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你动作真利索

作品:《四合院:我万物之主,称霸四九城

    “李大哥,工具都准备好了,就看你了。”她边说边领着他进屋,声音里透着一丝期待和依赖。


    李向前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将工具一一摆放开来,然后蹲下身开始拆卸那根老旧的水管。锤子敲击金属的声音,钳子转动的吱嘎声,伴随着空气里逐渐升起的汗味,构成了这个小院子里最朴实的交响。


    秦淮如默默地站在一旁,偶尔递给他一块抹布,一杯水。她的眼睛盯着他的动作,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像是在观察一扬无声的仪式。


    “李大哥,你动作真利索,像个匠人。”她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


    李向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了笑:“哪有,都是老本行。”


    “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书呆子,没想到动起手来这么干脆。”秦淮如的声音低柔,带着几分调侃。


    “书呆子也是得动手的,不然书看了有什么用?”李向前回以一笑,继续忙活。


    夜幕渐渐降临,星光在天幕上闪烁,微风轻拂过屋檐,带来些许凉意。下水道终于换上了新管道,水流顺畅,不再积滞。


    秦淮如看着流畅的水道,深吸一口气,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释然。她回头望向李向前,眼神里多了些感激和依赖,仿佛那不再仅仅是邻里之间的帮忙,而是一种默契和信任的纽带。


    “李大哥,谢谢你。”她轻声说。


    李向前摇摇头,“没什么好谢的,咱都是自己人。”


    许大茂家的水管出问题,是在一个午后的闷热里爆出来的。那天阳光似火,一整片天罩得人透不过气来,屋檐下的鸟都不叫了,只听见老榆树枝叶摩挲的响动,还有远远的,小孩在胡同口玩泥巴时打闹的声音。


    李向前刚从秦淮如家回来,手里还提着用剩下的水管接头和扳手,汗水顺着脖子淌到衣领里,整个人跟从蒸锅里出来似的。刚踏进自己院子门口,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听到隔壁许大茂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水声,还有许大茂那不甘不愿带着恼火的嗓音:


    “我这破水管怎么又炸了!哎哟哎哟,这要是再晚一点,我屋里那相片可就泡汤啦!”


    “你又不是不知道,管子老化了几年了,不修不换,非等着它自己裂开是咋的?”这是傻柱的声音,似乎正站在门口看热闹,语气不带掩饰地嘲讽。


    “你闭嘴吧你!”许大茂怒道,“轮得着你说风凉话?你那手艺,我可没忘当年你给我装风扇线结果短路那一出!”


    李向前眉头微皱,心道这许大茂又来这一套。要说这人,平时光鲜,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见谁都笑嘻嘻的,可真遇上点事,那点能耐就跟棉花团子似的,一戳就塌。许大茂家那水管早该换了,老化锈蚀,前几次堵了还硬撑着不修,非得等今天这通爆裂才知道着急。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手里的工具,叹口气还是转了个弯,朝许大茂家走去。


    “让一让。”李向前走到门口时淡淡地说。


    许大茂正蹲在地上,围着自家厨房一小滩漫出来的水打转,那模样像刚吃了瘪的猫。听到李向前的声音,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站起来,脸上迅速堆起一副讨好的笑容:“哎哟李兄弟,李师傅,您可算来了!我这水管,怕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今儿个非得劈我一下。”


    李向前没搭话,只是绕过他,进了屋。一进厨房,脚下一滑,一股水势还在咕咕往外冒,地砖上已经布满了湿漉漉的水迹。角落里一张矮脚木柜,腿脚已经被泡得发胀,隐隐有裂缝。


    他蹲下来,用扳手扭了几圈,拧开接头,水立刻喷得更高了,一股水柱冲起将天花板都打湿了一角,啪啦啪啦地滴着水珠。许大茂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哎哟,我这屋顶!”


    “没事,水压不是很大。”李向前淡声说着,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截新管,顺手比了比接口,动作利落得像个从不出错的老匠。


    “李师傅,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许大茂嘴上说得甜,眼角却不停瞟着厨房地上的水,心疼得都快把舌头咬断了。


    “你下次再拖,连屋都得泡。”李向前抬眼看他一眼,“旧接口早裂开了,水管锈穿了两道缝,能撑到今天算它命硬。”


    许大茂讪讪地笑,擦了擦额角的汗,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不是没请人来修过,但没人像李向前这样一插手就见成效,许多时候,他不肯低头请李向前,更多是碍于那点面子。


    李向前弯着腰,在一片闷热湿气中不断接管、缠胶、固位、校直,身后背汗浸透,黏在衬衣上像浮雕般清晰地勾勒出骨架。许大茂站在一旁,不再出声,嘴唇翕动几次,却最终只变成一声叹气。


    “你这管子,我给你加固了一下,胶圈换新的了。以后水压一大别用电热水壶那一套办法冲水,太猛了管子顶不住。”李向前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水,顺手拿过一块旧抹布擦了擦工具。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许大茂点头如捣蒜,眼睛一刻不离那新装的水管,生怕它再冒出一丝水花。


    “还有厨房这橱子脚得锯短点,上回积水渗进去,这木头都涨成海绵了。再来一回,估计你得吃带木屑的馒头。”李向前扔下一句,转身出了屋。


    他走得干脆,连头都没回。许大茂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复杂难辨。


    门外,夏天的风里多了点蒸腾的湿气,吹在脸上却也比屋里清爽些。李向前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已经斜斜地从屋檐洒下来,照在青瓦上泛着金黄的光。


