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限循环(二)
作品:《无限循环》 那个女生的家长可是挑了个好时候,现在是20分钟的课间,不会有任何老师过来,谁也救不了她,而周围的同学秉着不惹事的原则都选择了隔岸观火。
那个女人的唾沫星子四溅,溅到了林奈的桌子上,洁癖严重的她厌恶的收回放在桌上的时候,打断她的话开口骂道:“老师换的位置你不知道找他去说吗?!这点胆量没有你当什么家长?你以为我愿意坐在这个位置,然后被你骂吗?!你还骂上人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跟个小孩计较,还要不要点脸?!!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小孩子不敢去面对老师是吧?”
女人听她说话仿佛跟没听到一样,撒泼道:“我管你什么理由,你今天必须给我把座位换回来!!!”
林奈跟看到了傻逼一样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不就是从第二排换到了第三排吗,还不是照样听得到老师讲课,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固执于换座位是为什么,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女人厉声叫嚣道:“你小小年纪还骂上长辈来了,我给你脸了是吧?!你少在这里给我推三阻四,便宜都让你占尽了,你当然觉得没什么,赶紧给我换回来,不然我动手了!”
林奈转向四周同学大声说道:“听到了吗?她要动手了!!!快去告老师啊!哎呀,我好害怕呀,她要打我了呢。”
现在摆在林奈面前有两个选项,一个是等对方动手之后躺在地上讹钱,另一个是二话不说跟对方动手,直到把对方赶出教室为止。
第一种发生的可能性其实不是很大,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一看起来就无比吝啬,绝对不会把钱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而且对方只是说着玩玩,吓唬她的肯定不会动手。
那就只能是第二种主动反击了。
她抄起一只板凳紧紧的抓在手里以此来汲取安全感,对着那个泼妇说道:“你再不滚,我就动手打你了。”
那个泼妇闻言当然不信:“你打呀,你有本事!我不管你今天不换位置,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林奈提起板凳作势往她头上砸,吓得那个泼妇急忙躲闪:“来人啊,打人了!!!”
林奈拿着板凳连挥几下,直到把那个泼妇赶出了教室之后才放下,然后赶紧把门锁上,对方见门打不开,骂了几句,准备从后门进。
林奈急忙过去把后门也锁上,就在这时,她看见那个泼妇的女儿听了妈妈的指令正准备把前门打开,立马大喊一声:“你要是敢把门打开放你妈进来,你就给我等着!你把你妈喊来学校骂我我都没找你算账呢!!!”
女生一惊,自知理亏,缓缓放下了手,她妈在窗外还在不停的骂:“你干什么呀?快点帮我打开小白狼!胳膊肘向外拐干嘛?我是在帮你啊!!!”
看着这一幕,林奈仿佛看到了自己,也是在亲人和同学之间夹缝求生、两边为难。
但随即她神情又变得冷漠无比,再怎么可怜看着别人因自己受苦而无动于衷吧?
