了这条瀑布，小溪会干涸地彻底，但总有一天，旁边也会开辟出新的支流。”徐庭之说完想说的最后一句，转头静静看着顾斯年，他知道他们在这方面总有惊人的默契。


    当初顾斯年说乱神会背后有固定的支持者也是徐庭之第一个肯定他。


    现在他也是这样的意思。


    “也许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就能有答案了。”


    回到营地就看见一处空地上堆起了高耸的柴火，一根根巨大的树枝堆成锥子形状。


    “这是要燃篝火？”顾斯年在周围的人群里找到了萧瑾瑜。


    “对，说是今天晚上有节目。”萧瑾瑜冲徐庭之点头打招呼，他们之前是见过的虽然不多，但彼此也认识，徐庭之同样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