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鸢泽

作品:《血契说山君他超爱

    鸢泽这个人,虽说脾气是大了几分,但谁初次见了他都会被迷惑住。


    从远看是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再近看一双凤眼眼睑微垂,不笑的样子还显出一点柔和。


    但现在,按他此刻的情形来说,只能算个浑身透出戾气的毛躁兔子,趴在床边剧烈的咳着,半晌,他抬头瞪着浑圆的眼睛,后脚重重的蹬在床沿上,圆滚毛绒的尾巴炸开,摆出最凶的样子,盯着面前两个黑影。


    他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早点醒来,避免这两个黑影对他痛下杀手。


    只不过眼眶因咳嗽刺激的湿润泛红,显得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时间往前推半个时辰。


    迟小言右手死死拽着桑琼的胳膊,颤颤巍巍的伸出左手食指,往鸢泽鼻子底下探过去。


    在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后,迟小言呼吸都要停了,猛的一回头,压低嗓音。


    “没…….没死?!”他跟桑琼对视。


    “当然没死!你当我叫你来给他收尸啊?!这药苦,他老是动弹,我是让你来把他鼻子捏上,好给他灌药!!!”桑琼咆哮道,一把给迟小言掀开,准备亲自下手。


    药确实是苦,桑琼扣着鸢泽的脖子,刚往下灌了一口,手里的人就下意识偏头躲,眼见人就要苏醒,桑琼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猛的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双腿夹住他的腰,手里动作不停,扣着鸢泽的下巴就把药往里倒。


    时间折回。


    鸢泽被刺激的现回原型,兔子怒了,嘴边还残留药散发的苦味,他吞了口气,又化成人形,方便给这两人大卸八块。


    没等他下床掏出软剑宣战,嘴里又被塞了颗蜜饯,下意识的一咬,满口香甜漫出,给苦味遮了个七七八八。


    桑琼把剩下的蜜饯也塞了颗给迟小言,转头笑眯眯的道:“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迟小言站在桑琼身后,一边嚼着蜜饯,一边瞟过鸢泽修长的脖颈上被掐出来的红手印,确实不算坏人,但跟好人也不沾边。


    直到桑琼搬出沈清的嘱咐,鸢泽才渐渐冷静下来,他刚到谭居时,除了沈清,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那时桑琼跟他妹妹从身边路过,给他指过去寝室的路,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再见就是灵力暴冲后,明明已经恢复好还是被他压制昏迷,整整让他的修炼进度跟别人拉开了两天,鸢泽当即决定不再跟他们继续纠缠,将软剑扣回腰间,往门口走去。


    桑琼真是服了,头一回见这种不要命的,一时间没拦住,眼睁睁看着他往修炼场的方向走,他将药碗往迟小言手里一塞,转身往前追。


    刚踏出门,喉咙被剑锋抵住,鸢泽冷眼望着他:“师哥,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你当我愿意对着你?师弟。”桑琼丝毫不杵,面上的调笑消失,冰冷的回望过去。


    “你是怕没法跟山君交差?无妨,我可以去没人的地方修炼,不会被发现,你也不必跟着我……”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桑琼眼神不耐,声音抬高了几分:“等谁发现?等你体内灵力失控让山君来给你收尸吗?”像察觉用词有点过激,桑琼深呼了一口气,缓了一缓继续道:“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对修行这么执迷,你说的没错,我也确实不想管,我就说一句,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反复的灵力暴冲,如果你还这么不顾一切,迟早会心肺炸裂,到时候别说山君给你兜底,就算神仙来也没办法!”


    被气急的桑琼撂下话,转身大步离开,连迟小言的喊声都摔在身后,头也不回。


    迟小言在门里听了个完整,慢慢挪到鸢泽身边,看着他望着地面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轻咳了一下:“鸢泽哥,你晕倒后山君确实比较重视,都让琼哥来看着你了,这肯定是大事,”他举起手里的药碗在鸢泽面前晃了晃“你看,这药是山君亲自配好给你的,给的还剩两天的量,证明你很快就可以继续修炼了,也不差这两天对吧。”


    迟小言绞尽脑汁又补了一句:“你要是担心,我这几天上山的时候给你找找有没有引灵根,也可以帮助修补灵台的。”


    鸢泽的目光从地面来到迟小言身上,见他为难的神色,确实没道理挂脸,但还是没什么情绪,嗓音还哑着:“你叫什么名字?”