但凡她有一点愧疚心早就上前来拉住她妈妈了,可是她没有。
最后老师终于来了,把那个女生的家长拉出去谈话,对方面对她时凶神恶煞、威风十足,面对老师时却恭恭敬敬,唯恐怠慢:“好的好的,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吵了,但是老师您总得把我家女儿的位置换回去吧,她坐后排都不专心学习了,那么好的位置,给她放到后面去,是个人都不甘心呀。”
于是老师没有办法,把她家女儿的位置换到了原来位置的旁边,和林奈是同桌。
被换的那个女生不满的看了一眼林奈,心想要不是她一直不愿意换,自己也不至于换这个座位,但最后还是因为性格比较腼腆没有跟老师说什么,换了过去。
等到了家长会的时候,她奶奶照样因为在家里照顾弟弟等事情拖住了脚步没有来,这次那个女生的母亲看见她却没有友好的握手,而是视而不见的转过头去。
满教室里只有林奈一个人没有家长,她未免感觉有些孤单,但又习惯性的略过去。
这几件大事情过了之后就到了六年级她人生最阴暗的回忆之一。
六年级时,她不知道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跟男同桌吵了起来,那个时候经历了前几次欺凌的她因为经常把委屈和怒气憋在心里,脾气变得格外的暴躁,于是一点就炸,跟男同桌吵了起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东西开始渐渐被弄坏,比如说书本被涂上黑墨、所有的笔都被弄得写不了字、往课桌里抹鼻屎……
这些事情她一猜便知道是同桌,因为只有他跟自己发生过矛盾。
她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外强中干,连质问对方都不敢。
同时她也觉得内心愧疚,其实自己退让一点也行,是自己执意要跟对方吵起来才导致现在这种情况,于是她就像鸵鸟一样,遇到危险把头埋在沙子里不去看周围的情况,只知道逃避。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报复她一段时间就会收手,可是事与愿违,对方就像是十分享受她看到那些被毁坏的东西时愤怒又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于是从没停过手。
林奈不断的在内心里告诉自己够了,不要再忍耐了,于是她去告诉老师去告诉了家长,结果老师说班里不可能有这种人,于是没管。并且还教育她道:“你就是因为这件事现在上课不听讲?学习是最重要的,你纠结于这件事情现在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奶奶则说她长大了,应该自己解决问题了,也没有管。
她到那时才发现,因为自己没有朋友,所以一个人孤立无援是多么无助。
她试着告诉身边的同学,但每一个人都说她们从没看见那个男的靠近她的座位,所以应该不是那个男的。
于是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她的精神彻底濒临崩溃,但是没人会来救她,而她同桌的行为也越来越过分,会在她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冲过来把她撞一下,然后立马逃走;会在她睡觉的时候往他头上扔东西,然后转过头来装作什么都没干……
同桌有时候还会观察她,看看她的弱点是什么,然后隔天把她害怕的那些东西塞在她抽屉里。
所以她必须得谨慎再谨慎的不暴露自己最讨厌的东西,但对方还是猜到了,一般女生都讨厌虫子,她也是,于是对方又弄了几个虫子塞她抽屉里,而她毫无办法。对于眼前逐渐失控的局面,她感到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目睹一切逐渐恶化,却无能为力。
人心底的恶犹如迷雾笼罩下的阴霾,以及池塘底部的腐叶烂泥。那些平日里表现得温良恭俭、善良友好的人,一旦面对那些相对脆弱的群体,便会揭开迷雾的表象,暴露出阴暗扭曲的真实内在。
而她的情绪在日复一日的噩梦中崩溃,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蜂拥至她的大脑,企图击溃她最后的防线。她好似深海的溺水者,重度抑郁症患者在水底,正常的人群在岸上,而她浮在海面上,拼命喘息着想要爬上岸,却仿佛有双无形的手一般扼住她的命门,无情的将她拖向海底。
没人知道她已经痛苦不堪到想放弃上学,毕竟个人的痛苦在集体面前不值一提,更何况她还没有朋友。但是真的不上学的话势必就要受到父母的谩骂和不解,于是她只能坚持下来,承受一天比一天剧烈的欺凌。
同时她被全班孤立的情况也没有好转,所以就算有些同学看见了也不选择帮她。
直到后来,一个女生主动接近她做了她的朋友,对方性格直率,会开玩笑的跟她说:“我听她们说你很高冷,都不怎么跟她们玩的。”
林奈一脸疑惑,跟她解释道:“我不是因为高冷不想跟你们玩,而是因为我性格内向。”
虽然对方直率到什么事情都会直接说出来,但是林奈因为之前的经历忍不住总是担心对方是不是像那些女生一样,表面上对她态度和善,实则两面三刀,经常背地里说她坏话。所以不敢把心事和真心话告诉对方,害怕对方会到处传。
于是因为这个猜测她对待对方的态度免不了消极,对方曾经送给过她一个手工制品,是她亲手做的,林奈很开心的把它放在自己课桌上,每天写作业时看一看。
可是某一天回家时奶奶把它扔掉了,奶奶还让她不要跟那个成绩差的女生玩,她跟奶奶大吵了一架,之后遇到那个女生问题自己送给她的手工制品怎么样时,她犹豫了一阵,并不想告诉她事实,但她又不想说谎。
最后还是告诉了对方:“被我扔掉了。”
她那时正处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难过又消极的心想:“奶奶扔掉的,她是我的亲人,不就等于我扔掉的吗?随便怎么误会了,反正我这种人也不配拥有朋友。”
怀疑的种子在她心中根深蒂固,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日常生活的点滴相处中逐渐生根发芽,最终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阻隔在她与朋友之间,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对方一听果然大发雷霆,皱着眉头吼道:“我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你怎么能直接把它就那么扔了?!你到底把不把我当朋友?我再也不跟你玩了!!!我错了,我就该听她们的话,你就是她们口中的那种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命!难怪你这种人没有朋友,原来都是你活该!!!””