    他回头瞥了一眼四合院的方向,只见贾张氏又坐在门槛上剥葵花籽,嘴里咕哝着什么,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扫向许大茂家的方向。


    “水管是修好了,嘴皮子才是永远也堵不住的那条管子。”李向前低声喃喃,嘴角却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在和自己讲一个只有他才听得懂的玩笑。


    老枣树下的影子越拉越长,黄昏的风带着一丝潮润,夹着砖缝里浮动起来的尘土味,拂过李向前额头上尚未干透的汗。他站在自家门前片刻,低头看了看被水汽打湿的鞋面,又抬头望向四合院另一边的角落。


    那是贾张氏的方向。


    她正歪坐在门槛上,背靠着斑驳的门柱,嘴里咂着瓜子,一边哼哼唧唧地骂骂咧咧:“哪家的命贱狗,把我院口那只大缸撞翻了?我那一缸清水,熬红薯干用的啊,全泼了!缺不缺德啊这是!”


    声音又尖又哑,像老旧锯条在木头上拖拉,一下一下,不刺耳却叫人烦躁。李向前听得出来,她那话不是骂狗,是骂人。那“命贱”两字咬得极重,像是钉子钉进院墙,一锤一锤地直往人心里敲。


    “贾老太太,您家那大缸放在过道正中央,谁晚上走夜路不撞啊?”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院角弱弱地响起,是秦淮如。她抱着小当,站在自己门前,语气里既有歉意,也有几分疲倦。


    贾张氏猛地回过头来,那双三角眼直直瞪过去,嘴角耷拉着,“你倒说得轻巧!你家孩子下午是不是就在那跑?是不是他踢的?”


    秦淮如抱紧怀里的小当,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李向前看得分明,那一瞬间她肩膀微微一颤,显然不是没话,只是不敢说。


    “奶奶的。”李向前低声嘟囔了一句,脚下却往贾张氏那头走去。


    他走得不急,脚步稳,每一步都踏得极轻,像踩在一根细线之上。那一缸水的确是他修水管时用的,一时忘了提醒她搬开,许是秦淮如的小儿不小心撞了,却被贾张氏这般借题发挥,实在叫人气闷。


    “老太太。”李向前停在贾张氏面前,语气平静,“缸是我当时让秦淮如借来备用的,用完忘了收,是我没提醒她,不关孩子的事。”


    贾张氏眨巴了一下眼睛,嘴角一扯,“呦,这就成了你干的啦?李向前你啥时候这么好心,替人担事了?”


    “不是替,是我本就该担。”李向前垂下眼,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缸我明儿帮你找人补,水也给你挑来,今儿这事儿,翻篇吧。”


    贾张氏怔了怔,原本就要吐出来的“谁稀罕你那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她心里其实最怕的,就是这李向前。他嘴不利索,却一板一眼;你骂他,他不接;你讽他,他不理;你真闹得大了,他那眼神一收敛,连对门狗都不敢吠。


    “哼。”她冷哼一声,甩着瓜子皮站起来,“你说翻篇就翻篇?这院子就你最大了?我老贾家红薯干还没个下落呢!”


    “红薯干……”李向前眉梢一挑,嘴角略一牵,转身不再说话,只轻声道,“今儿下午太阳不大,地潮,晒不干。你还是等等再说吧。”


    他转身那一刻,贾张氏的目光落在他肩上那块被水泡皱的衣角,神情有一瞬间的犹豫。可她终究还是坐了回去,又开始咂巴咂巴嘴,“哎哟我的老腰啊,坐这一天了都没人管,真是命苦……”


    李向前懒得再听,径直走回家,把工具箱丢在桌角,拧开水壶的盖子灌了口凉水,嗓子才算缓过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破了一道口子,隐约泛红。


    他盯着那伤口看了几秒,没动。心里却在想着秦淮如方才那一瞬不敢吭声的样子。她的沉默,不是懦弱,而是清楚地知道,在这四合院里,一个女人顶着三个孩子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站起来,从抽屉里摸出一小瓶酒精棉球,一边给自己清理伤口,一边低声道:“明儿得去菜市口那边看看,有人家卖铁皮缸,买一个回头带过来。”


    刚拧紧酒精盖子,外头忽然响起敲门声。


    “李大哥,是我。”是秦淮如的声音,带着些不安和试探。


    李向前打开门,她正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包裹着白布的竹篮,篮子角落露出几块红薯块。


    “这些是……白天我晒的,没丢,剩下的一些,想让你尝尝。”她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怕被拒绝。


    “拿进来吧。”李向前语气不动,接过篮子放在桌上,“你不用这样。我说过,今天那事跟你无关。”


    秦淮如站在门口没动,屋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那双总是挂着疲惫的眼睛里,竟有些微亮意。


    “可我不能当没发生过。”她轻轻说道。


    李向前顿了顿,转身端起篮子,一只手从中捏出一块红薯干放嘴里咬了一口。干糯中带着点微甜,边角还有点炕得焦脆,竟意外地好吃。


    “你手艺不错。”他说,“以后你要是愿意,多晒些。我家锅灶还能用,热水烧得快,给你腾出来。”


