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脚踹孟良
作品:《阴阳差》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硬生生地咽下自己的震惊,心跳如擂鼓,低头看,方才侍女们给他的衣服上,五爪蟒正张牙舞爪地冲她耀武扬威。
她不能贸然张口,这事如果被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罪责!
可是如果她在这,那太子去哪儿了?
不会变成她了吧!
完蛋!
且不说她能不能在这宫廷之中活下来,倘若父母强逼在她身体里的太子殿下嫁给王少爷……
吴欢不敢想象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虽远在乡野,却也曾听过这位太子的赫赫威名。
村头老秀才最喜欢在村口坐蒲团拉闲篇,曾经跟她和姜朔讲过当朝太子的事迹:“三岁能文七岁能武,十二岁入主东宫,同皇帝商议政事,十四岁主持颁布均田令,造福百姓,实乃少年英才!”
他说到动情处,总会加一句抑扬顿挫的感叹:“太子殿下有其祖遗风,不愧是将来的大齐之主!”
但——
她对太子殿下的印象,更多地却来自在村里婚丧席上的传闻:
“太子殿下铁石心肠,东宫办事的人不许落泪,凡有一点声音的都要被拉去痛打三十大板,毫无人情!”
“太子殿下忘恩负义,一受封太子就杀了曾经老师的儿子,过河拆桥,毫无人性!”
“太子殿下目中无人,他的贴身侍卫只是没完成一个任务,就被太子亲自押赴法场砍头,毫无人味!”
在人们为太子殿下的事迹惊悚发抖的时候,曾在宫中当过太监的王公公会颤颤巍巍走出来,翘着兰花指,嘴里发出呵呵的奸笑声,神秘道:“你们说的尽是些烂大街的事!我在宫里时听说,太子殿下的宫里总是丢小太监,好好的小孩子,送一个丢一个,全都莫名失踪,没有一个回来过。宫里都传……他们都被太子做成肉粥吃掉了!”
“啊啊啊啊啊!太子殿下太可怕了!”
听到这里,小孩子们都四散奔逃,姜朔也紧紧地抓住了吴欢的手:“阿欢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此刻,那些令她胆寒的传闻,关于燕珩的事迹的每一句描述,都像一个个石块,重重地砸到她心里。
要是爹娘真像要求她一样要求太子,那他们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吴欢心绪复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绝不能让人发现,她并非太子殿下。
身旁的粉面小太监却读错了他的神情上前来,解语花一般柔声劝慰道:“殿下,我看殿下心情不好,可是还在为昨日处置孟良公子的事烦忧?”
吴欢心头一震。
孟良公子是谁?
太子的名字她听过,这个孟良又是何方神圣啊?
吴欢不敢露怯,只能压着慌乱,按照自己村子里面对燕珩的描述,摆出一个冷漠的神情。
“咳……孟良他怎么样了?”
小太监面色恭敬道:“孟大人方才差人传信,说是,孟良公子自昨日午间被太子殿下一脚踹晕后,至今仍未苏醒。”
踹晕……至今未醒……
吴欢额头青筋直跳:这太子殿下,每天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吴欢低头瞥了眼自己脚下那双靴子。
不是她熟悉的破草鞋,也不是她亲手绣的,一年只舍得新年穿一次的粉藕鞋。
那是一双昂贵得让她无法估价的鞋子——玄黑鹿皮为底,触感柔软,绣工精致,鞋面上的金丝雀鸟展翅欲飞,羽毛交叠,用得似乎还是真金线,远非她在村子里绣得那种花可比。
吴欢看着这一双能卖出天价,供在柜里好好珍藏的靴子,头皮发麻。
她无法想象,燕珩是怎样穿着这样一双精致秀气的鞋,把那什么孟良公子踹到至今未醒的。
见吴欢低头不言,小太监继续道:“殿下属实是替天行道,那孟良仗着自己是侍郎之子,竟敢当街轻薄民女,实在应该狠狠教训!”
