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凉白开

作品:《夏日盛开法则

    再见樊老师是几天后。


    自从换了新鱼缸后,宁衡远发现小鱼们不如之前活泛,总躲在缸角,往水里放了VC也没用,不知道是不是生病,想请樊老师过来看看。


    “明天下午樊老师会去家里。”宁朝在电话那头说,话筒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键盘的敲击声,“看你有没有空。”


    阳台上,姜南西正照着网上的养殖攻略,给那盆生石花浇水,她浇水时谨慎又谨慎,严格把控浇水量,用水壶喷两下就停下看看刻度,生怕喷多了把花淹死。


    她一边看刻度,一边说:“明天可能不行,我要去修个相机。”


    宁朝问:“相机怎么了?”


    姜南西说:“昨天导素材的时候不小心摔地上开不了机了,旗舰店的售后太难约,好不容易约到明天下午的。”


    她很想见樊老师,但也很遗憾。


    这好办,宁朝一秒内提出解决办法:“要想两不误,那就只有老爷子能帮到你了。”


    姜南西没明白:“啊?”


    宁朝说:“你把相机一块儿带过去,让老爷子给你修。”


    姜南西拿着水壶站起来,惊诧道:“大爷会修相机?”


    “除了做饭难吃。”宁朝不留情面地吐槽,“宁衡远先生其他方面还行,尤其最擅书法。”


    刚夸完没热乎呢,下一秒,宁朝的语气就变得吊儿郎当:“怎么样,要不要帮你约个他的档期?”


    没正形的样子把姜南西也带的不正经,她哦了声,故意将声音拉得老长,拖腔带调地打趣:“那宁衡远先生最近好吗?”


    “还行,对我挺好的。”宁朝得意一笑,“我俩关系不错。”


    风拂过,窗外树叶飒飒,姜南西笑着摇了摇头。


    玩笑归玩笑,姜南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会不会太麻烦大爷了?”


    宁·亲生的·二十四孝孙子·朝语调平平:“留守老人太孤独,给他找点事儿做。”


    “但......”姜南西其实还有担心,又怕显得不够尊重,忸怩着要说不说。


    宁·高级·但是处理专家·朝很快猜到她的心思,替宁衡远打包票:“修坏了让老爷子赔你个新的。”


    “???”


    “这不好吧。”姜南西良心不安。


    宁朝眼睛盯着电脑,轻点鼠标调出控制台:“老爷子退休金多得没处花,省得他又拿去买保健品。”


    “又买啦?”


    “我二姐说床底都堆满了。”


    方续抱着电脑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提醒他会议准备就绪,宁朝无声颔首,用眼神示意知道了。


    “我得去开会了。”收回目光,宁朝跟姜南西解释,“明天下午你先去什刹海那边,晚上等我下班一块儿跟樊老师吃个饭。”


    姜南西:“好。”


    宁朝说:“明天见。”


    结束通话,编写的代码也接近尾声,又花两分钟完善了下最后的几处细节,宁朝按下运行键。


    桌上,巴掌大的深灰色机器人被唤醒,发出一声清脆的“滴”,圆溜溜的眼睛缓缓扫视四周,随后一顿,精准无误地定格在宁朝脸上。


    紧接着,带着几分电子科技感的声音响起:“你好,我叫尼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宁朝眼睑微垂,淡淡发出指令:“过来。”


    话落尼奥没有任何动静,而是在过了两秒之后,才像是刚刚接收到信号,笨拙又机械地转过身体,四条小短腿开始运作,慢悠悠朝着宁朝的方向挪动过来,因为动作不灵活,机身连接处发出僵硬的“咔咔”声。


    没走两步,尼奥“咚”的一下重重翻倒在桌面,短腿空转几下,然后彻底宣告短路。


    扶起尼奥,宁朝嫌弃地骂了句:“笨蛋。”


    这次尼奥反应极快,显示屏上露出一个哭哭的表情。


    ·


    第二天中午,姜南西收拾好正要出门,碰上刚拍完大夜回来的何星屿。


    门边空间很小,换鞋凳只坐得下一个人,姜南西换鞋时,何星屿站在玄关边上等,边打哈欠边问她:“要出去啊?”


    姜南西嗯了声:“中午做了饭,给你留了一份在冰箱。”


    “我待会儿睡醒了起来吃。”何星屿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但还不忘八卦姜南西:“又去找那个Prada男啊?”


    虽然姜南西没说,但前两天下夜班回家,何星屿远远看见她和宁朝站在小区门口。


    姜南西系鞋带的手一滞,好半天她转过头,惊恐又心虚地看向何星屿:“哪......哪个prada男?”


