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限循环(三)

作品:《无限循环

    林奈就这样独自一个人熬到八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她终于忍受不了休了学,因为她感觉自己再不离开学校,紧绷的那根弦就会彻底断掉,精神也早已濒临到再不离开就要实施自杀的程度的边缘。


    在那之前,她就提过好几次想转班,可母亲总是说转班很难,拖拖拉拉的,直到她精神彻底崩溃提出休学才得以解脱。


    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办转班很难,休学却简单。


    等休学一年之后再去上学,她崩溃的发现班上有一个不分男女随机破坏东西的男生,因为她是新生对方便盯上了她,在她不在时在桌子上刻字,这一幕正好被在窗户边监视的林奈看见了,等对方走后,她凑过去一看,对方刻了傻逼两个字的谐音。


    察觉到这一情况的林奈已经彻底麻木了,她心想:“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天生被别人欺负的命,无论怎么躲都逃不开。习惯了……可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迫经历这些,他们什么代价都不用付?”


    她开始考虑反击,普通的反击肯定不能击退对方,她需要的是既威慑对方让对方再也不敢惹她,又不能让对方恼羞成怒从此只围着她一个人弄。


    最开始她经常拿着被弄坏的东西去找对方,对方就坐在老师旁边,这样一闹老师自然就注意到了,于是便开始问什么事,听完之后知道这个男的喜欢惹事,于是就打棍子打了对方几下或者说了对方几句,然后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但是每次去找了对方之后,他总是心怀怨恨想要报复她,总会在她走过他身边时朝她扔东西。


    林奈知道是他,可又不敢作声,怕招来更猛烈的报复,就像之前两次一样,越反抗越招打。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这样的问题盘踞在她心里,日复一日,一遍又一遍,像用钝刀子割肉一样,将她的理智慢慢消磨殆尽,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和对方摊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鸵鸟遇到危险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掩耳盗铃,也就不用承受对方刻意的针对和恶意了。


    在这样数不清的问题的折磨和煎熬下,她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把他打一顿,不管他什么反应,我一定要把他打一顿,才解我心头之恨。”


    但是她又懦弱,从没打过架的她做不出这种行为,只能一遍遍的催眠自己:“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上吧,不要弄了,就这一次,我再也过不下去这种日子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像前两次那样……”


    于是在一个晚自习下了之后,对自己下了反复心理暗示的她,顶着哭红了的眼睛抡起自己的板凳,走到那个男生面前用力砸向对方的头,只不过没砸成功,被另一个男生挡住了,林奈知道对方顾忌不想闹大了,于是只用板凳砸向那个男生的身体。


    打完之后她哭着回家了,她听到别人问那个男生她为什么要打你?


    这个男生故作无辜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她冲上来就给了我几下,我头都被她打了个包。”


    林奈回头红着眼声嘶力竭的说道:“我警告过你了多少遍不要动我东西不要动我东西,你不听挨打了能怪谁?!你根本就是活该!”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她因为前一天眼睛哭肿了请假没去学校,本来下午打算去的,但是她妈觉得她去学校的话可能还是会打那个男生,所以把她关家里不让她出去,直到第三天才放她去学校。


    多么可笑,她母亲得知她打了人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询问她的精神状况,而是去保护被打的那个霸凌者,甚至还替对方说话。


    因为母亲太忙了,所以找来了姑姑来交涉这件事情,姑姑送她去学校的,一路上姑姑都在跟她讲,那个男生有多可怜:“他父母不要他了,爷爷奶奶带着他,家里全靠爷爷一个人微薄的工资撑着,只能说他家里人也不容易,但是他也太喜欢惹事了,听班主任说他之前和别人打,班主任为他出头,结果一听对方说是他先惹的事。”


    林奈一路听了不知多少对方有多么可怜的话,心里很不耐烦的想道:“他被我打了可怜,那谁来可怜可怜遭受了那么多年校园霸凌的我?”


    到了学校,那个男生却没有因此收手,因为她第二天一天没去学校认为她外强中干,打完人之后心虚了,于是继续弄坏她的东西报复她打他的行为。


    甚至在林奈有一次忍受不了提着板凳威胁他之后感觉颜面不挂,于是在她杯子里放虫子。


    林奈找到老师,老师的态度慢慢的由最开始管一下到现在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无奈的说:“没有证据,我也管不了呀,这样,我跟你父母商量了一下,在班里安个监控怎么样?”


