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

作品:《黑莲花把蛊下给我的猫

    季明煜生怕林瑾瑜不放心,颇为贴心地补充道:“反正有吊命蛊在,你死不了,只是,会很痛。”他特地加重了后三个字,似是要让林瑾瑜知难而退。


    林瑾瑜垂眸看向怀里伸着前肢搭在她肩头的年糕,小家伙感受到她的注视,抬起两种颜色的脸盘子,歪头跟她对视,湿漉漉的圆眼睛懵懂又依恋地望着她,黏黏糊糊叫了一声:“喵~”


    那一瞬间,林瑾瑜的心仿佛都融化了。


    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不过是一些只要忍耐就可以熬过去的疼痛,换得一年中对它最有意义的时刻,不是很划算吗?


    于是最后问了一遍:“师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目光灼灼,几乎让季明煜肯定,如果他否认,她便会在下一刻开口,同意他那个荒唐的主意。


    季明煜顿了顿,语气里的轻慢一收,神态难得整肃起来:“师姐,我开玩笑的。你若真想要,我再去向苏医师讨要便是。”


    林瑾瑜闻言,心口莫名一紧,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为什么会给你,你的伤还没好?”


    有她这一分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关怀,便已足够。季明煜缓缓舒展开眉眼,唇角弯起一个温润的弧度,声音放得轻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师姐不必挂心。只是昨日不是遇到二师姐了吗?眼下时辰已晚,苏医师恐怕已经睡下,等明天我再去拜访他,可好?”


    林瑾瑜能有什么不答应,忙不迭用力点头:“多谢你,师弟,你真是个大好人!”


    “好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还真是稀罕,季明煜心头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弄,不过在林瑾瑜身边,应当有不少人都被她贴上这样的标签,划分成同一阵营。


    虽然季明煜不怎么喜欢这个词,甚至称得上是反感,但若是能借此站到她身旁,伤痛难过时获得她的关怀与宽慰,那么他也能接受。


    于是,他努力牵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符合“好人”身份该有的、温和无害的笑容,甚至还微微眯起了那双桃花眼,努力让眼底看起来清澈些:“不客气。”


    可他以往做出这样的表情时,肚子里都是藏不住的坏水,总有人要倒大霉。


    林瑾瑜在看到后,反而像是被空气噎了一下,身体一颤,眼睛里流露出惶恐:“师弟,你……有什么需要我报答的,尽管开口!”


    季明煜顿时收敛起笑容。


    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


    *


    翌日天明,晨光熹微,苍白的雾气如同薄纱,轻柔地笼罩着寂静的山峦。季明煜推开院门,独自一人走入茫茫雾色当中。


    经过体内蛊虫一整日的修复,他身上的伤势不算特别严重,起码就他感知而言,比起前次面见苏医师时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算算时间,他身上的吊命蛊还能再发作两次,于是便抬手聚气,毫不犹豫朝胸口震出一掌。


    一股催人疯魔的剧痛骤然从他掌下传来,心脉寸寸断裂,他偏头吐出一口血,随即若无其事用手背擦过,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没停滞半分,依旧朝着回春堂的方向走去。


    山门人丁稀少,修行之人又鲜少受凡俗病痛困扰。弟子不出任务不受伤,根本轮不到苏医师出手,他守在此处,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或研读医典,或侍弄草药,堪称清闲。


    他没想到连续接诊的两位病人都是季明煜,看到他走进来时着实愣了一下。待看清少年苍白面容下透出的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苏河霍然起身,如风般快步上前,劈手把住他的脉门,竟连季明煜走到桌前的时间都不愿耽搁。


    将脉门暴露给他人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只消掌力轻轻一吐,就能将灵力送入周身经脉,但凡怀有一丝邪念,便能轻轻松松将人变成残废。


    苏医师来得太突然,饶是季明煜做足了准备,仍不可避免地身体僵硬,险些反手一掌打出去。


    苏河感受到他的排斥,低声安抚道:“明煜,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明煜,简单的两个字,却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唤过他了。


    季明煜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瞬,他茫然地睁开眼,看清苏河的面容之后,复又阖上,绷紧的肌肉逐渐放松。


    但身为医者,苏河却比看诊的病人还要愤怒,劝说季明煜冷静下来之后,他的身体却在不可遏制地颤抖,眼中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是谁?敢在玉虚峰上动手?说出他的姓名来,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以苏河的水准,不难看出这是新添的致命伤,且下手狠毒,等不及季明煜答话,当即从怀中取出瓷瓶放入他手中:“玉清丹,内伤过重时立刻服下,一次两粒,切记不可多服!”


