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太子互穿了

作品:《阴阳差

    大齐玄武十年,永宁镇,姜家村村东。


    黄昏将至,天边的云彩如同火烧,缓缓地吞噬着阳光最后的一点残影,将村头的路拖得细长。


    吴欢背着篓子走在田埂上,尽管已经腰酸背痛,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下午干活的时候在地头上遇到姜朔了。


    姜朔小声地跟她说,他就快攒够两万文了。等他一攒够两万文,他就过来找她提亲。


    她表面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满是期待。


    姜朔,姜朔。


    今天在地头上,姜朔教她写她自己的名字,口天吴,又欠欢,她拿着根树枝在土里写着,虽然看起来歪歪斜斜,却是她人生第一次用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如果她嫁给姜朔的话……她忍不住幻想起来,步伐轻快地往家里跑着。


    然而到还未到家门口,她便远远地看到门口有两道并不高挑的身影。


    两个人一瘦一胖。


    一个细得像杆,皮贴着骨,脸上灰扑扑的中年女性,穿着红衣手里拿着块帕子。另一个肥得像猪,肉从两颊溢出来,脸上流油的青年男性,穿着靛衣腰里别着块玉佩。


    中年女性一见到她,就扭着身子凑过来,眼角褶子炸花:“阿欢呐,王少爷娶你做三房这件事,我们也和你爹娘说得差不多了,今天王少爷过来,就是来送订婚书的。”


    “什么订婚书?”


    吴欢皱眉道。


    那油光水滑的胖子,是村西地主家的王少爷。最近不知从哪听来她的八字,说她命贵,能旺夫发达,于是便着了魔似的,非要娶她。


    她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嫁他?


    她压根懒得理,转身欲进门。


    “诶!急什么!”那媒婆眼疾手快,力道极大。


    她一手拉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摆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的纸给吴欢看。


    “这画的十字都还在这儿呢?你嫁给王少爷做三房,王少爷给你家二十万文,这都是说好了的!”


    媒婆张开手,那页标准的蝇头小楷末尾处,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陈在右下角。


    看着熟悉的笔画,吴欢的心瞬间如堕冰窟。


    几日前,爹确实曾经带回过一张纸给她。


    但那时,爹只说是弟弟学院的师父给写的信,他不会回,让吴欢写个十字,表示知晓。他还要带回给师父。


    吴欢当时还很兴奋,因为读书同用毛笔写字一样,一向是弟弟的特权,不该是她能用的东西。


    所以她极雀跃地拿起笔来,在这张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她签完后,爹还皱着眉对着面前的纸端详了好一阵子,才极其妥帖地收到怀里。


    她彼时还在偷笑,说爹也大字不识一个,倒是挺爱看弟弟学院给寄回来的信。


    却没想到,那封信竟是让她做小妾的契约!


    一瞬间,吴欢脸色瞬间煞白。她僵在那里,连呼吸都沉了。


    那肥腻的男人凑上来,嬉皮笑脸道:“吴欢,你别不乐意,本来呢,以你的姿色,还配不上本少爷。要不是算命的说你命藏凤骨,夫婿乃真龙再天,可一步登云,爷才懒得花这份钱!”


    吴欢定定地看着他们,眼睛眯起,忽然摆出一个无害的甜笑道:“算命的骗你呢,其实我是你爹。”


    “你!”王少爷被噎得火冒三丈。


    正欲发作,却被赶来的吴欢父母拦下来。


    “王少爷!”吴欢的爹见到王少爷,被日头晒得粗糙黢黑的脸上摆出一个媚笑,迎上去道:“王少爷,您怎么来了。”


    转头却训斥吴欢:“二丫,回屋做饭去,这里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吴欢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眼里的失望不加掩饰。


    但没人看她一眼。


    众人的话全都围着她,却没有一句属于她。


    吴欢撇开他们,走进了东屋。


    她将干柴放在灶台下点燃,看着火苗逐渐地升起来,舔舐着黑漆的锅底。


    她心底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恨意,眼里的泪不自觉地便滚落下来。


    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她怎么就看不懂呢。


    她怎么就不识字,怎么就那么蠢,蠢到以为那真的是弟弟的老师给弟弟的信!还笑嘻嘻地在纸上画十字,画得那么用力!


    她不是不想拒绝,她是看不懂,睁眼瞎,所以被人骗,连亲爹亲娘也欺她不识字,专门拿这封信来骗她!


    她就这样被人骗走了!


    吴欢咬紧嘴唇,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以为只要不惹事,就算苦点累点,日子也能过得平顺。可现在,她连嫁给谁都做不了主。


    不知过了多久,她爹推门进了东屋,通知她道:“二丫,咱们今天就算和王家定亲了。”


    吴欢站在灶台前,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


    “爹,我才十七岁。”


    一句话似乎就能将她爹点燃,他声音粗哑地叫骂道:“十七难道还小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惦记着那个姜朔!”


    “姜朔怎么了!”吴欢咬牙道,她人生头一次大胆地挺起胸脯,和她爹对峙。“他难道不好么?我看他好过你们,他起码不会拿我去卖!”


    “你!”她爹一巴掌打在吴欢脸上,力道狠辣,将吴欢的头打得偏过去。


    “她爹!”娘哀声叫道。


    爹似乎也觉得自己打得重了,不欲道歉,只转身甩袖而去,丢下一句话:“不管你愿不愿意,半月后,王少爷都回来娶你!”