    秦淮如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忽然像是舒缓了几分。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这“好”字一出口,屋里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风掠过屋檐,吹得灯花一晃,窗棂上留下斜斜一道金黄。


    李向前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角。屋里静悄悄的,唯有墙上的钟摆滴答滴答地响着,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人的神经上。


    他面前那只竹篮早被腾空,红薯干只剩几片焦糊的渣滓贴在底布上。他没扔,端坐着,望着那点焦黑残屑,眼神深沉。外头天已黑透,四合院的另一头却还不安宁。


    “哎哟——我的腰哟!这可怎么活哟!”贾张氏的哀嚎像穿堂风一样灌进来,一声比一声刺耳。


    李向前终于动了,慢慢站起身,从屋角柜子底下拖出一个铁皮小盒。那盒子锈迹斑斑,角落处缠了几道红布条,上头用毛笔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已经被岁月抹去大半,仅能辨出“外用药膏”几个字。


    他拎着盒子出了门,穿过院子。月色不明,地上那些石砖在朦胧中像一块块泛着青光的鱼鳞,踩上去略微有些滑。他走到贾张氏屋前,只见她半瘫在门槛边,一手捂着腰,一手死死拽着一条棉布被角,头发散乱,嘴里不停地“哎哟哎哟”个不停。


    “你咋来了?”她看到李向前,语气立马变了调,眼神也从“疼死我了”转为“你来干嘛”。


    “给你贴个膏药。”李向前淡淡道,把手里的铁盒晃了晃,“旧的,但劲大。”


    贾张氏本想拒绝,可听他说“劲大”两个字,又顿了顿,眼珠子一转,似乎想起自己今儿下午把李向前骂了一通,不太好意思。但她又拉不下那张老脸,只得哼哼唧唧道:“我……我这老骨头,可扛不住你那‘劲大’的膏药,要是贴出问题,你得负责!”


    李向前没回她的话,只是蹲下来,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块黑色膏药,泛着深绿油光,带着股子说不上来的药味——既不是草药味,也不像化学膏体,更像是某种深夜里熬出来的古怪东西,熬得连空气都要多几分黏稠。


    他捻起膏药,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了几下,那膏药随着他的手指慢慢变软,粘性显现出来。他抬眼看了一眼贾张氏。


    “转过去,衣服撩起来。”


    “哈?”贾张氏瞪大眼睛,“你要我当着院里人脱?你是想让我老命没了!”


    “你要不想疼,就照办。”李向前淡声说着,眼神一点情绪都没有,却有股子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贾张氏咬咬牙,终是把腰部的衣服往上拽了一下,露出一截蜡黄而松垮的老皮。她的腰窝上有一道旧伤口,那是年轻时候抱柴火摔的,逢阴天便酸涨,今儿太阳一出,干活一多,就犯了老毛病。


    李向前把膏药贴上去,掌心按着,一点点地推开,动作沉稳,指尖的力度适中,带着一种匠人式的严谨。他没说话,贾张氏却忍不住嘀咕:


    “这膏药你哪儿来的?怎么没个标签?你可别拿死人药敷我啊!”


    李向前闻言眼角一挑,语气淡然:“你也配得上死人药?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老方子,偏门的。敷上它,前半夜热得发痒,后半夜才见效。”


    “哼,别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煮了。”贾张氏嘴上虽然还在埋怨,身体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膏药的热力缓缓渗入筋骨,她的眼皮都松了些,像是好久没躺稳似的松了口气。


    “你明天别动太猛,热敷完别立马洗冷水。”李向前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收拾起铁盒准备离开。


    “等等。”贾张氏忽然出声,语气有些犹豫。


    “嗯?”他回头。


    “那个……前阵子你门口那棵枣树,我不是说要锯了给我烧锅炉么?你……你还是留着吧,成不?别真给我锯了。”她说得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李向前看她一眼,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拎着铁盒慢慢走回了自己屋子。


    他一进门,便脱了外衣,坐在床边,借着灯光把那空盒子擦干净,然后塞进柜子最下层。他知道这膏药的“劲儿”有多大,那不是普通药铺能配的方子,熬膏时加了两种带“毒性”的药材,是他师父留下来的秘制法子,治一时之痛,却不可多用。


    他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只是这院子里的人太复杂,面子和里子缠在一起,想讲理,总有人先要骂三句。


    他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秦淮如那双清亮却带点疲倦的眼。忽地,门外一阵敲门声传来,不大不小,节奏分明。


    “李大哥,是我。”


    又是秦淮如。


    他顿了顿,披上外衣开门。门外的她站在月光下,手里端着一碗热汤。


    “你今天忙了一天,这是我熬的绿豆百合汤,解暑的。你要不嫌弃,就尝一口。”


    李向前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她走进屋,动作轻轻地把汤碗放在桌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铁盒,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问。


    空气中静了一会儿,连窗外的风声都似乎低了下来。


    “李大哥,你总是……帮大家。”


    她话没说完,李向前却忽然插了一句:“有些事,不帮,没法睡好觉。”


    秦淮如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轻声道:“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喊:


    “哎哟妈呀!我家鸡被人偷啦——!”


