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唐渊心想。


    “砰──”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干尸应声倒下，露出它后面林婉彤的脸。


    “汤圆儿！”


    几乎是同时，萧以燃两人也解决了那个腐尸。


    “没事儿吧？”林婉彤将唐渊扶回房中。


    “又不是伤到腿了，我自己能走。”


    “哦。”嘴上这么说，但林婉彤还是扶着他。


    唐渊无奈一笑。


    林婉彤扶着他在床上坐下，取过医药箱，为他包扎伤口。


    “哎呦！”另一边，萧璟钰突然叫了一声，捂着后脑勺，“我都给你包扎了，你竟然还打我！忘恩负义的东西！”


    刚才，萧以燃的前臂被那具腐尸的指甲划了道不浅的伤口，他自己用一只手包扎不方便，于是萧璟钰自告奋勇要去帮他。


    但是……


    “……公报私仇？”萧以燃指着他系的双层大蝴蝶结。


    另一边，档案室。


    ──


    就在秦淮内心充满绝望，几乎要放弃抵抗那精神侵蚀的瞬间，那团堵门的浓雾鬼，身形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顿！


    翻腾的黑雾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中心处那佝偻的轮廓剧烈地扭曲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和困惑的嘶鸣。它那无形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浓雾和铁门，猛地投向病房区的方向！紧接着，那浓稠如墨的黑雾竟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凝聚、收缩，最后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带着一种“恋恋不舍”的怨毒情绪，深深地看了江遇和秦淮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如同融入阴影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档案室深处无边的黑暗里。


    巨大的压迫感和刺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哈”……” 秦淮只觉得浑身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双腿一软，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冰冷积灰的地面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冷汗浸透了他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背上。


    “走……走了？” 秦淮难以置信地低语，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手脚却还有些发软。这时，一只微凉但有力的手伸到了他面前。秦淮抬头，是江遇。他手中的手电筒成为了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照亮着两人之间飞舞的尘埃。


    秦淮借力站起身来，这才借着那不算太亮的光线，仔细看向江遇。江遇的脸色在冷白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额角和鼻尖都沁着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许，他握着电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 秦淮皱眉，刚想询问他的状况。


    “那纸条信息果然有诈。” 江遇却先一步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但语气依旧冷静，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


    秦淮压下心头的疑虑和担忧，点了点头。


    “我刚刚看到619病房档案袋的位置了，跟我来。”秦淮对他说道。


    两人快步走到“6-1”的档案柜前，仔细搜寻着。


    “找到了！” 秦淮一把抓起档案袋，入手感觉冰凉沉重。


    “嗯。” 江遇应了一声，借着手电光警惕地扫视着档案室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侧耳倾听着。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只有一片死寂。刚才那狂暴的“沙沙”声和尖啸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


    “走！” 江遇果断说道。两人不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门口，拉开沉重的铁门。秦淮反手将铁门重重关上，隔绝了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未知。


    出了档案室，在走廊幽绿的应急灯光中，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再次剧烈喘息。档案室内的短短几分钟，却仿佛耗尽了一身的力气。秦淮低头看着手中的档案袋，灰尘下，那个“619”的数字像血一样刺眼。


    “还走的动吗？我背你？”秦淮看着他，突然笑着调侃道。


    “……还有力气说闲话，看来你是还不够累。”


    “唉，在广场那时，你不会就是拿那个钢笔‘刺杀’我的吧？不对，钢笔有那么尖吗？”


    “不是钢笔，改装的刀。”


    “我说嘛，不过既然你也救了我一次，那广场的事就一笔勾销了，”秦淮自顾自的说道，“话说那东西能带进来？你随身带那么危险的东西干什么？”


    江遇没理他。两人继续往楼下走。


    “江遇。” 秦淮忽然喊他。


    “嗯？” 江遇闻言转过头看向他。


    秦淮半眯着眼，借着幽绿的光线，微微低头，仔细打量着江遇苍白的脸。这张脸在冷色调的光线下，轮廓显得更加清晰，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一种莫名的、模糊的熟悉感，如同水底的暗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是下午在研究所走廊那次短暂的碰面，而是更早……更模糊的记忆碎片。


    “我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你？” 秦淮直接问了出来，目光锐利地锁定江遇的眼睛。他总觉得江遇看他的眼神在平静下还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江遇在他前面走着，两人之间保持着那个不远不近、既非亲密也非完全戒备的距离。听见秦淮这么问，江遇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几秒，随后步伐恢复如常。他侧过脸，避开秦淮过于直接的审视目光，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感，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刻意的疏离：


    “秦组长搭讪的方式未免太老套了吧。”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研究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可能之前在职位公示栏上看过我的照片，或者扫到过以前研究组的报告署名，又或者……在某个联合会议的角落里打过照面？仅此而已。”


    他这番回答滴水不漏、逻辑清晰，将一切可能的“熟悉感”都归结于工作场合的间接接触，完美地堵住了秦淮的追问。


    “啧，我说认真的，我……” 秦淮还想追问，那种感觉绝非公示栏照片或者会议名单那么简单。但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熟悉的拖行声从他们头顶的安全通道上方隐约传来。