    深夜,吴欢盖着内里破洞的薄被躺在自己的土炕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漆一片的屋顶。


    门口的黄狗已经睡了,村子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叹息一般,落在她的耳畔。


    似乎在说,吴欢,你认命吧。


    她咬着下唇,似乎要将口中的肉撕下一块来。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人再打她,她却觉得浑身都痛,似乎骨头都碎成了渣子,扎进肉里。


    如果是她识字就好了,如果她识字,她就不会一辈子的睁眼瞎,不会被人笑话“笨阿欢什么都听不懂”,不会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还傻傻地在契约上画十字。


    吴欢,你该认命的。


    风声又在说话了。


    可她心里涌上一道更响的声音:


    但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该认命的就是她?


    她不要这样认命,至少她要做点什么!


    她醒悟了似的,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


    夜晚的凉风划过脊背,她裹紧衣服,极其轻柔地将脚落在地上。


    她要去找姜朔。


    就算她什么都没有,就算她两手空空,可是她不能在这里空等,等一个注定会耗死她的结局。


    她已经打算好了,姜朔不愿意跟她走也没关系,她只要向他道个别就够了。


    她将床铺上的稻草翻开,从里面摸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一钱银子。


    爹娘不给她钱,这些钱,是她靠偷偷帮别人绣花换来的,不农忙的时候,她经常和爹娘说自己去找姜燕玩,但是其实不是玩,姜燕家里有针线,她在姜燕家偷偷绣花,然后托姜燕帮她去卖。


    姜燕知道她们家过得辛苦,所以赚来的钱,她一份利也不取,全都给她。


    “阿欢,你要存好了,不要被你爹娘发现。”姜燕对她道。


    她缓缓地下床,才出屋门,一阵剧痛从脖颈袭来。她眼前一黑,而后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再睁眼,跟前是被人精心装扮过的床体,床顶精巧细致的长壁画,壁画上画着两个在大雪天站在门外,被冻成雪雕的人,侧面是戏台一般的雕木画,有两个人对着公鸡跳舞的,有一个人在房间上钻洞看另一个房间的,有小孩在冰面上捞鱼的……简直比大戏台还要热闹。


    床旁还垂着浅金色的帷幔,和她那空荡荡的土床完全不同。


    这不是她的家!


    爹娘难道已经将她送到王家了!


    吴欢慌忙直起身来,拉开帷幔,只见带着头冠的无须男和扎着双髻的美丽少女在她床前并排站着。


    见她醒来,一个打扮奇怪的粉面年轻人凑上前来,十分恭顺地朝她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您醒了。”他道。“今天的早膳要正常用吗?”


    太子殿下???


    吴欢瞪大双眼,她不自觉低下头,却看到自己原本因干农活而生出老茧的粗糙的手此刻变得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放在一床华贵的松花色牡丹纹样被褥上。


    “你叫我太子殿下?”吴欢不自觉出声道。


    话一出口,她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而低沉,完全是一个男人的嗓音。


    她将这双手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很疼,不是做梦。


    她的血液瞬间从脚底凉到了天灵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殿下可是未梦醒?”粉面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欢想要尖叫着问他这是哪里,她怎么会进到一个男人的身体里,但面对房间里的望着她的众位青年男女,本能提醒她,此时尖叫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粉面男人见她许久未回话,又见她皱起的眉头,不由得又轻声发问:“殿下可需要洗漱?”


    吴欢只觉脑门冷汗直冒,不知如何回复,只嗯了一声。


    没多久,一队年轻貌美的少女变进来,为首的拿着一方白色丝帕,将其放在后面的冰水里冰了一下,而后拿过来,在吴欢的脸上擦拭着。


    吴欢身体僵硬由着她们给自己洗漱和穿好衣服。


    一面铜镜在太监的手中被呈上。


    在那面纹龙铜镜里,吴欢看到一张脸。


    一张俊朗的,男人的脸。


    吴欢几乎要惊叫起来。


    和姜朔那般阳光的俊朗不同,镜子里的人斜眉横飞,鼻梁高挺,眼睛狭长而有神,下颔清晰而锋利。


    乍看似乎长得不错。但是仔细看来,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尊贵与冷漠之感。


    是压迫感十足,令人惊心动魄的外貌。


    吴欢看着铜镜中陌生的面貌,只觉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这是哪个太子殿下???


    她没读过书,不像弟弟一般能背下历朝太子的名称,也不懂画本子里记载的那些野太子们。


    她唯一知道的太子殿下,就是当朝玄武帝的嫡长子——燕珩。


    “今年是哪一年?”她问那粉面太监道。


    太监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只略一滞愣,便恭顺道:“回殿下,今年是玄武七年。”


    玄武七年……正是本朝!


    吴欢望着铜镜里那双冷如寒霜的凤目,几乎要震惊地叫出声来——


    她——一个才订过婚,还未出阁的乡下丫头,变成了传说中不近人情的冷面太子燕珩???


    怎么可能!!!


    【开头应该素本文非常虐的一个片段了,本文男女主相处应该主要还是比较甜甜萌萌的一个爽文风格,过程中女主舍弃掉某些东西的时候可能还会有点虐,但绝对只是一点点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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