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初秋，天高云淡。


    武宿机扬贵宾通道内外，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机扬外。


    警戒级别全面提升，比秦青川上任时，安保更为严密。


    警灯无声闪烁，警察站姿笔挺，便衣安保目光锐利，耐心疏导着好奇围观的人群。


    巨大横幅，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热烈欢迎国际投资考察团莅临河东共谋发展”


    数十辆崭新奥迪、考斯特中巴，整齐排列，司机们肃立车旁，神情专注。


    由省委常委，龙城书记卢锦强，作为迎接小组组长，拿出龙城，乃至河东，最高接待规格。


    省内各大媒体记者，早已抢占有利位置，摄像机、长焦镜头对准贵宾通道出口。


    更引人注目，几辆印有‘CCTV’标识的大型录播车，和央视新闻中心专业团队，无声却有力宣告，此次考察团抵达河东，规模之大，分量之重。


    卢锦强亲自在媒体区短暂露面，笑容自信，满脸疲惫，却难掩亢奋。


    贵宾通道内。


    省委书记屠百顺、省长秦青川，并肩而立，站在迎接队伍最前端。


    屠百顺特意换了一身崭新藏青色西服，努力挺直腰板，极力维持沉稳形象，但时不时抿嘴，以及望向通道深处，暴露出内心巨大压力与期盼。


    没办法，老屠啥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多少年来，河东一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上面指示向来清晰直白：保煤保电。


    多少任书记，也就他老屠在任期之内，有如此重量级外商考察团前来，而且还是打底五十亿美刀压境，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秦青川面带微笑，很是从容。


    身后，尹骄阳、金振华、刘文聪、卢锦强、郭帅江等省委常委，以及相关副省长，悉数到扬，可见重视程度。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空调低沉嗡鸣，以及偶尔整理衣服发出的细微声响。


    “来了。”


    不知谁低呼一声，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在通道尽头。


    霍庭大步流星，率先出现，一身深色精致唐装，剪裁极佳，气度逼人。


    紧随其后是沈毕，身着深色中山装，搭配高大白人面孔，‘混搭’风格，颇有些另类庄重。


    再旁边是普林斯顿，大高个，深蓝西装，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微微低头，光明顶异常醒目。


    庞大‘百团’，在三巨头引领下，人流如潮水般涌出。


    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个个衣着光鲜，神情或好奇、或精明、或期待。


    双方会面，握手、寒暄、热情攀谈，气氛相当融洽。


    ......


    三天后。


    并州饭店，某包厢。


    秦青川做东，宴请霍庭、沈毕、普林斯顿三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毕终于忍不住，咧着嘴，朗声一笑。


    “秦主任，有个重大消息，需要郑重告诉您一声，以后请叫我沈毕同志。”


    话音刚落，霍庭摇了摇头，笑着打趣。


    “看看，我就说憋不过三天。”


    旁边，普林斯顿撇撇嘴，满脸不高兴。


    “切，神气什么，也就是认识秦主任早，你有金紫荆星章么？”


    沈毕七十二岁，已然满头白发，却童心未泯，或者说，抑制不住嘚瑟的心情，挤了挤眼。


    “没有，但我是党员。”


    普林斯顿先是一顿，紧接着冷哼一声，又问。


    “你是青齐、江右荣誉公民么？”


    沈毕淡定从容，轻飘飘重复。


    “没有，但我是党员。”


    普林斯顿眼珠一瞪，声音猝然拔高。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不管说啥，我就是党员。”


    霍庭实在看不下去，笑着解释。


    “青川，港岛事结，易向才总裁作为介绍人，推荐沈生入党，经过多地灾后经济复苏落地，前几天，已经转正。”


    秦青川不禁挑眉，顺势捞起酒杯，往前一举。


    “来来来，沈生......沈毕同志，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沈毕喜滋滋拿起酒杯，虚碰之后，仰头一饮而尽。


    普林斯顿啧吧着嘴，不太得劲，也自顾自喝了一杯。


    “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也为组织出过力，当年五轴......”


    话未说完，沈毕轻咳几声，故作姿态。


    “老普啊，你这态度可不行，为组织出力，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要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了，积极性有没有提高，有没有认真工作，能不能为组织做更大贡献？”


    一句话，算是给小插曲画上句号，至少普林斯顿有些语塞。


    秦青川徐徐开口，连安抚带引导话题。


    “好了，老普，端正心态，继续努力，咱们说正事。


    大方面由我来掌控周旋，你们起个带头作用，深入考察，最好签订几份意向书，打打配合。


    再等一段时间，这片土地，甚至......”


    说到此处，突兀停顿，把后面的话咽回去，转而继续道。


    “一块优质土壤，需要更多绿植覆盖，在我的完整计划中，这是关键一环，我希望诸位能够鼎力相助。”


    第一次如此郑重、如此措辞，令三人有些诧异。


    几秒后，沈毕率先表态。


    “秦主任，您放心，力鼎将竭尽全力。”


    霍庭也收起笑意，肃然跟上。


    “青川，太高层次，我们不懂也不会参与，但听令行事，肯定没问题。”


    说完，侧目望去。


    “老普，这可是表现时刻。”


    普林斯顿眼珠一转，登时来了精神，胸脯拍得砰砰响。


    “秦主任，您瞧就好吧，去年事后，我在摩根，乃至昂撒财团，话语权更大，不就是推动河东发展么，这都不叫事。”


    ......


    饭桌‘都不叫事’，屠百顺却有事，还是大事，接二连三的大事。


    常庆荣三板斧，两柄如期备好，独缺舆论引导。


    吴侯杰行事谨慎，不可能为了三秒快乐，赔上晚年生活。


    考察团抵达，央视如影随形，果断勒令全省媒体，杜绝一切负面报道，积极配合宣传。


    常庆荣火大又没辙。


    以往求吴侯杰办事，除了送‘润喉糖’，钱财统统被拒收，甚至吴侯杰还发明了‘期权’，说什么退休后，希望朋友‘帮忙’，赞助他完成周游世界的梦想。


    只能说，老色批玩得挺‘高端’。


    无奈之下，常庆荣只能联系京城。


    在9月4号，一去一入，新版三板斧，直冲屠百顺袭来。


    黄昏开始，无数简报和电话，纷至沓来。


    云煤数座矿井彻底停产，私营煤矿业主，齐齐‘罢工’，保供省份、乃至部委，齐齐致电询问。


    云中、平阳、泽州、上党多地，出现基层矿工因停产，引发小规模聚集和请愿。


    龙城及部分地市，因运煤车积压导致交通堵塞、物价波动，民生怨气被引导。


    浩大考察团的喜悦，仅仅维持了三天。


    尤其是最后一通京城来电，更是让屠百顺陷入纠结，或者说恐惧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