    瞧这模样,什么都不用说何星屿也门清了,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随手向下挥挥手掌,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不用解释。”


    “不是,是因为我......”姜南西觉得他多想,想讲清楚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嘴里囫囵半天愣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啦橙子。”做了这么久朋友,何星屿怎么会不了解姜南西,知道她总是下意识解释自己的选择,把为什么这么做说的一清二楚。


    这种习惯性解释的行为,本质上是一种妥协,把自我的定义权让渡给了外界。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的。”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转而严肃而郑重:“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开心就行啦。”


    姜南西怔怔坐在原地,没再动,眼神忽而失焦,空空望着自己的鞋尖。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话,宁朝说出来觉得稀松平常,而何星屿说出来,却让她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可能大脑闲得太久,情感神经变得过于敏感且泛滥。


    “不行了真要困死了。”何星屿张大嘴巴又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下巴都要脱臼掉到地上,他胡乱摸了把姜南西的头发:“去玩儿吧,我睡觉去了。”


    说完他直奔房间,累得连鞋都没换。


    姜南西在客厅里独自坐了会儿,然后戴上宁朝送的帽子,背上单肩包出门。


    ·


    “相机问题不大,就是摔下来的时候,把电池仓这里的弹簧摔坏了。”宁衡远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和相机一起放到桌面上,“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小问题,我一块儿给你修了。”


    姜南西道谢:“谢谢您。”


    看完相机,屋外的樊老师也找到了小鱼趴缸的原因。


    她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子,从中倒出一粒胶囊,然后掰开,将细碎的粉末洒进面前的鱼缸:“水土不服应激了,加上有点白点水霉,下次换水的时候再放一粒独立康,差不多就能好,不好你再叫我。”


    宁衡远拎着工具修剪绿植,有樊老师在他放心,蹲到地上头也不抬:“还得是樊大姐啊!”


    白色粉末落入水中,五颜六色的小鱼争相追逐,看着小家伙们开始找回活力,樊老师的眼神逐渐从担心变得柔和。


    蓦地,她听见身后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樊老师转过头,便看见院子中央举着相机的姜南西,彼时,叶隙碎光洒在她发梢,白云躺在她脚边呼呼大睡,圆润的肚皮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已然是跟姜南西混了个脸熟。


    记录下樊老师这专心致志的时刻,姜南西放下相机,露出镜头后的脸,她咧嘴笑道:“樊老师好。”


    “小西好啊。”樊老师走过来,在树荫下的石桌边坐下:“相机修好了?”


    “没呢。”姜南西跟着坐下,“大爷说要点时间,给了我一个备用的。”


    继而无话。


    樊老师是因为要回学生信息,但对姜南西而言,社交是门技术活。


    不想和陌生人说话,因为会感到恐惧和不舒服,聊得来的同事也仅限于共事,下班后各自在微信列表躺尸,对人没有好奇。


    可话说回来,樊老师是她好奇的人,她想认识,但樊老师想认识她吗?


    又是借着宁朝的关系,姜南西怕自己说错或者说不好,让场面陷入尴尬,或者给宁朝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些心理负担宛如沉重的枷锁锁住她嘴巴,姜南西缩在一旁不敢吭声。


    思绪飘远时,被宁衡远的声音勾回现实,他收起工具站起来,热情地问姜南西:“小西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可乐,大爷给你拿。”


    姜南西暗松一口气,心底重燃一丝希望,幸好院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您喝什么?”姜南西没直接回答,而是出于礼貌先询问了樊老师。


    樊老师放下手机,抿唇淡笑:“不用管我,说你想要的。”


    姜南西回头,对着走进屋里的宁衡远说:“我喝水就好。”


    话间,她的余光不经意瞥到墙角,刚刚被宁衡远修剪过的那几盆绿植,怎么看着好像没有变化,甚至连杂草还原封不动地长在那里。


    苍狗收拢四爪端坐盆边,黑亮的瞳孔打量着院内的一切,尾巴跟随杂草的节奏,在风里扫过来扫过去。


    宁衡远给姜南西倒了杯凉白开,给樊老师递了瓶别的:“喏,樊大姐,你的冰镇雪碧。”


    说完他又补了句:“一大把年纪了,少喝点这玩意儿吧。”


    “那你待会儿也别吃鸡蛋。”樊老师接过冰镇雪碧,拧开瓶盖呷了一口。


    宁衡远挤兑:“我都半个月没吃鸡蛋了。”鸡蛋仔小摊都积了几层灰了。


    樊老师反唇相讥:“再吃是狗,啊。”


    “喝二十多年了也不腻,不怕血糖高啊。”


    “喜欢的东西,再过二十年都不会腻。”


    两个老人孩子气地斗嘴,你一言我一语,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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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服输,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不信二人一位是核工程的专家,一位是文学届的教授。


    姜南西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哪知下一秒,宁衡远便道:“我出门买菜去了啊。”


    姜南西:“......”