他似乎对太子殿下很了解……
吴欢正想着怎样不着痕迹地向这位太监打探太子平日的行事方式。便听得宫门外有太监太高了声音,宣报道:“陛下有旨,宣太子即刻赴勤政殿觐见——”
话音未落,殿门被推开,一个面容俊朗、气质冷峻的内侍走进来。他腰间悬着一枚上等美玉,举止从容,言语低沉,显然比普通太监地位高出许多。
“殿下。”他行礼道,语气也低沉,完全不似其他内侍一样尖锐。“陛下让臣传话,礼部尚书于朝堂参了孟良公子一事,群臣震动,陛下请您即刻前往广阳殿。”
吴欢听不懂什么礼部尚书,什么朝堂的,但“孟良公子”四字一出,她便知是他的家人来问罪了。
小时候,他们不小心踩了人家的瓜,瓜的主人总要来问罪的,她就得被爹娘拎着给人家道歉赔礼,还人家新瓜。
现在,人都被踹晕了,……要她怎么办?
也被踹一脚?
更要命的是,皇帝是太子的亲爹。按照常理推断,亲爹应该对儿子最熟悉吧?那她这假冒的,一过去岂不是立马穿帮?
皇帝到时候会怎样对待她?
砍头?凌迟?还是白绫赐死?
吴欢头脑已经炸如一锅乱粥,思想四溢,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尽量稳住声音,努力绷住声音,冷酷道:“知道了,我自会前往。”
那内侍似乎颇为关心,又提醒道:“殿下,臣知您一向清高自律,不喜与朝中老臣过多交涉。但此番议事,还请慎言。”
“多谢……”吴欢张口欲唤其名,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最后只得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待那内侍离开,吴欢才觉背后已被冷汗湿透,广阳殿三个字,在她脑中简直等同于“处决场”。
冷静……死脑快转啊!想点办法出来……
吴欢眼神扫过周遭一圈人,最后目光落在那个看起来和太子最相熟也最忠诚的粉面太监的身上。
“你们都出去一下。”她面无表情地挥手指令,手指向那个太监。“你留下。”
太子殿下发号施令,一向很有威慑力。东宫内的闲杂人等,很快退出了房间,只留粉面太监和吴欢面面相对。
吴欢知道,自己必须赌一把。
“知道我为何留你吗?”她冷脸道。
粉面太监不明就里地摇摇头。
吴欢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看得出来,这一个宫中,只有你是对我最真心的人。”
粉面太监面色惊讶,眼眶瞬间泛红。似乎没想到一向冷心冷情的太子会说出这样感性的话,差点感动得当场痛哭流涕。
吴欢道:“现在,我有一事需你相助,你可愿帮?”
粉面太监马上叩头道:“能有机会侍奉太子殿下,小奴已是感激不尽,太子殿下需要小奴做什么事,小奴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欢看着面前的粉面太监,指甲攥紧掌心中,压抑住内心的种种不安,冷声道:“我发现,我忘了很多事情……”
……
吴欢努力不动声色地从那粉面小太监口中套出了太子平日的待人处事、礼仪规矩、宫中格局,以及一些朝堂上的基本势力分布。好在这孩子忠心耿耿,说话毫无防备,短短一炷香时间,竟真让她理清了不少头绪。
可她心底仍然发虚。
广阳殿,毕竟是皇帝的地盘,何况此刻还有群臣云集,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太子殿下,已到广阳殿。”内侍传声,声音清冷。
吴欢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踏进殿内。
广阳殿议事厅内,当朝玄武帝燕茗被几位大臣环绕,坐在议事厅正中。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太子燕珩的不良行为,用手抚摸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吴欢刻意放慢脚步,尽量模仿传闻中“太子”的步态——挺拔冷峻,威仪十足。只是她每走一步,背心冷汗就渗出一层。她能感觉到那些官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灼热而探究,如刀般剖析着她每一分神情与姿态。
她学着那粉面太监刘并方才教她的礼仪,规规矩矩冲皇帝行礼道:“父皇。”
龙椅上的燕茗不怒自威,眼神沉冷。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眨不眨。
吴欢屏住呼吸,头皮发麻。
完了,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珩儿。”过了很久,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中带着隐忍。“昨日之事,诸臣已经与我讲过,你可有辩驳?”
