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年看看早已放着食物的大多数桌子，心中起了疑虑。


    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韩先生，怎么也来的这么晚。”


    他的语调慢吞吞的，好像只是看着菜单顺便疑惑一下，韩知聿身体一顿，眼底浮上了几分笑意。


    “我记得韩先生早就出门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顾斯年选好菜品将菜单推给了韩知聿，同时抬起头看他，眼底含着笑意。


    顾斯年不是在说瞎话，船上的房间算不得特别隔音，相邻的房间还是能听见开关门的声音的，更何况因为德伦不确定什么时间能够结束和艾达亚的讨论所有俩人约的时间并不早，到了这个时候，大多数客人都已经开始甚至已经结束午饭了。


    但韩知聿却没有，甚至一副刚刚到达餐厅的样子。


    指尖压住的菜单被接过，韩知聿笑得似乎有些无奈。


    “如果我说我有些晕船所有没什么胃口你会信吗？”


    这种话问出来答案一般是不信，但顾斯年不按套路来，他点点头，端起手边的水抿了一口。


    “当然， 但多少还要吃一些，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韩知聿抬头定定看着他。


    “那我要是说是在找你，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幸和你共进午餐呢？”


    这般暧昧的话语韩知聿说来仍是那副温雅随和的样子，嘴角的浅笑和眼底的温润都恰到好处。


    和演出来的一样。


    顾斯年也笑，他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但总归是有些图谋的，他还没自恋到认为谁都会对他一见钟情。


    “那还真是我的过错了。”


    韩知聿像是料到了他会这般反应，半点不意外，右手握笔勾了一道松叶蟹。


    “这里的松叶蟹不错，你可以尝尝。”


    两人都是聪明鬼，一个不会错过这话里的意思，一个也不会意识不到自己话里的意思。


    那就是故意的。


    “韩先生尝过？”顾斯年慢悠悠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话。


    韩知聿招来侍者递了菜单。


    “嗯，这船主是我的...朋友。”


    顾斯年点点头，假装没听见那点微末的停顿。


    “怪不得我好像没在协会见过韩先生。”


    韩知聿笑着摇头。


    “我可没有这般造诣，不过若是斯年想参观这船，我倒是能排上些用扬。”


    餐品上的很快，除了那道松叶蟹，韩知聿解释说那菜要现做才好吃，工序又不如刺身那般简单自然就慢些。


    韩知聿没再聊那些奇怪的话题，两人谈天说地顾斯年发现他们的兴趣观点竟然十分契合，无论说什么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


    顾斯年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感受着话语间韩知聿微微的引导，但并不让人讨厌。


    就在两人要说道热带雨林的植物的时候，侍者端着圆盘走了过来，是松叶蟹，摆盘很漂亮，蟹肉铺了满盘，中间堆砌着绿色的小山丘。


    “这是？”


    韩知聿将蟹肉搭配上些许绿色递到顾斯年面前。


    “是牛油果。”


    松叶蟹蟹肉紧实鲜嫩，但没等顾斯年尝到牛油果的鲜甜，满口的辛辣便爆开。


    这辣中带着麻，并不会阻断蟹肉的鲜美，但是...


    但是顾斯年不是很能吃辣！


    他只觉得舌尖瞬间就浮起了疼痛，口腔内壁疯狂分泌液体，逐渐连舌根都没了知觉。


    救命...


    良好的礼仪教养让他不能当着韩知聿的面吐出嘴里的东西，但实在太辣，最后连蟹肉都失去了味道，勉强咽下去，却一路灼烧到了胃里。


    顾斯年捂住嘴说不出话，他想自己的嘴唇肯定已经红了。


    其实不止嘴唇，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来吃饭的青年有些无助地捂住嘴，细听还能听见轻微的“嘶嘶”吸气声，按住嘴角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尖微微用力泛起了粉，被按住的脸颊微微凹陷，也显出了几分颜色。


    视线略往上移动，便能看见那双向来温和淡定的眸子已经盈满了水色，眼尾更是不知怎的染上了薄红，连白皙的耳垂都映出了几分粉。


    韩知聿欣赏够了，赶紧递过去一杯水，脸上浮现出几分焦急。


    “斯年？你怎么了？”


    顾斯摆摆手，掩着唇咳嗽，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闭了闭眼，先接过了卫生纸将眼角的湿意擦去。


    “没事...”一句话没说完又是几声咳嗽。


    顾斯年直起身，衬衫领口处露出的皮肤还未褪去刚辛辣和咳嗽带来的红意。


    “抱歉，我没想到它会是辣的。”


    韩知聿将水递到顾斯年手上，脸上写满迁就。


    “该我说抱歉的，竟然没有考虑到你不吃辣。”


    顾斯年终于缓了过来，虽然疑惑这菜为什么会这么辣，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并不是不能吃，只是很久没吃过很辣的东西了，更何况...”更何况它这么辣。


    韩知聿很快喊来侍者要求换成清蒸的松叶蟹，转头又对顾斯年说。


    “这道菜是厨师去川城学来的，可能这次下手重了些。”


    确实很有川城特色，顾斯年只当自己太久没吃辣了，总不能是谁故意戏弄他。


    好在除了这点意外，午餐进行的很顺利，在两人都有心配合的情况下，可以说算得上愉悦。


    饭后韩知聿提出去甲板转转，顾斯年也没有拒绝。


    饭后的客人不是回房间休息就是在甲板上端着酒杯交谈，远处还有飘荡的萨克斯的声音，听这细腻的音调，应该是哪位音乐家饭后的兴致。


    两人沿着甲板转了一整圈韩知聿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聊着保有距离感的话题，这让本来以为他要做什么的顾斯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人在香槟塔旁边停下脚步，顾斯年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德伦在向他招手，顾斯年正要回应，余光却压下来一片阴影，他感到了耳垂传来的湿热，一时间分不清是呼出的气体还是什么更柔软的东西。


    韩知聿在被推开之前拉开了距离，顾斯年的手边传来了清脆的“咔哒”。


    “袖口松了，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