    希望之火“啪”的熄灭,一溜烟儿地跑了,跑前还回头跟姜南西打了个照脸儿,似是在说你好自为之。


    她挣扎:“这么热的天,要不直接叫外卖呢?”


    “外卖跟现场买哪能一样啊。”宁衡远没注意姜南西瞬息万变的眼神,坚持要去,“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喜欢在手机上买东西,那东西新不新鲜,用眼睛看比用手机看好。”


    说完宁衡远就马不停蹄地走了,生怕晚去一步菜市场里的鱼就被淹死了。


    院子里静悄悄,姜南西也静悄悄。


    天色明净,一碧如洗,一如现在她空白的大脑。


    樊老师仍在回复学生发过来的问题,学生发的有的是文字,有的是语音,无论哪一种,樊老师都会用语音耐心讲解,一一解答他们的疑问。


    时不时的,她会抬头对姜南西微笑一下,好像是表达暂时冷落她的歉意。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时间随云朵向前游移。


    院内夏意正浓,袅袅微风越过墙头,风里携着远处荷花的芬芳。


    渐渐的,姜南西惊惶浮躁的一颗心慢慢定下。


    她不再去想自己的慌乱和胆怯,只安静坐着,听樊老师讲那些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物理天体,行星轨迹,姜南西听得津津有味,即使那完全是她未曾涉足的领域。


    而樊老师呢,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教学当中,她此刻的状态,跟刚才她专注小鱼时的样子并无二致,每一条晦涩的理论,每一个严密的数据,都仿佛是另一维度的小鱼,一条条的,被她小心翼翼捧起,然后轻轻放进宇宙的海洋。


    姜南西身体坐得笔直,像个乖顺的小学生,定定看着认真工作的樊老师——如果忽略她脸上那副迷妹表情的话。


    她清晰地感觉到,无论是那天花鸟市场的樊老师,还是今天给学生讲课的樊老师,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源源不断的能量,不疾不徐,静水流深,漫过岁月和空间,和温暖的阳光一起打在姜南西身上,暖洋洋的。


    这也是鲜活的生命力,姜南西想。


    因为她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忍不住给宁朝发消息。


    姜橙子:【樊老师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几乎是发出去的同时,宁朝的信息蹦出来。


    宁朝:【跟樊老师聊怎么样?】


    姜南西无声扬唇,为这一瞬间的巧合。


    她怕打扰到樊老师,索性将手机放到大腿上,借着石桌的遮挡回消息:【还没聊。】


    这架势有点像上课开小差,平生一种偷偷摸摸的刺激。


    姜南西抬头扫一眼,又迅速低下:【樊老师很忙,根本不敢说话。】


    姜橙子:[流泪][流泪][流泪]


    会议桌尽头坐着的男人笑一声,很轻,不易察觉,没有影响到正在分享市场季度报告的王延章。


    底下坐着的其他几人也都专心致志,没人发现大老板在溜号。


    宁朝敛眉,长指打字:【放宽心,核弹奶奶人很好,等她忙完会主动跟你聊天的。】


    姜橙子:【一般都聊什么?】


    姜橙子:【有没有小抄?】


    姜橙子:【美少女战士求求你.jpg】


    三连紧张。


    宁朝卖了个关子:【聊了就知道了。】


    姜橙子:【代表月亮消灭你.jpg】


    宁朝笑容加深,最后看一眼手机,接着拉平唇角,看向对面投影上的报表,肃声发问:“为什么总营收同比下降百分之二?”


    王延章不作停顿,用数据详细解释原因。


    会议桌另一边的杨韫将这全程尽收眼底,仿佛欣赏了一场精彩的川剧变脸,她掀掀左边眉毛,露出一个对昏君表示鄙夷的表情,淡淡哼了一声。


    阅川敏锐察觉,椅不动人动地靠过来:“看什么呢?”


    杨韫声动嘴不动:“老大提问老王之前,一直看着手机笑。”


    阅川讶异:“营收跌了还笑?”


    结合之前几人的讨论,杨韫笑而不语,女人的直觉,有情况。


    不料阅川没开窍:“不过他笑有什么好看的?”


    杨韫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那我给你看个好看的。”


    阅川星星眼:“什么呀?”


    杨韫说:“你闭上眼睛。”


    阅川照做:“然后呢?”


    “你看见了什么?”


    “一片黑暗啊。”


    杨韫冷笑:“那是你的未来啊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