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剑仙

作品:《从女奴到女帝(重生)

    卧龙寺下禅院处,老僧人是个怪人。


    崔元与师兄弟被“扫地出门”,做起行脚僧。


    老僧发话,想悟佛法?自己悟去,悟一圈再回来。


    崔元越来越脏,一日不用澡豆洗身,奇痒难耐,两日不洗,呵师骂祖,三十日后,他终于肯接受水潭。


    现在想来,那次流浪都是一段不愉快的时光。


    寂静许久的山洞里传来鸟鸣,天光暗了下来,崔元像是放弃挣扎般,回过头。


    “当年那碗粥,还能再热吗?”


    柳茸笑了。


    两面之缘,算不上情谊的缘分,或许彼此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


    “你是不是在留春台时便认出我了?”


    崔元摇头,“来益州的路上。”


    柳茸长开了,初见时他的注意力还留在与杜攸之交锋上,刻意避着目光不去看另一旁光华红艳的人,不敢对上她的容色。


    “令你记得当年的模样,招笑了。”他清楚昔日自己的打扮有多狼狈。


    若是允许,他宁愿柳茸一辈子不将他与那副拉碴模样联系,就让初见停留在白衣翩翩。


    他对红花与其他人都百无禁忌,不在乎过去的不修边幅,唯独对柳茸,他不想她认出。


    然而,柳茸还是认出了,当面问出了。


    “我六岁出绣阁,九岁染疫病,十岁拜空门,养在佛寺下,师父顽劣,将一众弟子赶出门,行游期年,现在,你都知道了。”崔元有些讨扰地笑着,艰难地动着手。


    半晌,作罢,“真狼狈啊,还要你来替我刮须。”


    柳茸轻笑出声,“公子好过分。”


    崔元不明所以。


    柳茸道:“我在你面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的都有,怎么公子反倒怕我瞧见?这难道不过分吗?”


    “你?狼狈过?在我面前?”崔元疑惑。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柳茸感到腰肢一痒,腰窝间的异样微微硌人。


    她住了嘴。


    如此近的距离,连间隙都被填满的拥护里,再微妙的异动也藏无可藏,再细小的变换也在肌肤相贴之下原形毕露。


    “公子,”柳茸低低问了句,“要吗?”


    她早已经男女之事,并不避忌,更不存在为来日的夫君守贞的素节。


    人天生地养,此事也是自然兴发之物,若对方是个自己并不讨厌的人,自己状态不错,也没什么不可,柳茸想。


    只是,她不喜被人逼|迫。


    自然之事,怎可强行?


    她听见男人的吞咽声,她发出的邀请似乎是一剂强有力的迷药,令喷在她后颈间的气息陡然加重。


    “要吗?”得不到言语上的回应,她又问了遍。


    可是,身后的人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就像突然来了个大罗金钟罩,将他单独隔绝。


    他的呼吸在紊乱,柳茸的腿开始不自觉蜷起,双手探去。


    手被握住了。


    对方的手带着颤,将她不老实的手放回身前。


    崔元拢了拢她后颈的散发,而后,放开了她。


    换柳茸懵然了。


    “不可。”崔元压下滚烫的胸膛,额头汗集雨。


    大约是没睡好,大约是发热,他的双目有红色血丝,带着未犒饷的贪嗔与自厌般的克持,“现在不可。”


    “公子生得好,我乐意的。”她笑,“我未来的夫君也不会找你麻烦,反正我早没法为那可怜汉子守节了。”


    最后一句话是调笑说的,柳茸从不认为所谓的贞洁自己需要,她自己本就无需守。


    崔元咳着嗓,勉强退远身子,眼睛直直盯过来,“你刚刚……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当然是自然之物,一阴一阳之谓道。”她的檀唇被只手捂住。


    “我尚未娶妻,”崔元从昏聩中醒神,仿佛刚才迷离失焦的人不是自己,枯叶般的眼转向柳茸,“不能碰你。”


    他伸指想揉搓,后知后觉用来念经的念珠已经断了。


    柳茸见他偶人般定住不动,似乎在缓冲着意念,片刻后,他直起腰杆,向她要了仅剩的念珠断线。


    断线上有女子余温,崔元用断线替换了藤蔓,绑紧手肘夹板。


    “……我在伤着,不能动力。”


    他抹去额间的汗,冷静了下来,就要去作揖,被柳茸紧忙扶住。


    “方才多有得罪,是崔某失态,险些酿成大错。”


    “何来的大错?”