    林奈点点头,心里的担忧和疲惫却依旧没有散,毕竟经历第一次被人弄坏东西时对方可也是顶着监控作案的,却依旧没有被她抓到。


    班里的人对装监控这件事情很不满,以为班主任装监控用来监视他们的,于是有些调皮捣蛋的男生经常把它移开,转向墙壁,搞得林奈查监控的时候都不好办,但是老师说了好几次就是不管用。


    甚至有一次他们不知是谁把里面的储存卡拔了出来,本来新买一个储存卡是因为监控原来有点问题,拍摄不了了,结果新买一个卡还被拔了。


    最后因为监控有点问题,查不出来不了了之。


    林奈叹了口气,她知道班上人对装监控不满,但也没想到他们能做到这个份上,偏偏她对这样的情况无可奈何,因为班里所有人都是帮凶,根本找不出来凶手。


    而在调查证据这方面进展也不顺利,她为了避免那个男的打开她的杯子,特地让母亲买了一个指纹解锁的杯子,还是被对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开了,并且监控也没拍到。


    明明监控里经常拍到对方翻别人的抽屉,可因为多次翻监控无效,老师就是不相信是他干的,为对方辩解道:“你不是说你亲眼看到他先前在你桌上上刻骂你的字了吗?我说了他那么多顿,他现在肯定没干了呀,你应该是冤枉他了。


    而且他爷爷昨天去世了,今天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所以肯定不是他干的。你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爸妈都不要他了,只有爷爷奶奶照顾他,偏偏唯一的收入劳动力爷爷还去世了,所以你不要一老打他,你冤枉了他那么多次,要不是他家里没人,早就找上门来了。”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他可怜,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在欺负他,欺负他家里没人,打完对方之后不用付钱,那她那么多被毁坏的东西算什么?那她加重的精神分裂症又算什么?


    她姑姑有一次为了她,去跟老师说,看看能不能让这个每天上课打扰老师讲课,学习倒数第一的学生在家里学习,结果班主任觉得这对于那个学生来说太不公平了,大怒之下和林奈姑姑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他坚定的维护了霸凌者上学的权利,但谁来保护受害者不受伤害呢?


    就连她以为是中立的化学老师,居然也在她告班主任的时候这么劝过她:“大度点嘛,同学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呢?居然还说你跟他有仇,同学之间哪来的那么多深仇大恨?他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男生,心理还没有成熟,你多让让他呗。”


    大度,无人知道她一个人经历了四年的折磨和痛苦,心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谈何大度?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是她得退让到什么地步,才能让那些人放弃加害,而不是更变本加厉?


    她原本憧憬新生活的心情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天天的被消磨殆尽,内心早已万念俱灰。


    “也许这就是命吧,生来该被欺负的命……”


    她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找母亲询问能不能转班,问了学校老师之后却被告知九年级是不允许转班的。


    她心灰意冷的心想:“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好了,醒来之后我依旧是那个单纯快乐的小孩子,不会有该死的校园霸凌和对我满怀恶意的同学,以及永远不理解我的家长。”


    “神明大人啊,求求你救救我,给我一点希望吧,哪怕……一点点也好,求求你了……”


    可是神明并没有救她,她依然被困在那个黯淡无光的深渊,依然面临被火山席卷而来的岩浆烧得全身体无完肤,她依旧是那个被人人唾弃辱骂、嗤之以鼻的万人嫌。


    “也许我早就死了,死在无望的学校里,死在缥缈的希望里,死在破碎的家庭里,死在痛苦的回忆里。但好像我又还活着,活在学习的压力里,活在社会的角落里,活在旁人的舆论里,活在亲人的期盼里,活在儿时的梦里。”


    于是她怀着这样的念头生无可恋的的跳了楼,却因此被拉入这个令她一次比一次痛不欲生的无限循环。像是老天爷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一样,偏要让她在这绝望之地受尽折磨,直至精神彻底崩溃。


    这样想着,林奈再看眼前这个六年级的班级不禁充满仇恨和愤怒,这里是她整整四年噩梦的开始,埋葬了她无数眼泪和痛苦,让她从一个充满希望和对未来憧憬的活泼女孩,变成了如今这个暮气沉沉、一心求死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她的精神分裂症是初二下学期休学时发现的,其实她自己早就有预料了,让母亲带自己去医院检查,可母亲偏不相信,于是越拖越严重,到了幻听幻觉已经遍布她整个生活的地步时,她忍不住自杀未遂之后才被母亲带去医院检查。


    林奈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看向那个导致她患病的罪魁祸首——廖取。


    这次她会选择不与对方发生冲突,平安无事的度过六年级。


    于是在对方上课粉笔灰一吹全吹她衣服上时,她只是皱着眉头吓唬对方要告老师,对方跟她道歉之后就没有了其他反应。


    就在她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下一次又来了。


    对方看见她借了一个男生的东西时便调侃道:“啧啧啧,你俩是该不会背着全班暗地里是一对吧?天天找人家说话借东西,我看你就是暗恋他吧!之前还看见你俩单独两个人在空教室里,不会是在……造孩子?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听到了也纷纷起哄,那个男生便不好意思起来,林奈却很反感这种乱做媒和开黄腔的行为:“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行不行?!我跟他那是正常相处,怎么到你眼里就变成了男女朋友关系了?果然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廖取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之后眼眸晦暗,细看就会发现里面隐藏着恼怒和狠厉,但是没有反驳。林奈也知道自己情绪激动得有点过头了,没再说话。