林奈的心如刀绞般痛,她甚至在这一刻甚至解脱的想:“看,她果然也是这么想的。终于来了,终于还是闹掰了,我就知道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与我做朋友。”同时她也在心底懊恼,“我是不是该告诉对方真相,这样至少他心里舒服一点,对不起,其实那是我奶奶……”
只是等她道歉的那一刻抬起头,才发现对方早就跑远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灰蒙蒙的天空下,孤单的树叶在寒风中摇曳,渐渐被吹落在冷硬的地上,显得无比凄凉。
杨立威在这时也向她还正面展露了对她的不满与敌意,他会在林奈在路上走的好好的时突然在旁边用变调的声音唱歌:“一想到你我就wu~好想打死你。”
林奈一听气得直接往他脚上踹一脚,对方也十分不讲理的踹了回去,并且踹得比她还重。
林奈捂着腿快要哭出来了:“明明是你先骂我的!”
杨立威狡辩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是在骂你,我就不能是在说我身边的人吗?”
林奈记得去告了老师,就是上次不相信她的那个女班主任,对方听了她复述的歌词之后笑得停不下来,林奈知道这很好笑,但是对于欺凌她不应该严肃一点吗?
班主任嘴角噙了抹笑容说道:“他应该就是跟你闹着玩,你放心,我回头找一下他。”
林奈皱着眉头解释道:“他没有跟我闹着玩……”他就是单纯对我满怀恶意和嫉妒。
班主任:“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会说的。”
林奈回去之后并没有等到班主任来找杨立威,她知道班主任这是因为对方成绩好宽恕了对方,心里对她彻底失望了。
后来她换同桌了,听说新的男同桌写小说,她就想看,但是对方不给,于是他就和对方闹着玩,把那个本子拿到离对方最远的距离,对方无奈只得伸手过来抢,但是林奈今天心情好,玩心大起就是不给她,谁知一旁的杨立威见到了这一幕嗤笑道:“咦~好骚——”
林奈原本高兴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狠狠瞪了杨立威一眼,可是对方正转过去和周围的人嘲笑她刚才的事情,而不自知被她瞪了一眼。
林奈咽不下这口气,站起身来想去告老师处理,但一想到那个老师对年级第一的态度,又憋屈的重新坐了回去。
她想要骂回去,但是她骂不过对方,打也打不过,只能一忍再忍,就像当初被对方诬陷抄袭一样。
她突然想起四年级时,她曾与杨立威做过同桌,那时她视力变差,母亲又死活不肯给她配眼镜,说:“谁要你不好好保护眼睛天天就知道玩手机,我就不给你配眼镜!”
可是林奈的视力其实是长时间在暗处看书看坏的,跟手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她的母亲总是认为她身上发生的所有坏事都跟手机这个罪魁祸首有关。
她其实是故意把视力弄坏的,因为这样就不用看清这个罪大恶极的世界,也不用看清那些人对她鄙夷不屑的嘴脸和深恶痛绝的眼神了。
可杨立威却会在她看不清黑板,想看一下她抄下来的题目时一把挡住说道:“你干什么?你要抄我的?!”
林奈着急的辩解道:“我不是,我只是看一下题目,我看不清黑板!”
杨立威:“我管你看不看得清,看不清你就去配眼镜,反正不许看我的!”