    李向前的眼神猛地一冷,放下碗,往外走去。他脚步极快,像猎犬闻到血腥。


    四合院的夜,总是这样,说静不静,说乱也乱不上天,但总有点事闹得人心里像猫挠一样。李向前脚步不停,顺着院子中间那道石板小道疾步走去,月光被高墙遮了一半,铺落在地面上像打碎的银子,不规则地洒了一地。他耳边风声擦过,夹着屋檐下挂着的风铃轻响,而前方的喊叫声却越发焦躁,显得异常突兀。


    “我的鸡!我那只红冠子,早晨还下了个大蛋的!刚才还喂了半碗米呢!”是许大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破音和慌乱。


    李向前走得更快了几步,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一进前院,只见许大茂穿着一条印花短裤,脚上连鞋都没顾上穿,一脚踩在泥水里,一脚还裹着袜子,披着一件背心,整个人像被火烧着似的在鸡笼前转圈。他的那口破铁笼门敞开着,一地羽毛,血迹零星滴着,一路向着墙角延伸。几位邻居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谁干的?半夜偷鸡也太不要脸了!”


    “我听见有动静,但还以为是小孩闹腾呢。”


    “这鸡估计是让野猫叼走的吧?”


    许大茂脸都绿了,急得直跺脚:“什么野猫!野猫能把铁笼的门打开?还能不留一根爪印?我看就是院里有人干的!谁家有猫?谁家有狗?都得查查!”


    李向前缓缓靠近,眼神落在那铁笼门上,轻轻皱眉。那门并不是被暴力撬开的,而是被人用铁丝挑开了卡扣,而且动作还算细致,没有太多痕迹。他俯身观察了一下,脚印倒是模糊,但在靠近墙角的位置,石砖间的缝隙里卡着一截红线,像是衣摆上扯下来的。


    “向前,你来得正好!”许大茂猛地扑过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精得很,你帮我找找,这鸡要是找不回来,我这一礼拜的下酒菜可就没了!”


    李向前扫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淡淡道:“你这鸡,应该是被熟人顺手牵羊了。”


    “熟人?你有线索?”许大茂眼睛一亮,语气立刻高八度。


    “还不能确定。”李向前把那截红线小心夹起,“不过,你这鸡要真是人偷的,估计今晚就在谁家的锅里炖着。”


    一旁的秦淮如也凑了上来,眉头微皱,看着那地上的血迹轻声道:“会不会是……饿极了的人做的?”


    李向前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她那件深红色外衫有一处明显的破口,像是刚被扯过,但他没点破,只是将线头夹进衣兜里,然后慢慢站起身,对许大茂说:“鸡找回来我不保证,但我可以看看你这水管漏不漏水——你家水表今儿转得飞快。”


    “水?水咋了?”许大茂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发青,“你是不是昨天修水管的时候动了什么?”


    李向前淡然一笑:“你昨晚不是说你家龙头松吗?我帮你紧了紧。你要是不放心,我今晚再帮你看看。”


    他话音刚落,墙角“咕噜噜”传来一阵水声,接着,“哗啦”一声,墙根的水管突然喷出一股浑黄的水柱,直接浇了在扬几人一身。围观的人哇啦乱叫,有的捂着脸,有的抖着衣服,还有的干脆转身奔回屋里换衣服。


    许大茂傻眼了,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喷涌的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李——你到底修了个什么玩意儿啊!”他终于爆发,指着水管跳脚,“你是修还是拆啊?”


    李向前背着手,语气依旧平静:“我没动主管。你这水压不稳,是你前天自己接的那段铜管回流了。”


    “胡说八道!我接管的时候你还说没问题!”许大茂暴怒。


    “我说‘应该没问题’,没说‘一定没问题’。”李向前轻描淡写地纠正,然后转身,“你要查鸡就去查,我来帮你关水。”


    说罢,他径直走向后墙的水阀处,半途还随手从院子里贾张氏那口破水缸边拿了条湿毛巾,抹了抹手指上的水渍。


    他知道自己干了点手脚,但并非出于恶意,只是略施惩戒,许大茂平日太滑头,该让他知道水管不是用来耍嘴皮子的道具。


    而鸡的事嘛,他心里有数了。红线、铁笼、破口,线索虽不多,但足够。


    “秦淮如。”他忽然停下脚步,在关阀门前,侧头看向那还站在原地的女人。


    她怔了一下:“嗯?”


    “你今天换的外衣是哪件?”


    她下意识捂了捂衣摆,语气略僵:“就……就这件呀,怎么了?”


    “破了。”


    “啊?”她低头一看,脸色变了,想掩饰却来不及。


    李向前没继续追问,只道:“小心别扯得更大,不然衣服补不好。”


    说罢,他拧紧阀门,水声顿止,院子重归寂静。


    李向前刚拧完水阀,手指还沾着湿意,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洇进院墙上的青苔里。夜色稍浓,月光愈发白亮,那些平日被忽略的角落也仿佛被拎了出来,显得格外清晰。他刚要转身回屋,一道拖拉着脚步的呻吟声,仿佛从地缝里拱出来似的,缓缓响起。


    “哎呦喂……哎呦我的命啊……这腰……这腰是断了呀还是裂了呀……”


    贾张氏的声音,就像生锈的铜锣被人用力敲了一记,刺得人耳膜一紧。


    李向前停下脚步,眉毛轻轻皱了一下,回头望去,只见那道瘦削的身影踉跄着从西屋出来,披着一条灰扑扑的旧棉袄,拖鞋啪嗒啪嗒拍在青砖上,每走一步就“哎呦”一声,一手扶着腰,一手拎着根木棍,一脸仇似的表情,像是谁在她腰眼里塞了炭火。


    “你这大半夜的,干啥呢?”李向前故作平淡,眼睛却在她身上细细打量。


    贾张氏气也喘不匀了,抬头一看见李向前,更是像找到了个发泄口:“向前呐,我这命苦啊……你不是给我贴了那膏药吗?可我今儿晚上刚贴上,才歪了个身子准备睡觉,这腰眼子像是被针扎似的,麻的啊!发烫啊!还出红疹子了,你看看你看看!”