    那之后林奈再次发现自己的东西开始被弄坏了。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该来的还是避不开吗?可这次明明是对方先惹我的,我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可是他说话也太难听了,我忍不住才……算了,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算算时间,班里安装监控的事情也马上要到了,到时候就能直接查监控了。


    这些日子的,林奈一边查监控一边找对方吵架,可每次都没有什么结果,她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想想什么办法掌控主动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目前没有证据,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窥视对方的行动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再过四年,就感觉整个人都很心累,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想到这里趴在桌上的她揉了揉脸,不能颓废下去,要振作起来。


    本来就已经很烦心的她又迎来更烦心的那件事了,杨立威就在某一天她从操场回去的时候走在旁边像以前一样犯贱:“一想到你我就wu~好想打死你。”


    林奈斜眼瞟向对方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你是我见过最幼稚的人。”


    杨立威闻言狡辩道:“我又没有说你,你干嘛转过来跟我说话?自作多情!而且你既然代入自己,说明你也觉得你自己是那种贱到别人想打的人吧!”


    林奈冷哼一声:“好笑,我也没跟你说话,你为什么要代入你自己?难不成你自己觉得你是很幼稚的人?闲的没事干吧你,有在这里犯贱的时间,还不如去研究研究怎么超过我的语文成绩。”


    杨立威一下子被她刺到痛处,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连串全说出来了,一点也不给林奈反驳辩解的机会:“我看你才是闲的没事干吧,我根本就没有说你你非要带入自己,你语文也没满分,还真高贵到以为自己语文第一就能骑在别人头上了?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我看你的语文作文根本就是抄的,当年三年级时老师还替你辩解说什么‘天下文章大半抄’,本来就是抄的,还有什么可说的?还给你个满分,我看就应该给零分!……”


    林奈用手在脸颊边挥来挥去,故意大声说话道:“哎呀,哪儿的苍蝇在我耳边嗡嗡作响,真是烦人。”


    说完转向已经停下来的杨立威说道:“我可没有说你呀,你可不要带入自己,不过恕我直言,你说话时一点间隙都不给别人发表言论的空间,逼迫别人来听你的长篇大论,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算了,懒得跟你这种人计较。”


    她扬长而去,留下站在原地破口大骂的杨立威和围观吃瓜的群众。


    那之后,杨立威对她的敌意又更深了几分,有一次她一不小心把杨立威的杯子撞翻之后,他像是找到了机会一样,立马对她破口大骂,周围的人纷纷看向他俩。


    林奈很无语地捡起他的杯子放桌上,然后捂住鼻子,用手在脸前扇了扇嫌弃的道:“你有口臭自己不知道吗?”


    杨立威一听愣了一下,更加暴跳如雷:“你&×(”^))*&#@% @@!!!……”


    林奈很疑惑的看向她问道:“你杯子掉了,我又不是不给你捡起来,至于这么小心眼的破口大骂吗?你这个杯子又不是金杯子,又是银杯子,难不成你要我跪下来给你磕头道歉,你才肯原谅我?那你也太小气了吧。”


    说完不理会杨立威原地破防的大骂直接走了。


    过了几天,他们要去军训了,大家兴高采烈的坐在大堂里,看着台上聚光灯笼罩下的表演。就在这时,林奈果然注意到杨立威拿着手机戳了戳旁边的男生,让他把手机递给林奈。


    林奈接过手机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那张裸照,以及杨立威笑容里明晃晃的恶意,她像以前一样站起身假装恼怒的说道:“我要告诉老师!”


    她直接走到队伍的最后面,找到正坐着跟其他老师聊天的班主任,把手机递给对方:“老师,杨立威他把你的裸照到处传,还给我们女生看,真是臭不要脸。”


    班主任闻言一惊:“什么?!”


    然后把杨立威叫来狠狠训了一顿,林奈在一旁幸灾乐祸,开心极了。


    “也许我早就死了……”这句话原句是“也许我早就死了,死在破碎的三观里,实在缥渺的理想里,死在无忘的感情里,死在虚无的回忆里。但好像我又还活着,活在生活的压力里,活在社会的角落里,活在旁人的舆论里,活在亲人的期盼里,活在儿时的梦里。”至于作者是谁,我搜了一下搜不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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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无限循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