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


    他们将老边牧的原话带回，连表情也模仿得如出一辙。


    舔在雪松木上的火焰终于燃烧殆尽，雪茄茄脚漫出灰白色的烟雾，“那个老东西还是这么喜欢跟我唱反调。”


    “老大，需不需要我们将那只小人宠抓来？”


    “不必！老东西脾气不好，要是把他惹毛，谁去哄他？你？”长着黄色毛发的狗爪，从一个猎犬指向另一个猎犬，“还是你？”


    两个阿富汗猎犬垂下狗头，一言不发。


    位于三狗身后的实验台上，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全息投影，正在展示分子的3D结构。


    这里是重中之重的人宠实验室。


    实验台前的巨型贵宾通过爪势分解投影中的分子，无数个金属舱门围绕在他周围。


    研究狗员们根据贵宾犬的指挥，按编号陆续打开舱门，他们全神贯注地操作机械臂，小心翼翼提取出舱门内的液氮罐。


    这是自研究所里偷偷运出来的数据标本，用一份少一份。


    “行了，你俩别再这儿装鹌鹑！”毛绒绒的狗爪将剩半截的雪茄放进烟灰缸的单槽里，随即又抓起手边的金属拐杖，“我们去看看那个狸花猫。”


    拐杖落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它陪着它的拥有者绕过全息投影，又经过金属舱门，最后来到一扇隐在墙面上的合金门前。


    合金门上亮起红灯，红灯迸出扇形射线，将门前那个拄着拐杖的大型犬，从头扫到尾——


    “系统识别通过。”


    门内的走廊不算宽阔，仅能容纳一狗行走。


    墙面贴满易于清洁的烤漆面板，面板上经过的身影却模糊不清。


    只能隐约照出犬的毛色。


    金黄的。


    走廊不过两米的距离。


    穿过走廊，迎面是偌大的中央实验室。


    在廊口的左边，摆放着一排不锈钢实验台，台上井然有序的放着移液器、离心机、PCR仪及各种颜色的试剂盒。


    实验台旁的角落里，生物安全柜发出低沉的排气声，并排的超低温冰箱门上凝结一层白霜，运行时发出稳定的轰鸣声。


    偶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狗员匆匆走过，他们在经过拐杖的拥有者时，会不约而同地点头问声“老板好。”


    廊口的右边，是细胞房。


    进入细胞房需要主负责狗的瞳孔识别。


    “老板，需要我陪您进去吗？”主负责狗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德牧。


    “不用，你去忙你的就好！半个小时以后再接我出来。”


    “好的，老板。”


    细胞房内的消毒水味浓重，伴随着负压感。


    墙面上摆放着整齐的CO2培养箱，无数细胞正在恒温中静静生长。


    翟曜也在其中。


    戴着呼吸机的他紧闭着双眼，泡在蓝色营养液中的身体漂浮着，一动不动。


    像是睡着了。


    培养箱上嵌着的玻璃窗锃亮，能清晰看到里面的景象，也能清晰倒映出拐杖的拥有者——


    一个毛发顺滑的金毛犬。


    金毛犬向前凑近几步。


    作为进化基因的唯一成功案例，翟曜的身体无疑能抵挡基因液的化学反应。


    连接在培养箱上的透明软管，正源源不断地向翟曜的体内输送金黄色液体，然而在这样的高强度融合下，翟曜仅四肢的关节处发生异变。


    那里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像是蛇蜕上的纹路，只不过这些纹路染着血一样的鲜红。


    但只要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所谓的纹路，其实是由无数绒毛组成的。


    仿若修剪过后的草坪，只有极短的一茬。


    “果然，基因液还是得放在猫身上才能起作用。”金毛犬咧开嘴，笑容隐隐邪恶，“之前我们还是太谨慎了，早应该抓几个猫来做实验，省得我浪费那么多时间。”


    “老大说的是！”金毛身后的两个阿富汗猎犬你一言我一语。


    “要我说，老大就是心太软，要不实验早成功了！”


    “嗐！也怪那些个研究狗员，还不是他们坚持要走保守的研究路线，要不老大也不至于浪费那么多财力物力！”


    “就是……”


    事实上，并不是金毛犬心软。


    当初的白猫奴隶营就是由他牵头，后又联合猫猫国各部高层为拐卖路线保驾护航。


    他也因此挣了个盆满钵满。


    其实当初若没有刀疤的背叛和反杀，他绝不可能消停。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保全自己更重要。


    但这话，两个阿富汗猎犬不敢说。


    金毛平时总是挂着笑脸，但背地里的手段比谁都阴狠。


    得罪过他的毛绒绒如今都只剩一坯黄土。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


    “小家伙，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挑食！”老边牧将席希挑出来的胡萝卜又夹进她碗里，“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这样身体怎么能好！”