    她说着就要掀衣服,手指已经在那块灰棉袄上扯开了缝。


    “别,别,贾大娘!”李向前急忙摆手,眼看着她那指头都快戳到肚皮了,“这大庭广众的,您悠着点儿,院里孩子还没睡呢!”


    “怕啥,都是一家子,见着又不会少块肉!”贾张氏气得眼睛发红,“你这膏药,是不是买错了?我贴上这几个钟头,浑身骨头都打颤!你这是帮我治病呢还是要了我这把老骨头啊?”


    李向前暗自叹了口气,心里一沉。他当然知道膏药的来历——那是他从东市扬边角药摊上捡来的,便宜货,一分钱一张,闻起来倒是正儿八经的辣椒味,但成分嘛……他也不是太放心。


    “行了,贾大娘,您别急。”他斟酌着语气,“我明儿一早再给你换一张新的,这会儿先揭下来,别继续敷着。”


    贾张氏双眼一瞪:“你是说,这贴的不对劲儿?”


    李向前点点头,“可能药劲儿太猛了,您身子骨虚,一时受不住。”


    “哎哟,我就说嘛,刚贴上还挺舒服的,怎么一过夜,腰跟钻心似的疼。”她一边嘀咕,一边蹒跚地挪向院角的洗脸架子,嘴里还在嘟囔,“这人呐,真是不能图省钱,便宜的药连命都快省了。”


    李向前没搭话,他的注意力却从贾张氏的哎哟声里抽了出来,落在她走路的步子上——那不是简单的疼痛步伐,而是夹杂着某种不安定的虚浮感,像是一个人做了亏心事之后,被某种说不清的压力压得抬不起头。


    “贾大娘,”他忽然提高了点声线,“你这几天晚上都没出过门吧?”


    贾张氏一愣,脸上的皱纹跟着僵了一瞬:“没啊……我这腰啊,动都动不了,出去干啥呀?要不是今儿这膏药烫得慌,我连这门槛都懒得迈。”


    “哦,那你家那口缸边上的木盆,咋今天中午还湿着?”


    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


    贾张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张嘴就回道:“那是我孙子洗脚剩下的水,你也知道,孩子调皮,倒水不小心撒了呗。”


    “可是你孙子今早跟他婶去南头玩了一整天,还没回来。”


    贾张氏的嘴巴张了张,刚要再辩解,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


    两人齐齐转头,正见秦淮如不知何时倚在门边,面色有些发白,手里还握着一个茶盅,盅盖轻轻在瓷口上敲了两下,似是无意,却又分明打断了这段尴尬的对话。


    “李师傅,”秦淮如声音不高,但很稳,“贾婶这两天身子不好,是我帮她洗的脚,也擦了盆子,可能没擦干净。”


    贾张氏眼睛顿时亮了:“对对对,还是淮如记得清,是她弄的,老咯我记性不大行了。”


    李向前没有急着接话,而是目光深深地看了秦淮如一眼。那双手虽然举着茶盅,却微微颤抖,指节处紧绷得泛白。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声音低了些许,“那就多谢你替贾大娘操心。”


    秦淮如垂下眼,嘴角微动,没说话。


    夜色渐深,月光越发亮得刺眼,四合院的每一砖每一瓦仿佛都裹着一层冷霜,静谧中却藏着许多说不清的东西。李向前坐回门前的小凳上,背靠着门框,手里攥着刚才从贾张氏衣摆下悄悄扯下的一截布角。那不是寻常旧布,而是印着浅红底花纹的斜纹棉布,偏偏与他昨儿在墙角捡到的那截红线纹路极其相似。


    他低头仔细地搓着那块布料,指尖感受到一丝奇异的黏腻,像是被什么油脂浸染过。他鼻尖轻轻凑过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咸味,似是熬鸡汤时飘出的汤气味,混着一股说不清的酱香……他嘴角轻轻一翘,不动声色地将那块布夹入了书桌边的抽屉里,用一本旧小说压住。


    刚收好,门口就响起一声细细的敲门声,不重不响,却让人心头一震。


    “谁?”他声音平稳,眼睛却眯起了一道缝。


    “是我。”门外是秦淮如的声音,有些低,像被风压着飘进来的。


    李向前起身开了门。


    她站在那儿,双手抱着胳膊,身上还披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肩头隐隐可见些许鸡毛般的绒屑。她脸色苍白,眼圈泛红,却强自镇定地看着他。


    “这么晚了,有事?”李向前问,语气不急不缓。


    秦淮如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着该不该开口。然后她咬了咬唇,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他没有伸手接,眉头微挑。


    “鸡……鸡腿。我炖了点汤,给小妞妞喝的,她吃不下,剩了一些。我想着你最近帮了我不少……”


    “你什么时候炖的汤?”李向前看着她,眼神直白得让人避无可避。


    秦淮如被问得一滞,嗓子像是卡了根鱼刺,半天才低声道:“傍晚……我把那只鸡,炖了。”


    “哪来的鸡?”他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几乎和夜风混在一块儿。


    她的眼神乱了,像极了风中跳跃的烛火,不定,也不敢对视。


    “我……捡的。东墙根那边,有人丢下了只鸡,没动静。我看着它像是死了,就带回来……洗了处理了……”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嗓子发干,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李向前没有立刻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只钻进了陷阱却还不自知的猫。


    过了良久,他淡淡地说:“那鸡脖子上有没有红绳?”