吴欢脑子飞快旋转——皇帝并未直接质问,而是给了个模糊的开场,说明他并没有轻信诸大臣的言辞,而是仍然想听听太子的辩驳。
不能露怯!
她挺直腰杆,淡声道:“儿臣昨日为民请命,确有不妥之处。但孟良当街轻薄良家妇女,有辱齐律,儿臣虽行事失矩,但自问无愧于心。”
朝堂一片寂静,只有殿外风声飒飒。
有大臣冷哼一声,站出来:“陛下,太子此言,于理不通。孟尚书为朝中清官,其子孟良不过口舌轻佻,便遭太子殿下重罚,如此苛严,臣以为……”
“够了。”皇帝打断他的话,目光重新落在吴欢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便是有违齐律,也自有大理寺会处理此事,不该你越权行罚。你身为太子,一举一动皆为天下效仿。岂能于闹市随意责打重臣之子?此举不仅丢了皇家的面子,还寒了诸位大臣的心!”
皇帝言毕,旁边的几位大臣多点头称是,看向吴欢的眼底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寒了诸位大臣的心……”听皇帝的语气,怕是大臣里有人在背地大大地讲述了太子行为的不是。
吴欢自底层而来,平日里多听实事,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官员之子仗着身份压榨百姓,肆意妄为的事件。
此刻站上朝堂,才发现他们官官相护,根本视普通人感受于无物,连太子有点体恤民生的行为,都要被告状敲打,着实让她心生恼火。
顾及自己的身份,吴欢略加思索,语气沉静道:“父皇,于当街教训孟良,确实是儿臣行为有失妥当。但孟良此行,儿臣如果不及时出手制止教训,怕寒的便不是诸大臣的心,而是天下百姓的心了!”
她用冷冽的目光划过那几人的面目,几位大臣似乎早料到她会为自己辩驳,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之色。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大臣出声道:“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只是,孟良因违律调戏妇女,受了太子的刑罚。那太子殿下违律当街踹人,又该如何自处?”
他想要罚太子殿下。
吴欢暗想:若是燕珩在此,应该也不会轻易退缩。
她低头跪下,对着皇帝,掷地有声道:“父皇明鉴,儿臣之过,儿臣甘受责罚。”
玄武帝面色渐渐沉下来,道:“既是如此,你踹了孟良一脚,便命内侍于殿前杖责你十下,你可甘愿?”
吴欢知道刑罚总是免不了的,她正欲叩首,门口却传来一阵清冽的女声。
“陛下!”
随之而来的,还有太监高呼的:“皇后娘娘驾到——”
吴欢循声望去,只见一貌美如花,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在众人簇拥之下款款而至。
那妇人口施朱丹,面敷白粉,颊上染了胭脂,眉毛也讲究地涂了黛色,细细弯弯如柳叶。
她走近了,吴欢闻到一靠近一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香味儿,甜甜柔柔的。
原来这就是皇后。
吴欢巴巴地看了一眼,只觉此人虽看得出上了年纪,但却比她村最美的少女还要漂亮。
她冲玄武帝缓缓行了一礼,轻声道:“陛下。”
不知为何,吴欢只觉一见到眼前的妇人,玄武帝方才身上那种威压的气势似乎去了许多,殿内的大臣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诡异起来。
玄武帝脸色变化了一些,但仍沉声道:“既是皇后到了,那诸卿便先行退下吧,太子之事,容后再议。”
皇后脸上挂上一个笑,眼神冷冷地扫过殿中的大臣,道:“何必容后?太子是本宫的儿子,同管教太子相关的事,有什么本宫不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