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盛放

作品:《月照江川

    秦怀月在焕嫔偏殿休憩许久,再睁眼时屋外已积起雪堆,雪花扑簌扑簌掉落窗棂发出轻微响声,在寂静的白日里格外清晰。


    她当即起身披衣走到院外,原先值守的下人已经换了一轮,宫女也见不着几个,她问向院中扫雪的小太监:“焕嫔娘娘不在宫中?”


    小太监停下手里扫把恭敬道:“今日除夕,大人问娘娘的话,现在估摸着人已到御花园搭的戏台去了......娘娘见您困倦,让您在此处稍作休息,走前特地叮嘱我们这些下人轻声做事,别惊醒了您。”


    “替我多谢娘娘关心,只是什么戏这么好听,下着大雪还要搭戏台来看?”秦怀月问道。


    小太监杵着扫把,笑得露出虎牙,为她解释起来:“大人有所不知,贵妃花数月作得新戏,特地叫芳梅园的戏班子铺了排场庆贺新年,不但广邀各宫,连不少大臣都被邀来做客,听说连皇上也同去一观!”


    西北战事紧张,群臣上下瞻前顾后忙碌整年,稍作休息也是应该,秦怀月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苏妃也应邀去了?”


    “嗐,大人问的这是什么话!”


    小太监撇撇眼,像是不理解秦怀月怎么提起这事来:“苏妃自从被皇上关了禁闭,这都已经半年多不受恩宠,眼见苏校尉要从刑部大牢出来,苏公子又不知道吹得哪门子邪风,居然投奔敌寇,皇上为此大发雷霆......从来伴君如伴虎,连太后都摸不准皇帝好恶,宫中谁敢提梅咏宫那位呀?”


    秦怀月沉默不言,她在前朝做事,难得来后宫一趟时,倒也从他人口中听过不少关于苏妃的传闻,但大多不是好听的词汇。


    自从明炆帝下令禁足苏妃,自己也有许久不曾去过梅咏宫,秦怀月心中微沉,想到那日两位宫女的话,不知怎的心中惴惴不安,便吩咐小太监替自己与焕嫔道一声谢,回程时特地去了梅咏宫一趟。


    天还未暗,雪渐渐小了些,勤快些的宫人怕耽误主子们听戏,早早将路上的积雪扫开方便轿辇通行,倒是让秦怀月好走不少。


    一路畅通无阻,等到阴云里透出来些夕日璨光,暖暖溶在青色发丝之上时,她也已行至宫墙之外,正巧看到青蕊站在门口守着。


    平日秦怀月多是身着官服,骤然见她身披白绒大氅,挽着梅花簪梳起发鬓,青蕊面上怔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秦检讨怎么来了?”


    “焕嫔娘娘约我谈心,翰林院放假无事可做,我便来了一趟,等晚些还要回府与父母一同守岁,既然路过此地,也正当看望一番。”


    秦怀月道明来由,偏头看梅咏宫紧闭着大门,平日持刀看守的侍卫也不在,唯青蕊一身薄衣伫立此处:“你怎么一人在这里冻着,那些看守的侍卫呢?”


    青蕊眼中微颤,怔愣一会才舔了舔嘴唇道:“......今日佳节,皇上免了娘娘一天禁闭,那些侍卫得到命令,早早就离开吃茶去了。”


    秦怀月笑道:“皇上圣人仁心,想来普天同庆之日也不会对后宫太过苛刻,既如此,我去拜见娘娘......”


    “等等!”青蕊急呼,一把拉住秦怀月的胳膊,将正欲迈进宫内的她定在原地。


    “怎么了?”


    秦怀月面上惊诧,刚问出声来,宫内帘门传出吱呀一声轻响,一道浅紫身影倾身从里头出来,徐徐走到两人身前,来人正是云织。


    云织扫过青蕊拽着秦怀月的手,眼神淡然,青蕊见状浑身瑟缩急忙松开,转而恭恭敬敬站在秦怀月身旁。


    云织这才开口道:“大人对娘娘毕恭毕敬亲力亲为,连除夕夜都不忘来一趟,云织敬您……刚才皇上听贵妃作的新戏龙颜大悦,特地吩咐让贵妃娘娘好好教教苏妃,免得她又去为罪人求情,拂了圣上的兴致。”


    秦怀月听云织这番说辞,心中隐隐对事情有了猜测,她眸光一闪,道一声:“既然是圣上的吩咐,云织姑娘此番来梅咏宫也是当然。”


    “秦大人在前朝为圣上排忧解难,自然是明白人做明白事,想来不必云织多言。”


    云织微微笑,转而端详她面上,正巧看到她发中簪的极稳的红梅簪,此物颇为不凡,隐约散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淡然木调,哪怕是混着宫中的梅香,也能清晰闻到。


    “苏妃与您感情深厚,这事宫中人人皆知,既如此......大人别忘多安慰娘娘一番,也好让她安心。”云织在她面前伏身,转身离去。


    秦怀月面色微动,云织这话说的轻巧干脆,却总让她觉得奇怪,她问道身旁的青蕊:“你就是因为云织过来,才站在门前的?”