    季明煜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为难,手指微动,作势要将瓶子推回:“苏医师,太贵重了,两粒足矣……”


    苏河揉了揉紧锁的眉心:“半月不到,你已接连被人重伤两次,你留下此药,权作保命之用!”


    季明煜对上他那双饱含关切与怒意的眸子,沉默了片刻,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收下瓷瓶:“多谢。”


    见他收下,苏河脸上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了些许,他冷声道:“你既不愿说出凶手,我不为难你,但你须得明白,是药三分毒,你别小看这些东西的危害!”他似意有所指,季明煜抬起眸,与他审视的目光对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我知道。”


    “你知道最好!”苏河被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态度激怒,出格地瞪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控制不住额头上青筋的跳动。


    他从储物袋中翻翻找找,摸出一堆瓶瓶罐罐,全部推到季明煜面前:“这个治外伤,这个内服,这几瓶是毒……你应该都认识吧?”


    见季明煜点头,苏河便不再赘述,收拢袖子:“我后面几日出山采药,药房你自己用,会给自己抓药吗?”


    季明煜说:“会,娘有教过。”


    苏河已经转回身,骨节分明的手摸到桌案上的笔,闻言,动作猛地一滞,极缓慢地转过身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季明煜。


    少年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并未察觉自己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千言万语凝上苏河的心头,最终,他只挤出一句:“她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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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什么都教你?”


    像是感伤,又像是惆怅。


    *


    季明煜驻足在白玉石砌的廊桥上。


    桥下湖水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也清晰地映照出他精致的面庞。


    他的脸很像一个人,他娘总爱看着他的脸出神,就连素未谋面的苏河,也在第一次见到他时流露出些许异样。


    娘亲曾经说过,她有一个讨厌她的弟弟,经常因为一点小事跟她打架。小时候,还因为她多吃了一颗放在桌上的蜜饯,愤怒地用石头扔她,结果那颗石头不偏不倚砸到她的眼角,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疤。


    娘亲指给他看,问他好看吗?


    年幼的季明煜点点头,只觉得那块皮肤凹陷的形状十分别致,令他十分羡慕。


    娘亲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你现在还没到会在意容貌美丑的年纪,等你长大些,再决定不迟。”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以后有机会离开这里,就去找他,他应该会护着你。”


    他那个时候还小,不太能听懂娘这句前后矛盾的话语,昂起头发问:“可是娘,你不是说他讨厌你。”


    苏溪道:“是啊,是很讨厌,但我们也是家人,从小一起长大,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只有娘一个家人,他娘走后,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你可以先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如果你认为他值得信任,那么再相认也不迟。”苏溪的手缓缓抚摸过他的脸,“不过,他应该能认出你来,因为你长得,很像我。”


    但季明煜始终认为,他这张脸比起像娘,应该更像那个不曾出现过的爹,不然娘亲也不会时常盯着他的脸出神。


    水里映出的那张脸姿容无双,他牵起嘴角,水中人便也朝着他笑,就好像娘亲还在身边一样。


    *


    季明煜在外游荡了许久,待到天色完全沉下来,黑夜笼上他苍白的面色,让那份病气看起来不再那么明显,才回转林瑾瑜的小院儿。


    原本清冷的院落被装点得焕然一新,屋檐下挂着小巧的灯笼,幽幽发着红光,照亮了窗棂上贴的花花绿绿的剪纸。


    少女的剪纸技术略显稚嫩,除了有一些能勉强看出个猫的形状,其他的奇形怪状,季明煜盯着研究了许久,也没看出所以然。


    见到他回来,林瑾瑜手背到身后,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像只欢快的小鸟般几步蹦到季明煜面前,她突然从手中拽出一个纸筒,举到他面前拉了一下。


    “嘭”的一声轻响,五彩缤纷的彩条和亮片如同骤然绽放的花雨,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欢迎回来!”林瑾瑜扬起大大的笑脸,她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季明煜彻底愣住了,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玉雕,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闪亮的彩条沾在他的发间、肩头。


    林瑾瑜微微仰着小脸,紧张地看着他深潭般的眸子,想要从中找出别样的情绪:“师弟,你不开心吗?”


    有些人,可能不太喜欢这样的东西,觉得脏或者卷进衣服后处理起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