    崔元的脸色更不好了,“如若欢好之后,我不娶你呢?”


    “缘来缘去,随遇而安。”她浅闭着唇。


    涧水淙淙,崔元兀地笑了,“你跟我师弟很像。”


    “师弟?”


    “日头要偏了吧?”崔元慎微地撩开洞口藤蔓一角,“你很快能见到他了。”


    刺史公出断音讯超过三个时辰,官署便会收到消息,着手搜人。


    为保万无一失,柳茸也已知会了红花。


    也就是说,如今数方人马都在寻他们,如若要处理柳茸和崔元,眼下是最后的时机,被官府的人寻到就再不好下手。


    来了。


    她听见利刃掠过花草的铿锵,听见飞鸟般的衣袍风动。


    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崔府府兵的常用的利刃。


    柳茸在最后关头将崔元带远,一缕刀锋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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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劈到他们谈话的坐处。


    下一瞬,刺客被弹飞。


    叱罗红花的脸从藤蔓里探出,麦色的皮肤露出葵霍般的神采,“自行休沐呢?”


    “给你们备了马,上去。”


    柳茸没来得及接话就被人一个提力扔出洞口,沿着放下来的绳索爬上山崖。


    官府兵分几路去搜寻他们,叱罗红花是率先找到他们的,崖上只有寥寥几人接应,不见更多的官兵。


    柳茸暗叫要遭,命人快驾马。


    官兵道:“刺史大人还没上来!”


    柳茸回身,“先去高处放信号烟,引人来!”


    崔元手上带伤,一时半会无法爬绳索上来,留在原地待命的空隙足足可以搬一波援兵。


    她随一名官兵跨上马,环视着地形,锁定一处高地。


    山下起雨来,雨路湿滑,刺客紧追而来,柳茸的马蹄疾打,奔入茂密的竹林。


    林子茂密,周围偶尔有食铁兽的叫声。层层叠叠的竹影遮挡着马匹身形。


    身后的动静果然没了。


    她长舒一口气,有惊无险骑到高处,点燃信号烟。


    雨势越发倾盆,信号烟断断续续放着烟,被密集的大雨打散,不消片刻,连烟头都湿透点燃不得。


    柳茸怪这场大雨。


    情势越来越不乐观,她只得先返回,祈往附近有官兵能看见烟雾。


    墨云遮天,马蹄踏过水坑,溅起飞花。


    来时的竹林已不再安全,柳茸听见除了风动,还有别的活物蛰伏在墨黑的竹林里。


    锋利的刀光一闪,骑在她前头的官兵断掉脑袋。


    她一个低头,抱住无头的尸骨做肉包勉强躲过下一道刀光。


    日色昏暗,自己挡不住下一击的。


    她摸上尸体腰间的剑自保,然而预料里的击杀并未降临。


    周围有物体掉落的声音,似有人在扔笨重的棉花包袱,音色沉闷,不好听,一阵一阵的,在竹林间此起彼伏。


    一滴血从焦黄的竹叶落下。


    滴到柳茸眉心时,那些包袱也现了形。


    被扔的不是包袱,是一块块七零八落的尸体。


    竹林,暗雨,万叶千声,风开始潇潇嗦嗦。


    飞鹄鸣叫了一声,天上的一根紫竹被压弯。


    竹叶之间,她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背影。


    他站在竹上,横持一把剑。雨洗净剑身上的血,淋在竹叶间。


    像无声的剑仙,又像雨中神龛上的一尊石像,肃穆地站在竹林。


    随着柳茸的马蹄疾驰,斗笠转过身来。


    柳茸见过他,在她的梳弄之夜,他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