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招惹
作品:《月照江川》 下山路上,秦怀月与高漾聊起白邈:“我见夫子醉醺醺似有心事,你可知他来隐居的缘故?”
“夫子年轻时曾在户部司任职,如今不再教书,来青山寺听晨钟暮鼓,寻个清净倒也在情理之中。”高漾说着想起一事:“说来,我曾听家父说起夫子,讲他当年还曾与文世先生共事过,还真是巧合!”
这消息秦怀月倒不知道:“文世先生曾在京中任职?”
高漾点点头:“那时他待了不多久便回乡,结果回去之后不久就出了这等变故……令人惋惜。”
秦怀月沉吟片刻,她回想起在中栖宫时,蜜合对她说的话来。
——倘若当真如她所说,丽贵人是因林家密辛而疯癫,那她莫不是听到文世真正死因,才被林贵妃所害?
怀着这样的心事再入宫中,秦怀月在翰林院时常常走神,时常会想到那日见到丽贵人时,对方那副惊恐的眼神。
“怀月?”
好端端的人,就这样在宫中被摧残掉性命……想来宫中人心幽微,林家势力庞大,逼死一个不得宠的贵人又有何难?
“秦怀月?”
这声音陡然大起来,秦怀月回归思绪看向面前的乌瑞疑惑道:“怎么了?”对方见她回神,曲起食指指节轻敲面前桌案,示意她看。
笔尖被她点在宣纸上,墨水已晕染出一片,白纸黑渍格外醒目,墨汁蔓延湿透底下多层,秦怀月领悟,悻悻然把笔拿开。
平日秦怀月最是机敏,这几日却常常走神,连人站在旁边许久都没注意到,乌瑞觉得稀奇,正要说些什么,倏忽门外进来一人。
他抬眼望去,见是方明川来,笑道:“自从坐任御史台,你来这里的次数少了许多,这几月竟是一次都没来过,今天是吹什么风过来一趟?”
方明川扫过案前,看到秦怀月将手虚虚笼在纸面,像是有意遮掩上面的墨渍,正欲做声时,她突然将面前宣纸一把扯下,揉作几团藏到背后,面上悄然飞起一道红。
秦怀月动作急准快,那纸团随即被她丢入篓内,发出啪嗒一声,她故作镇定朝他笑道:“修撰大人怎么来了?”
那日花船扮作歌姬都难有这番匆忙情态,怎么被他看到走神就这么激动?方明川有些忍俊不禁,漫不经心调笑她道:“那晚白昙开的喜人,我格外喜欢,想再来一观。”
一旁的乌瑞站在旁边还在想,翰林院什么时候有过白昙?……最多种几棵老槐,现在也不是槐序时节,到底哪里来的白昙?
秦怀月怔愣一瞬,换做一副古怪神色,那日她被兰娘拉去,匆忙换上衣物也就忘记摘下耳夹,果不其然被他靠这处认出自己,这人居然不但不讲明,还趁机对她撇油!
想到这,秦怀月胸口升起怒火,嘴上不饶人顶回去:“白昙只在夜间花开一瞬,我劝修撰大人还是趁早回御史台,别在白日做这等无用功!”
这话出口,两位男子都愣了一愣,少见她这般动怒,都一时没反应过来。秦怀月自觉多言,抿唇绕过两人出门,准备去藏文阁誊写些前朝古籍来平心静气。
走出翰林院的门后她就开始懊恼,也不知这怒火从何而来,单单是见他眯眼对自己笑,就让她会想到那天的戏弄,胸口没来由的酝酿出点奇怪的心绪。
从前她格外小心,会注意每一处行笔,每一段落墨,只为让他挑不出错。可经过那日再见到他时,这心情就像烈火烹油,看似毫无波澜,实际上撒些水滴就会噼啪炸响乱作一团。
想到这里,她走得更快了些,衣袍兜起一抔寒风也浑然不顾,疾行向前的样子,像是迫切要摆脱这种不自然的思绪。
艳阳暖融融照在宫墙之上,镀就一层金光。路上同僚往来匆匆,时不时疑惑看向旁侧的女官,她身后不远处正有一男子亦步亦趋,着一身锦衣官袍,背手拿几本卷宗,目光盈盈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秦怀月迎着风衣襟翻飞,枣红衣料衬着雪白后颈,一颗淡红小痣时隐时现,落在冬日暖光中,煞是好看。
方明川有些走神,坐任御史台前,难得来翰林院一趟,他原本只想拿些落下的卷宗,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她。
她一如从前那般走在前面,只留给他一道背影,但哪怕只是这道灼影,也是他愿意用一生来皈依的月亮。
一个为他掀开永夜泄露光亮,一个在白昼将他轻声唤醒的姑娘。
只是她的心中有一道墙,一道让人难以逾越久久徘徊不过的高墙,那日拥她入怀,他就证明了一种长久在心底萦绕的猜想。
——她与爱之间有一种水火不容的紧张,视这世间最真诚之物如洪水猛兽,若非逼一把,她决计不会踏出来半步。
她怕爱。
可眼前所见未必实在,耳畔所闻未必为真,吃些苦头又如何?不过人间试炼。磨砺心性又如何?明月清风我。
唯有她,也只有她,能照透这颗沉寂的心,千千万万次感受后,此处依旧为她战栗不止。
方明川想到从前母亲尚在,父亲坐任知县的时光——少年无忧不知愁,总将奢侈光阴当做恒常。
“母亲绣了好几个时辰,也该休息休息。”幼时的他捧着诗书,对坐在窗前迎着日头绣花的范氏说道。
彼时他小小年纪还未长开,踩着凳子才能坐到父亲书房的椅上,学堂农忙放课,他只得捧着几本从积灰仓库翻出来的古籍消磨时光。
范氏捏着绣花针,在他换下的衣衫袖口之下轻巧打个结,剪断后又捏着这处给他看:“长庚,看我绣的这颗星你可喜欢?”