夹在同桌的为难和母亲的责怪之间,她只能看着黑板上渐渐越来越模糊不清的字眼而无能为力。
还有一次四年级军训时,那时候所有人坐在大礼堂里看别人表演,而杨立威拿到了老师的手机在那里乱翻,在翻到不知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猥琐的笑了出来,然后戳了戳身边的男生,指了指林奈,那个男生一脸拒绝的模样,好像在说:“这样不太好吧?”
这一切都被她尽收眼底,但她不知道杨立威到底要干什么。
最终那个男生还是迫于杨立威的威淫,把手机递给了她。直到那个男生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她,她才明白,杨立威要那个男生把男班主任的裸照递给她看,她感觉握着手机的手烫极了,几乎要握不稳了,顿时气愤的站起来,说道:“我要去告老师!”
杨立威闻言一脸厌恶又阻止不了的表情,可是到了老师跟前,她又不敢说对方恶意让她看了他的裸照,于是只说杨立威在那里乱翻他的手机,老师自然没有当回事,摆摆手就过去了。
她又只能忍下这一口气,默默回到座位上。
在她看来,学校就像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它吞下了受害者腐烂的尸骸与痛苦的记忆,放走那些嚣张跋扈的霸凌者,它好像永远站在霸凌者那边,从没施舍过那些陷入泥潭之中的受害者一点点希望。
她原本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孩,相信了书上那些遇到欺负时勇敢站出来告诉父母老师的话,可是等她真的这么做时,换来的却只有漠视和不解:“为什么他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在历经风暴摧残与烈阳暴晒之后,原本鲜艳的花朵逐渐凋零,仅余枯枝败叶。可所有人都在怪这朵花,明明给了你充足的阳光和雨露,为什么偏偏还是枯萎了呢?
而当她遍体鳞伤、身心疲惫,踉踉跄跄地拖着脚步走出那个深渊来到初中时,她死也没想到自己其实是从一个深渊又来到了另一个深渊。
初一时,晚上一个很喜欢惹事的男生跟另一个男生打架,途中撞倒了她的桌子,课桌里的东西全撒了出来,事后林奈生气的让那个男生把它们全捡起来,那个男生表面上没说什么,但自那之后,那个男的就像以前她同桌一样,每天弄坏她东西,还放一些蜘蛛、其他虫子等在她的课桌里面,甚至往她杯子里涂一些恶心的东西,让她再也不敢喝水。
她发现这一事实是几乎不敢置信,上天好像从未怜悯过她,她妄想逃离黯淡无光的深渊,怀着憧憬、期待来到初中,却不想又坠入了下一个暗无天日的沼泽。
她依旧是之前那个懦弱胆小的人,面对确凿的事实找了对方,对方不承认之后,她也没了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每次虚晃一枪之后能看到对方正在破坏她东西的证据。
但是她运气一向不好,两年里一次都没有抓住,倒是看到过他把手伸到那些惹过他的人的抽屉里,撕他们的书本,她虽然在这两年里有了朋友,但是她并不擅长于请求对方,所以往往是自己一个人行动。
她这次没有告诉父母,只告诉了老师,因为她知道就算告诉对方,她也不会管,只会觉得是那些男生在跟她闹着玩:“东西弄坏了?弄坏再去买不就行了。”
但偏偏在她买东西的时候,母亲又会责怪她:“一天天的买这买那,你那文具又不是不能继续用,为什么非要买呀?!”
林奈没说话,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告诉对方任何事情了。
但是她告诉老师也没有用,这次老师的第一反应也是班上没有这样的学生,但听了是那个男生之后便相信她,但是因为没有证据,于是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
绝望之际她听说七年级到八年级的时候要重新分班,考的好的话,能分到其他成绩好的班去,于是她把这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是等她努力学习考了第一名之后,却发现那条消息是假的,她还要继续承受两年的折磨。
一时间,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的吞噬着她心底里仅剩的温暖和力量。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没关系忍一忍,明天就会好起来的,可是她等了无数次,没等来黎明的曙光,却等来了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