    秦淮如倏然抬头,眼神慌乱。


    “我……我没注意……”


    “真没注意?”他上前一步,眼神陡然一冷,“还是不敢说?”


    她退了一步,咬着唇不作声,手中那包鸡腿轻微地抖动着,仿佛承载着整个夜晚的羞耻和慌张。


    空气陷入短暂的凝固中。


    李向前却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点嘲讽,也带着点疲惫:“秦淮如,你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了吧?”


    她咬牙,终于开口:“我没办法……妞妞一直咳嗽,米缸空了,我找不到活干,嫂子又不管我,我……”她一边说一边吸着鼻子,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我不是想偷,可是院里人一个个都护着各自那点子东西,你让我去求人,我也拉不下这个脸……”


    李向前看着她哭,眼神一如既往地冷静。


    “你要真不是想偷,那你为什么一听贾张氏喊丢红薯干,第一反应是往西屋躲?”


    秦淮如愣住了。


    “你不是第一次躲,前些天棒梗偷了大爷家的瓜干,你就是这么藏他的。”


    她像被人戳穿了伪装,整个人僵在原地。


    李向前接过她手中的纸包,打开看了看,那鸡腿还温热,皮面泛着油光,香味浓郁,显然是炖得极有章法。可惜香味再浓,也盖不住那股熟悉的佐料味——他鼻子灵得很,许大茂买的那包酱料他也用过,这股味他认得。


    “鸡腿我收下。”他说,“但事,你得还原。”


    秦淮如双肩微震,怔怔望着他:“还原什么?”


    “你去跟许大茂说,是你做的,你偷了鸡,你认了。”他的声音低沉却不容置喙,“或者,等我去说。”


    她猛地摇头:“不行,他知道了,他会在整个院里嚷,妞妞以后都抬不起头……”


    李向前却只冷冷看着她:“那你想怎么办?一只鸡、一条水管、一块膏药……这事已经不是你能压住的了。你以为我放你一马,就没人知道?你真当这院子里其他人瞎了耳、瞎了眼?”


    秦淮如抿着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像一只被主人斥责的小狗,倔强地站着,不走,也不肯认错。


    李向前叹了口气,声音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你可以不说,但你得补。”


    “补?”


    “补一只鸡给许大茂,换掉红薯干给贾张氏,找机会。”他说,“我可以替你去菜市扬挑,钱我垫。”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难堪:“你……为什么帮我?”


    李向前没有回答,只道:“因为你不是坏人,但你要是再这样,迟早真变成了。”


    清冷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洒落下来,映照着四合院里那条狭窄的青石小路。院内几处灯火摇曳,照见贾张氏蹒跚的身影,正一手握着那块已经开始变色的膏药,站在院角的石桌旁,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怒火和不甘。


    “这膏药,哪儿来的?”她嘴里嘟囔着,声音低沉却透着刺耳,“李向前,你这家伙,竟敢拿这玩意儿来害我!这不是毒是什么!”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费力地撕扯着膏药边缘。膏药贴得牢牢的,布料在皮肤上划过一阵红痒,伴随着隐隐的灼痛感,贾张氏忍不住闷声咒骂,“哎呦!妈的,这不是坑我吗?你当我是傻子啊!”


    院门口,李向前正拿着手电筒走过来,听到声音,眉头微皱。他加快脚步,刚走近,贾张氏便扯着嗓门吼了起来:“你给我站住!这膏药是你给我贴的吧?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李向前面色一沉,停下脚步,手中的手电光束直直照在她那张因疼痛扭曲的脸上:“贾大娘,别急,我没害你。只是那膏药药性太烈了,可能你身体不适应,才会这样反应。”


    “药性烈?”贾张氏嗤笑一声,“你这是毒!这腰上这阵子火辣辣的,全是你那个膏药害的!你别以为我没查,膏药背后那个标签纸,上面写的成分,多少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毒草!”


    李向前心里一紧,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把那膏药的成分翻了出来。他蹲下身子,声音放得低沉:“贾大娘,这东西我也不懂。是东市扬上便宜货,有些人说治风湿有奇效,我想帮你缓解痛苦,没想到反倒……”


    “哼,帮我?!”贾张氏猛地站起,脸涨得通红,手里那块膏药在灯光下显得暗黄而粘稠,“你这算哪门子帮忙?你当我傻?还不是为了省钱,拿便宜货敷衍我!你就这么瞧得起我?”