“母亲所绣,我当然喜欢。”方明川答道。
范氏弯起嘴角:“当年生下你时,我曾梦到长庚入梦,想来是吉兆,还特地为你取得此名,不过你父亲笑话我,说这名起的随意了些,这才为你换做明川二字,寄予你才学惊海内,响彻江川之意。”
“不过他最后也没争过我。”
范氏得意的嘻笑两声,眉飞色舞道:“当年与我据理力争,他还气的满脸通红,最后还不是随我喊你长庚多年?可算让我赢了他一把!”
方明川见范氏哧哧笑地脸颊微红,捏着书页有些疑惑:“母亲为何在这种小事上这么开心?”
范氏听罢眉眼弯弯,从身旁的梳妆匣里取出一圈翠镯,装入匣中放在他面前:“长庚还小自然不懂,等你也遇到喜欢的姑娘,自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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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面前的盒匣道:“此物是大母当年所送,说是只传方家儿媳,如今有些年头,花纹样式过时了些……我放着多年也不常戴,长庚今后若是有认定的姑娘,就将此物送与她,以证心意。”
方明川有些不解,但是看范氏固执,还是将这豆蔻紫盒收起,彼时他才堪堪十一,琢磨经书的时间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什么认定的姑娘?
他看向母亲手上的银镯,眼神一转,是范氏油尽灯枯之际抓着他的手。父亲已然泪落满面不忍细看,他也跪至母亲床头,沉默地逼迫自己接受这个可能。
“长庚,母亲福薄,看不到你娶妻那天……你要找喜欢你的,你也喜欢的,好好待她,护好她......别落得我这个结局……”
自从与秦怀月重逢,他曾设想过回到过去,对母亲道一句他有了命定之人,为她欢喜为她忧愁,为更好的遇见她倾尽所有。
可对方家世显赫,又坐拥云氏母家为依仗,权钱早已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来……也看不上他这仅有的拳拳真心。
时间还长,他也不算急躁,既然她身边已遍布自己的足迹,有的是耐心与她周转斡旋,让她慢慢被自己侵入,再也挪不开那双如镜明眸。
他这样时而快时而慢的跟着,像是看猎物般闲庭信步,饶是秦怀月在前面走,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得有些瑟缩。
她缓下脚步询问:“……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方明川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
见他噙着笑直盯着她而来,秦怀月心里咚咚打起鼓,但面上一如既往不服输的看他。
方明川看着身高到他胸口处的女子。她比寻常姑娘要高些,看着就是家境殷实养出来的身姿,他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道:“生气了?”
“……”
他刻意拿捏着距离,既近又远的气息飘动耳侧,惹得人心痒难耐,秦怀月愣了愣,咬了咬下唇瓮声瓮气道:“没有。”
方明川笑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对,轻薄了秦检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可好?”
秦怀月被他这大大方方的道歉噎了一瞬,继续与他打太极:“……兰娘曾告诉我,大人时常会去芳梅园听戏,耳濡目染下想来对男女之事熟络得很,不甚在意也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来……”
“并未。”
他打消秦怀月弯弯绕绕的猜测:“常去芳梅园只是与御史台公务相关,哪怕留宿也不会叫歌姬留在旁侧,更谈不上对男女之事多熟络……”
方明川说着说着,声音也弱了下去,面上笑容依旧,目光灼灼略有深意看向眼前人。
这番澄清越发往奇怪的地方发散,白日宫中,偶尔路过其他同僚,眼神多往他们这边偏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秦怀月终究面上挂不住,急道一声:“就当那日我脚下未察,修撰大人出于同僚之情扶我一把,此事一笔勾销不再追究!”
对方听罢,露出将她一军的得意笑脸向前而去,秦怀月提腿跟上,心中古怪不止。
——她究竟倒了什么霉,惹了这么个捉摸不透又睚眦必报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