    “这个胡萝卜它不好吃！”席希大声嚷嚷，嘴里的米粒险些喷到老边牧脸上，“它有股土腥味儿！你没闻到吗！”


    “又胡说！”老边牧夹起一块牛肉，叠放在胡萝卜片上，“跟肉一块吃肯定没你说的味儿！”


    “坏狗狗！”


    “你这小屁崽子……”老边牧捏着筷子作势要打席希，“再不好好吃饭，等下让你去擦地！”


    “略！”席希朝狗狗医生做了个鬼脸。


    ……


    老边牧是个相当会折腾人的狗。


    席希每天早晚要去药圃浇两遍水，病狗来的时候要帮忙包药，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余下的不是收拾药房，就是擦桌子擦地。


    总之，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也是因为这些忙碌的日常，席希一回房间倒头就睡。


    丝毫想不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来过的狗哥。


    她甚至忘记还在受苦的大猫猫。


    “小家伙，去药房拿两瓶咳嗽糖浆！”老边牧低头写着病历，“红色包装的那款！别拿错了。”


    “那么大一瓶！”席希怒了：“我一趟怎么能搬得完？！”


    老边牧抬起眼皮，看智障的眼神望着席希，“那你不会分两趟？是不是笨！”


    “我！@#￥%……”


    席希最后还是去药房搬回俩大瓶子。


    瓶身有她三分之二高，席希抱着瓶子看不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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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的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


    “我今晚高低要吃三碗饭！”无瓶一身轻的小人崽瘫在地上，“累鼠我了！”


    老边牧听见这话，低着脑袋藏着笑。


    坏狗狗不愧是坏狗狗！


    晚饭的配菜仍是胡萝卜炒牛肉，还有玉米胡萝卜粒炒青豆，最后还有锅胡萝卜排骨汤。


    很好！


    都是她不爱吃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


    孩子是真饿啊！


    席希挖起一勺玉米胡萝卜粒炒青豆，混着喷香的白米饭，一口接着一口。


    “这个胡萝卜好吃吧？”老边牧扬起得逞的笑，他爪里夹菜的动作不断，“慢点吃！孩子。不够我再让后厨做！”


    还想跟我斗！


    老边牧心里得意着：小屁崽子，我还治不了你这挑食的毛病了！


    饭后的席希习惯性地去往药圃浇水。


    不曾想，今天的老边牧竟然大发慈悲：“孩子，今天不用你浇水了！你拿着这个牌牌，去后勤的清洁房领一瓶消毒液回来。”


    “清洁房在哪？”席希接过狗狗医生递来的IC卡，一点儿不觉得帮忙做事有哪里不对。


    “你出了大门直走，到十字路口右拐，再直走到头，左拐最后一间就是清洁房。”


    “直走……左拐……”席希将路线默念几遍，“我记住了！”


    “行！那你去吧！注意安全！”老边牧拍拍小人崽的发顶，“我等你回来吃山楂卷。”


    “好！我要吃六个！”


    “行~”


    小小的人崽踩着欢快的步伐，渐行渐远。


    身后的老边牧目送她离去，嘴边的笑容缓缓收起。


    直到看不见小崽子的身影，边牧医生才抬爪打开简讯器，回拨最顶上那条未接视频通话。


    “小舅舅，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视频里，金毛犬的狗嘴咧得大大的，“饮食上还好吗？”


    “找我什么事？”老边牧的声音带着隐隐的不耐，“有屁快放！我很忙！”


    “我就是好久没见小舅舅，想着问候问候您。”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既然小舅舅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套了。”金毛犬稍稍收了笑意，“我想借您那只小人宠用几天……”


    “你想都不要想！”老边牧直接打断金毛的话，“这只小崽子现在归我养着！金逸，我不会插手你那些见不得狗的实验，所以，我的人你也休想染指！但凡让我知道你碰她一下，我高低炸了你这个破基地！”


    “小舅舅，只是一只小人宠而已……”


    “小人宠而已？哼，金逸，别以为在这个星球待久了，你就能忘了你的身份！”


    “看来，今天是没法跟舅舅谈拢了。”金毛犬保持微笑，“那我就不打扰舅舅休息了！等我有空再去看您！”


    视频电话挂断，简讯器的屏幕又暗下去。


    边牧医生倚靠在沙发上顺着气。


    果然，临老了，生点气都得头晕胸闷。


    老边牧深深吸一口气——


    “什么东西烧焦了？”狗鼻子寻着味儿，仔细嗅嗅：“哎嘛！我熬的山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