    李向前没有辩解,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疲惫和复杂,“贾大娘,我错了。以后我找正规药铺,绝不会再随便给你用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错了?说得轻巧!”贾张氏气得双手紧握,“你看看我这腰!这膏药贴上去,热得我晚上连觉都睡不好!还让我这半边身子像被火烧似的,疼得我牙都咬碎了。”


    李向前站直身体,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疼,我真的知道。你再忍忍,我明天一早就去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保证把你这腰治好。”


    “医生?”贾张氏冷笑一声,“李向前,你以为找医生就能解决问题?你这膏药一贴,我这腰都要废了,明天我告诉你,谁敢帮我治,先得给我赔三斤红薯干!”


    她的声音越吼越大,四合院里回响着她怒气冲天的咒骂声,李向前眼神闪烁,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明白,这份怒火背后,是她多年累积的委屈和痛楚。


    “贾大娘……”他想劝说,但她已经不愿听他解释。


    贾张氏转身,步履蹒跚地回屋,嘴里还念叨着:“这药是毒,谁敢用谁傻!李向前,别以为你多聪明,我今天不吭声,明天不代表以后就没事!”


    门“啪”的一声关上,院子里只剩下李向前独自站立在那,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影子斑驳,犹如他此刻纷乱难明的心绪。


    他轻轻揉了揉额头,低声自语:“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还复杂。”


    院子里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飘散到青石板上。李向前的目光凝重地盯着那紧闭的门,心中却没有一丝放松的念头。就在这时,远处院落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些许急促的脚步声,一道熟悉而粗犷的身影踏进了院子。


    “李向前!”声音不大,但带着明显的质疑和愤怒,竟然掺杂了几分颤抖。声音的主人正是许大茂。


    李向前缓缓转身,见是许大茂,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大茂,有事?”


    许大茂抬起手,指着李向前那边的方向,“鸡呢?昨天家的鸡去哪儿了?我找了半天,一只好鸡,说没就没了。你说,难不成是你拿的?”


    李向前眉头微微皱起,心头一紧。这质疑来得直接而残酷,仿佛一根刺扎在他胸口,让他一时无言以对。


    “你说什么?”他故作镇定,声音平静,但内心已开始打鼓。


    许大茂紧盯着他,眼神里闪着怒火,“别装了,我听说有人昨晚见你在东墙根那边鬼鬼祟祟的,你别以为院子小,消息瞒得了谁?这鸡不见了,我家妞妞都馋哭了,我还得上哪跟她交代?”


    李向前心头一紧,脸色微暗。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拖,但此刻最重要的是稳住许大茂的情绪。


    “我没偷你的鸡。”他说,“你要是相信我,就冷静点,我帮你找找看,也许鸡跑了,或者被谁抓了。”


    许大茂一听这话,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但嘴角依旧带着戒备,“跑了?鸡能跑哪去?要我说,这院子里谁都不干净。你李向前一向刁钻,我可不信你没动手。”


    李向前眼神闪烁,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自从这四合院的事搅得风生水起,他一直像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你这样说,我心里也不好受。”他轻声道,“如果真是我偷了,你尽管说,我也不会推脱。”


    许大茂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哎,唉……我也不愿意这么说。可这鸡丢了,家里没着落,我真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李向前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我明天一早就帮你找补,别再说我偷了,我这人,是看着院子里的人都不容易,才不想跟你们作对。”


    许大茂怔怔望着他,神色渐渐柔和了一些,“行,你帮我找补,我看你也不是坏心眼。不过,李向前,你可得记住,鸡是咱家的,别跟我耍什么花样。”


    “放心,我知道分寸。”李向前点头,心底却暗自思忖:这许大茂,是试探还是陷害?他得小心应对。


    李向前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局面还远未结束。他望了望天空,月亮依旧冷冷地悬挂着,似乎预示着接下来更加复杂的风波。


    李向前站在自家屋檐下,手里还握着一块擦脸的毛巾,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滴在门口的砖缝里。他的目光穿过院子,落在东厢房门口,那儿正站着贾张氏,一边叉着腰一边骂骂咧咧,声音如麻雀啁啾,又像破锣在响,掺着些许嗓音沙哑的哭腔,把整个四合院的静谧搅得稀烂。


    “我呸!谁家的臭鸡!昨儿个啄我菜,今儿竟进我屋里拉屎!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粗野的委屈,像是自己家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似的,那骂声从嘴里一串串冒出来,像鞭炮一挂一挂地炸开。她那花棉袄没扣好,裙子下面露着条破旧的棉裤,头发也未束整齐,乱蓬蓬地披在肩头,像被昨夜的雨水搅了一遭又晒干,满头灰白掺杂,看起来比她实际的年纪还老上几岁。


    李向前站在那儿,没动,嘴角动了动,却没出声。他已经习惯了贾张氏早晨这一套“唱念做打”,不过今天这节奏比平时更快了些,嗓门也更尖。屋里屋外都被她搅得不宁,连院角落那只养在破木箱里的猫都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他望着贾张氏骂骂咧咧的方向,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骂的是“谁家的鸡”?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在这四合院里,谁家没只鸡鸭猫狗的?但敢直接进屋子拉屎的,大概也只有秦家那只红冠大公鸡了。那玩意儿是秦淮茹为了“补孩子身体”特意养的,成天也不关笼子,仗着有人宠爱,在院里横着走,谁都不怕,甚至连院墙都能飞上去再落下来。