    声音很轻，很遥远，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却如同惊雷。


    秦淮和江遇的脸色同时一变。那东西真的追出来了？或者……是它的同类？


    “快走！” 江遇低喝一声，所有的疲惫和虚弱似乎都被强行压下。他不再多言，率先向下层楼梯快步走去，步伐带着紧迫感。


    秦淮此时也顾不上追问了，立刻跟上他。他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619档案袋，心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和疑虑被更强烈的危机感暂时压下。他最后看了一眼江遇在幽暗光线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背影，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唉，这鬼来的还挺及时。江遇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冰冷的“沙沙”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贴着楼梯间的墙壁向下蔓延，仿佛那团污浊的雾气正沿着天花板缝隙流淌、追逐着他们。每一次微弱的拖曳声，都像冰锥刮擦着秦淮和江遇紧绷的神经。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秦淮低声咒骂，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他紧紧攥着手中那个沉甸甸、触感冰凉的档案袋。


    江遇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两人快步走下最后几级台阶，回到了相对熟悉的六楼走廊。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某种东西腐烂的腥臭味。从619病房里透出的昏黄的光晕无力地笼罩着墙壁和地面，映着墙面上飞溅的暗红斑点，像凝固的叹息。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线，隐约传来压抑的交谈声。


    秦淮和江遇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出事了。


    秦淮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呼吸一窒。


    病房内一片狼藉。墙壁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暗红和令人作呕的黄白色混合物，空气中那股血腥与**的混合气味达到了顶点。


    萧璟钰靠墙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正在被林婉彤笨拙地用纱布包扎，给萧璟钰疼的龇牙咧嘴。


    “姐，要不就不用包扎了吧，我这都是小伤。”其实萧璟钰本来是不怎么疼的，让林婉彤这么一折腾，胳膊上的伤口疼的要命。


    “那怎么行，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唐渊则坐在自己的病床上，肩膀处的病号服被撕裂，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咬痕，深可见骨。林婉彤正用沾满碘伏的棉球小心清理伤口，她的动作比包扎萧璟钰时专业得多，但脸色同样难看，嘴唇紧抿着。唐渊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却硬是一声不吭。


    萧以燃站在窗边，站在房间内唯一还算干净的角落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玻璃映出他冷峻的侧脸和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左手小臂也缠着厚厚的纱布，渗着血，上面还……系着一个歪歪扭扭、极其醒目的双层大蝴蝶结，与他周身冷硬的气质形成荒诞的对比。


    听到开门声，所有人都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回来了？”柳宁第一个抬头，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颤。


    秦淮将档案袋丢在桌上，沉闷的“咚”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差点交代在那儿，”他扯了扯嘴角，“那纸条规则果然有诈，我们刚进去就撞上鬼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江遇。


    那人站在阴影处，身形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得格外清瘦。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些许眉眼，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苍白的薄唇。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衬得那肤色几乎透明。他呼吸的频率比平时略快，胸口细微地起伏着，整个人透出一种无声的疲惫，像一把绷得太紧的弓，却依然倔强地挺直着脊梁。


    秦淮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某些人逞能的时候倒是利索。”


    江遇闻声抬眸。那双栗色的眼眸望过来，无波无澜，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着秦淮的身影，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他没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林婉彤端着医药箱走过来：“你们没受伤吧？”


    秦淮刚要摇头，余光却猛地僵住——


    病房里有两个林婉彤。


    一个正低头为唐渊包扎，发丝垂落，露出纤细的后颈；另一个刚给萧璟钰包扎完，现在站在门口跟他们两个说话，她的袖口沾着暗红污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纱布边缘。


    空气骤然凝固。


    萧璟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宁姐......你刚才不是说，你和婉彤姐一起出去了？”


    “是啊，”柳宁点头，“我们刚回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上。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泪痣，连嘴角抿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站在门口的那个，指甲缝里藏着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们之前竟然谁都没有发现，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林婉彤。


    唐渊的呼吸陡然急促。他死死盯着给自己包扎的林婉彤，声音沙哑：“你......一直在这儿？”


    “不然呢？”林婉彤莫名其妙地看他，“你疼糊涂了？”


    门口的林婉彤忽然轻笑一声：“汤圆儿，”她柔声唤道，语调亲昵得让人毛骨悚然，“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唐渊的指尖开始发抖。


    秦淮不动声色地绷紧肌肉，手指虚握成拳。江遇悄无声息地挪了半步，恰好封住了门口的去路。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给唐渊包扎的林婉彤突然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医药箱。碘伏瓶摔在地上，棕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我去找找还有没有干净的纱布。”


    她快步走向门口，却在经过江遇时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江遇的手指修长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


    “急什么？”江遇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林婉彤有些困惑的看向江遇。


    灯光忽明忽暗，在每个人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两个林婉彤静静对视，一个眼神困惑，一个嘴角含笑。


    谁是真的？


    谁是假的？


    或者——更可怕的问题——她们，真的都是“人”吗？


    如果他们都不是人，那屋子里的柳宁呢？她，还是她吗？


    夜还很长。


    我可太勤奋了，


    猜猜哪个是真的林婉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西德尔医院（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