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找夫子(一)

作品:《猎山:人工智能偷走我的灵魂

    书房里,只剩下杨九狼一人。


    赵谦刚刚的话,他稍微捋了捋就放到一边。


    现在有了白纸,有了铅笔,村里的私塾该开学了。


    杨九狼的目标很明确。


    他需要的是能识字、会算账,能看得懂告示,能算得清工钱,未来能成为作坊管事、商队账房的实用型人才。


    所以,课程就两门:认字、算术。


    简单,直接,高效。


    可夫子,是个大难题。


    这年头,识字的人金贵。


    稍微有点学问的,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县城、府城里钻,指望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谁愿意窝在一个穷山沟里,对着一群泥腿子家的娃浪费唇舌?


    杨九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思急转。


    寻常法子不行,就用不寻常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世上的人,无非为两样东西奔波:名、利。


    给不了他们‘名’,那就给足他们‘利’。


    次日,边荒县县城。


    秋风萧瑟,卷起街角的落叶。


    鹿鸣书院坐落在县城东首,青瓦白墙,门口两棵巨大的槐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的荫凉。


    门脸不大,甚至有些陈旧,但那黑漆牌匾上‘鹿鸣书院’四个字,笔力雄健,透着一股庄重之气。


    这里是整个边荒县的文脉所在,能在此处读书的,即便家中不是大富大贵,也算薄有家产。


    正是午后,学子们刚散学,三三两两地从书院里走出来。


    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学子袍,


    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


    或步履匆匆,手捧书卷。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矜持与傲气。


    书院门口的景象,却与这份雅致格格不入。


    一棵槐树下,摆了一张半旧方桌。


    桌后,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大马金刀地坐着,


    他那沉稳的气势,与周遭那些文弱的学子格格不入。


    这人,正是杨九狼。


    他身旁的杨二狗,抱着胳膊立在一旁,饶有兴致看着那些学子。


    而杨二狗的身旁,立着一块木牌。木牌上,贴着一张纸。


    就是那张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白了。


    纸上,用浓墨写着六个大字,字迹谈不上多好,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足够清晰:


    高薪招聘夫子。


    这组合,实在太过奇特。


    两个粗鄙的汉子,一张神品般的白纸,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很快,桌子前就围了一圈人。


    “这位兄台,”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长的学子,对着杨九狼拱了拱手,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张纸,


    “敢问这纸,是何名堂?从何处购得?”


    “不卖。”杨九狼眼皮都没抬一下,吐出两个字。


    “不卖?”那学子一愣,旁边的人也议论纷纷。


    “此等宝物,确非凡品,怕是有价无市。”


    “我观其质地,远胜江州贡纸,莫非是传说中的澄心堂纸?”


    “不像,澄心堂纸微黄,此纸……纯白无瑕,当真是神物。”


    杨九狼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一个尖嘴猴腮的学子挤上前来,瞥了一眼杨九狼,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乡下泥腿子,也敢妄谈‘招聘夫子’?你可知‘夫子’二字如何写?你那穷乡僻壤,给得起束脩么?”


    这话一出,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杨九狼终于抬起眼,看了那人一眼,也不搭理对方,再次说出四个字:


    “月钱,一两。”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让哄笑声,戛然而止。


    一……一两?


    是纹银一两?


    在这个时代,县衙里的书吏,一个月辛辛苦苦,俸禄也不过七八百文。


    寻常的私塾先生,一年能拿到十两银子的束脩,都算是高薪了。


    月钱一两,一年便是十二两。


    这对于家境贫寒的学子而言,那是一笔巨额的收入。


    足以让他们安心读书,不必再为一日三餐和笔墨纸砚发愁。


    方才还满脸讥讽的那个尖嘴学子,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合上。


    人群骚动起来。


    “当真是一月一两?”


    “莫不是诓人的罢?哪有这般好事!”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个有钱人啊。”


    怀疑、揣测、贪婪、不信……各种目光交织在杨九狼身上。


    “自然当真。”杨九狼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往桌上一拍。


    ‘啪’的一声,银子在桌上跳了跳,银光闪闪,晃得人眼晕。


    “去何处教学?”终于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


    “杨家村。”


    “杨家村?”提问的学子皱起了眉头,“可是南田镇、离这里有三十里路的的杨家村?”


    “正是。”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许多人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去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夫子?


    传闻那地方,民风彪悍,穷山恶水。


    去了,别说拿月钱,能不能囫囵着回来都难说。


    再者,读书人最重名声。


    去一个偏远山村教一群蒙童,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以后还如何在士林中立足?


    人群开始散去,只剩下寥寥十来个,


    大多是衣着朴素、面有菜色的年轻人。


    他们站在那里,眼神里满是挣扎和犹豫。


    对他们而言,前程和脸面固然重要,但眼前的生计,更为迫切。


    杨九狼看着这些人,心里有数。


    他要的,不是那些眼高于顶的所谓‘才子’,


    而是这些真正需要机会,肯脚踏实地的人。


    “想应聘的,上前来。”杨九狼开口了。


    一个身材瘦高、面皮白净的年轻人,咬了咬牙,第一个走了出来。


    他对着杨九狼深深一揖,“学生徐燕,见过东家。敢问东家,要考较些什么?”


    他这一动,又有两三个人跟着上前。


    杨九狼打量着这个叫徐燕的年轻人。


    约莫十七八岁,袍子上打着补丁,但洗得干净,眼神清澈,


    带着一股书卷气,虽有些紧张,但脊梁挺得笔直。


    “不考诗词歌赋。”杨九狼说道。


    众人又是一愣。


    不考诗词,那考什么?


    杨九狼从桌下拿出一块半尺见方的木板,和一根白色的粉笔。


    这是他让杨陶老做的简易版‘写字板’。


    他在木板上写下三个字:楊小丫。


    “这是一个四五岁女娃的名字,她从未握过笔。你,如何教她写下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