    青蕊苦涩道:“是......云织姐姐来时说是贵妃有要紧事急需告予,娘娘听闻后便让我们这些人出来盯着......皇上多月未来,不少宫人另寻她主走的走散的散,梅咏宫算来也没多少下人,玉蝶又不在,我这才来宫门守着......”


    “玉蝶又去了何处?”


    “自从点翠簪寻回后,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哭了许久,说娘娘管教下人无方,让她来管定然有效,这才把玉蝶带去了鸾回殿,青蕊陪着娘娘禁足没法出去,都不知玉蝶她现下如何!”


    青蕊说着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抽噎几下又立刻止住:“青蕊说的话多了些,秦检讨莫怪。”


    秦怀月见状不好多言,见她紧咬嘴唇泫然欲泣,只好拂过她肩膀安慰:“我先去看看娘娘。”


    青蕊与她一同走到门外,秦怀月正欲出声,里面的女人先开口道:“青蕊,去宫门口守着。”


    这声音沉静又捏着一丝颤意,不似苏妃平日的口吻,秦怀月有些拿不准苏妃现在是什么情况,身旁的青蕊应和一声,朝秦怀月递去安心的眼神。


    秦怀月朝她点头,青蕊转身离去,寂静的檐下霎时只剩自己一人。


    她斟酌开口道:“娘娘,今日除夕佳节,秦怀月来梅咏宫特来拜见您。”


    “进来吧......”里屋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得到准允,秦怀月推门走入屋内,雕木窗户微微透出日光,将榻上之人的神色晕染模糊,她面前的红木小桌上摆着一壶白瓷酒瓶,旁边的小杯中透出些淡淡粉色,像是刚被饮过。


    苏妃抬着一双哀伤的眸子,强抿着笑意,示意她过来坐。


    这一幕让秦怀月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自从在后宫侍读,她也了解不少娘娘的为人,早就知道苏妃藏不住心事,她平日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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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多是发自内心,很少有这样勉强的时候。


    怀着这样的心事,秦怀月慢慢落座她身边,突然察觉到空气中一丝细腻的甜味,她浑身瑟缩,微不可察的颤抖了声线:“……娘娘。”


    “陪我说说话罢。”苏妃道。


    秦怀月看着苏妃嘴角强扯的笑容,胸口仿佛被堵上一块般酸涩,半晌才应下:“好。”


    “我年少随父亲习武,耍的一手好花鞭,那时父亲常年在外,我又不喜在家中闷着,常常不顾母亲叮嘱满京城跑......想来那时年轻气盛,替桥头卖艺的姑娘仗义挥鞭,竟无端惹到经过此地的太子。”


    苏妃闷闷苦笑几声:“花鞭声大,落地时有破空之音,惊到马匹差点让他跌落蹄下……那时他身边多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完了。”


    “可他却并没有追究我,还对我微笑赞叹……他说世间少见如此热胆侠女,该当夸奖......那时他当着众人夸赞,我涨红了脸,幼时学鞭少有人认可,母亲又常劝我女孩子应多学些诗书,再不济学些女红,哪有天天耍鞭子的道理……”


    “自那之后我就沦陷在他温柔之中,我知他是太子,我是武将之女,京中比我显赫比我美貌的女子太多,哪有轮到我的道理?我本来已经将这份心情放下,可再不久之后,我就收到了他秋猎时打到的鸿雁!”


    苏妃讲到此处,眼神都亮了起来,她看向秦怀月:“你不知我当时有多激动!心悦之人……原来也同自己相悦!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妙动人的事情吗?”


    明明她说的欢快,可秦怀月却只感到悲哀,苏妃说的激动,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连忙用水色帕子捂住口鼻,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等再挪开时,其上已经染了红意。


    “……娘娘。”秦怀月不忍再看。


    苏妃攥紧手中帕子不再细看,仰头时撞见窗外,皑皑白雪中灼眼的梅朵正随风微动,她喏喏道:“……走吧,陪我再去看看这些花儿。”


    此刻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起身搀扶已挪至门前的苏妃,也被她轻柔推开:“让我自己来。”


    秦怀月咬紧下唇,只好抬手替她掀开厚厚棉帘,院内凉风霎时随花景一同袭入两人眼帘。


    离花季还有一月,此时满园梅花却忽略时节妖艳似火,似如天神献礼般于雪中盛放,煞是好看。


    苏妃被这刺目景色晃到眼睛,微微合上双目:“戏台那句词唱得极好……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于断井颓垣……圣上垂爱又如何,还不是落得此处碾做红泥,无人观赏……”


    她撑着身体向前滑去,秦怀月赶忙搀扶她的臂膀。


    这次苏妃不再拒绝,恍恍惚惚看着面前景色,眼里露出哀戚,喃喃然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明明是他教会我爱,是他教我自信,是他为我造就这满园春色,说执手白头说永不分离……”


    “我信了,我徜徉在幸福之中浑然不顾。这十多年来,我为他放弃花鞭,为他学做人妇,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鬓角掩白发,为他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


    “可我泡在这蜜罐中太久太久,早该知晓......最是深情留不住,何况是……帝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