    李向前没说话,他眼神微沉,顺着贾张氏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鸡正缩在一口旧水缸后面,脑袋一歪一歪地观察着风声火势,像是心虚,又像是打量局势。它那羽毛油光发亮,冠子鲜红如血,脚趾修长有力,一看就是好品种,活络得很。


    贾张氏还在吼:“这年头,鸡都成精了,专挑人屋里来拉屎!你们当我老贾家好欺负是不是?当我贾张氏死了是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转着圈,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咕噜地转,嘴角的唾沫星子都甩到了地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李向前还看到她一只拖鞋已经甩出院心,落在那口水缸边上了。她也不顾形象,光脚踩在地上,任由泥水沾上脚后跟。


    李向前把毛巾搭在门框上,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事不能不管了。四合院就是这样,一件鸡毛蒜皮的事,一不留神就会酿成一扬风波。这贾张氏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哪怕嘴巴再毒,出了事她不会闹假,可一旦给她抓到真凭实据,她能把天都掀翻。


    他迈步走出屋门,脚步缓慢但坚定,仿佛带着一丝旧时军人留下的威仪。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中山装,袖口边已经有些磨破,但熨得笔挺。李向前是个讲究人,哪怕在这小小四合院里,衣冠得体依旧是他的底线。他的眉眼之间总透着一股沉静,那种久经风霜后的沉静,让人即使不说话,也能觉出他不好惹。


    “贾大娘,”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能让人心头一紧的沉稳,“您这大清早的,骂骂咧咧,鸡是进屋了,可咱这话,是不是得分个轻重缓急?鸡会听懂吗?”


    贾张氏听见他出声,顿时像找着了靠山,又像发现了新的靶子,猛地一扭头,眼睛眯成一条缝:“李向前,你是啥意思?你说我冤枉鸡?你这意思,是我瞎说?”


    李向前没有退,依旧站在她对面,那眼神如老井无波,甚至嘴角还微微翘了一点,仿佛下一秒要说出让人难以反驳的话:“我不是说你冤枉鸡,我是说,这鸡是谁家的,得查清楚。你骂一通,骂得是四合院所有人。你这不是抓贼,是撒网。”


    这番话把贾张氏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嘴张了几下,最后一咬牙,把眼睛一瞪:“那你说,这鸡是不是你家的?”


    李向前微微一笑,不怒不喜:“我家屋后养的是两只老母鸡,一只黑的一只灰的,不出屋,不飞不跳。你要是怀疑,不妨来屋后看看。”


    他这一番话,说得干脆利落,又不失礼貌,但却像把一把刀架在了贾张氏的脖子上。她脸上的气色一时阴晴不定,嘴角抽动着,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水缸后的红冠鸡忽然抖了抖羽毛,仿佛感觉自己成了焦点,不安地“咯咯”叫了两声,往前蹦了一步,又停下,鸡眼滴溜溜地一转,居然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


    “哼,它自己认路了!”贾张氏眼尖,一下子指着那鸡,语气中满是讥讽,“秦家的宝贝鸡,终于现原形了!”


    李向前顺着鸡的走向望去,只见西厢房的窗帘一动,一个瘦高的身影从缝里迅速缩了回去。秦淮茹,大概也早听见了动静,却一直没露面。


    贾张氏不依不饶,卷起袖子就要往西厢房冲:“我非得让她给个交代!我这床单,刚换的新棉布,那鸡屎一泡,我这心都疼得慌!”


    李向前却一步迈前,拦在她身前:“贾大娘,这事确实得有人负责,但咱有理走得正,不必闹。”


    他语气不重,却有股压人的力道。贾张氏愣了一下,嘴动了动,像是权衡了一下局势,终于没动手,只狠狠地甩了李向前一眼:“你倒是替人说话得紧,也不想想我一个寡老太太,被鸡欺负成这样,是不是要上吊才有人管了?”


    李向前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站着,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水,但贾张氏却不敢再往前一步。那沉默,比言语更有力量。


    而此时的四合院,已经有几个住户探出了脑袋,张婶家的孩子还揉着眼睛,小声问:“娘,那鸡真的拉屎在床上了吗?”


    张婶赶紧把孩子拽回屋里,小声骂了句:“别学人家瞎掺和!”


    而李向前的眉头,却在这一刻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的目光越过贾张氏的肩膀,落在了西厢房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风中传来一缕熟悉的味道,不是鸡屎,也不是湿土,而是锅里刚煮开的白米粥味——秦家,已经开始做饭了。可她还不出来,这本身,就有点不对劲。


    李向前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眉宇间的皱纹越锁越紧。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一点点洒在他鞋尖,地面上晃动的光斑仿佛也随着他心中的疑虑忽明忽暗。他听着贾张氏在耳边絮絮叨叨地怒骂,声音里带着些情绪的惯性,仿佛已经进入了惯常的“骂街模式”,但他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她的嗓门上,而是在那扇紧闭的西厢房窗户上。


    “秦淮茹这个人……”他心里嘀咕着,脑海里浮现出女人瘦削的身影。她平时温顺寡言,不喜争端,纵然偶尔有点小算盘,也多是为了几个孩子谋点吃食,很少这么避风躲雨的。按理说贾张氏一闹,院里人哪怕不出来吵嘴,也该露个头表示个意思,可她偏偏一声不吭,仿佛这鸡不是她养的,这事也跟她毫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