    “迟小言。”


    鸢泽点点头道:“多谢小言,也替我谢过山君,”他将软剑收回剑鞘“这事是我太莽撞,改日会去向师哥赔罪。”


    嗯嗯嗯,迟小言向他连点三个头,脸还是昂起,看他的眼睛亮晶晶。


    “….我会好好休息的。”


    目的达到,迟小言紧跟着鸢泽身后,在门口站了会,见他是真打算休息才告别离开。


    山君是根据身体情况每日现调整的药,给迟小言这么一编,拿出来唬人,但有件事他没说错,迟小言确实得尽快上山采集草药。


    “红尾草,比邻菇,花旗灵朵,啊!差点忘了引灵根!”迟小言翻着自己抄写的纸条,嘴里嘀咕,确定没有遗漏的后,他化回鹿型,脖子上挂着灵儿给他准备的午饭,踏着鹿蹄往山上跑去。


    迟小言踩进一片枯树林,脚底的枯叶发出起伏的咔嚓声,他俯下头用鼻子闻嗅,鼻尖拱起枯叶片,在倒下的树根旁发现了一株比邻菇。


    这种菇通体洁白晶莹,夜晚降临时会散发萤光,所以表面凝结一层原浆,虽可食用入药,但原浆微毒,沾上一点会使中毒人者出现幻觉。


    他化成人身,轻轻拨开旁边的树叶,先用翘刀插进土里连根翘起,再用帕子擦去菇上的白浆,包裹好后放入布袋,比邻菇的名字决定了他的生长习性,在一个地方发现一株,那么他相邻的地方就也会有很多,迟小言顺着树根翻翻找找,熟练的将这片的菇都打包好,继续往树林深处出发。


    菇类难找但很好处理,与之相对的花旗灵朵,生长在松树干下数量还多,但他的根系会牢牢抓住树干,叶片带着坚硬的小刺,外皮又厚又硬。


    迟小言掏出小刀往树干砍,振着整棵树晃动,松树上仅剩的叶针飘飘而下。


    没等砍几下,从头顶传来一声尖叫:“谁啊!!!!!”


    迟小言耳朵背起被吓了一跳,又觉这声音熟悉,抬头往上一看,与一只通体深红色的松鼠对上视线,那松鼠瞪圆了眼,手里抓着一颗松果正准备往下丢。


    迟小言兴喜地挥了挥手,忙往后撤了几步,道:“栗姐姐!是我!别丢别丢!!”


    桑栗手里的松果紧急停住,眼神上下打量着树下的人,大半个月都没遇到熟悉的人,她有点吃惊,揉了揉眼:“小言?!真是你!”说完往树下爬去。


    迟小言接住桑栗,一人一松鼠亲亲热热的拥抱蹭头,互相询问近况,迟小言摘了重点告诉她桑琼与鸢泽不对付的事,桑栗倒是没放在心上,她挥了挥手,表示不用担心哥哥他心里有数,便抱紧迟小言的脖子告诉他有个好地方,让他往溪水边跑。


    入冬气温骤降,岸上已经结了一层冰,薄薄的浮在水面,桑栗指挥着迟小言沿着斜坡往上,拐了几道口,两旁是交错的松树干,越往上越显得荒芜。


    走到小路尽头时,桑栗蹦下去穿过歪斜在地上的枯树干,身体往树干破开的洞里里伏下,大尾巴一卷,没一会拖出来一个包裹,她直起身向迟小言挥手:“快来小言!”


    迟小言走近,入眼一片鲜红璀璨,包裹里几束火红的花朵。


    他轻轻拿起一束观察,血红的花瓣向外舒展,花蕊却是金黄,叶片微微卷起,可能是因为缺水,叶片下的根茎皱着,但丝毫不妨碍花朵开的正盛。


    见他看着花发愣的样子,桑栗轻笑道:“怎么样,这么极品的血凤没见过吧~”她抖掉尾巴上粘的枯树叶,“哼哼,你带回去给姑姑提炼一下,以后再有崽子受伤就用不到山君的血丹了。”


    迟小言原本抱着花,眼神都不愿意挪开,听到这句猛的怔住,看向桑栗问到:“血丹是什么?”


    “你不知道?!就是你刚被捡回来的时候,每天一碗喝的呀,那都是山君用护心血凝固成丹的。”桑栗顺了顺尾巴毛“哎呀,你不知道也正常,姑姑喂你的时候,她也没见过,还嫌弃味道难闻来着,后来准备帮你换掉才问过山君的,不过从心头取血想想都胆寒,潭居上下也就只有你喝过了。”


    迟小言突然心头一紧,手无意识的攥住了血凤的花枝,惹得桑栗心惊肉跳喊道:“哎哎!你别给我捏坏了!”她顺着胳膊窜到花朵面前检查,上下看了好一会。


    迟小言回了神,将血凤放回包裹,侧着腰让桑栗靠的舒服些,低头对着她略带讨好的笑笑,说:“栗姐姐,我求你件事,”他放慢了语速,眼神来到包裹上,“我想要几株回去种起来。”


    桑栗听完一时沉默下来,瞪圆了眼望着迟小言,好一会,见没唬住他,随即道:“你想好了,这可是血凤,生长环境极为苛刻,种不好可不是死一株的事情,有他在,整片土的养分都要被吸干直到贫瘠的。”


    “我想试一试。”迟小言的眼神专注,他有认真想过血凤和其他珍贵的草药,种死再寻就难了,可再难总得先去尝试才知道结果,更何况迟小言学的最好的一门课程就是草药。


    他将血凤的生长习性说的分毫不差,磨了桑栗好一会才让她松了口,表示只能用几株剩下的必须交给姑姑处理,并以物换物独吞了迟小言的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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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迟小言告别桑栗,抱着包裹下山已经是傍晚,刚到潭居就碰上早早蹲在门口的桑琼,被他架着带回寝室。


    迟小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给他这么连拖带拽的头都开始发晕,脾气也跟着上来,恶狠狠的腹诽,早知道采比邻菇的时候吧白液留下来抹他身上,要是桑琼出了幻觉,他丢脸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还没等迟小言脑补过瘾,就见桑琼面无表情的瞧着他,手往他面前一摊:“交出来。”


    “什么?”迟小言疑惑道。


    桑琼指着包裹,语气不善“我知道你去给那小子采了引灵根,他不需要,麻溜的交给我。”他磨了磨后槽牙,拽过包裹袋子,准备直接动手抢。


    “栗姐姐还说你大度不会与人计较,看来都是骗人的!!”迟小言喘着气,飞扑过去将包裹护在身下,桑琼一愣收回了手“你见着桑栗了?”


    迟小言抢过包裹滚到寝室另一边,隔着书桌,将上山所遇告诉他,本以为桑栗平安无事的好消息可以先稳住桑琼,见他越来越黑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好。


    “迟小言!你化形不认真学就算了,连冬渡的条件也不放心上!”桑琼气冲冲的喊:“你不知道冬渡不能与妖接触吗?”两人互相绕着桌子,一个抓人一个躲人,一时间寝室鸡飞狗跳。


    大潭山的冬渡对于他们这些灵智生成的妖来说,是一场残酷的试炼,整个冬天都得靠本体生存下去,法力被禁化形被禁,跟普通的动物没有两样,更难的是身上如果粘上其他妖的气息会扰乱本体灵气,可能会因为灵气相冲从而失控晕厥,这就导致他们连同伴都不能找,只能孤独的在一片白雪下度过。


    这也不怪桑琼这么生气,可他俩这么一闹难免动静大了些,引来路过的雀儿们站在窗外枝头,胆大的分成两派,各为一方加油,几个胆小的已经在通风报信的路上。


    没过一会,灵儿赶到寝室,了解事情原委后,压下桑琼亲自进山的念想,给这俩各打五十大板,打包丢去菜园子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