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难得研究出来怎么做，就想拿来哄季明煜玩，一时之间到是没想那么多，但看他面无表情，才后知后觉会招致厌恶。


    季明煜的目光缓缓从自己肩头的一片彩纸上移开，茫然道：“师姐，这是什么？”他从未见过如此花哨又毫无实际用处的东西。


    见他终于开口，林瑾瑜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漾起笑容，她晃了晃手中的筒子，语速轻快地解释：“礼花筒，一些庆祝用的小玩意，不是在捉弄你，是在传递喜气。”


    “是吗……”季明煜扫过满院子的热闹装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呃，”林瑾瑜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想到过去的世界，她就有些心虚，但这次被她很快糊弄过去，“我家乡的小玩意，偏僻地方，你没见过也正常。”


    季明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师姐的家乡在哪里？”


    这个问题早在她拜入山门时就被同门盘了个遍，林瑾瑜回答时面不红心不跳：“东国。”


    季明煜听后，竟也没有追问，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仿佛“东国”于他而言，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地名。


    林瑾瑜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师弟，你有问苏医师要来玉清丹吗？”


    季明煜从怀中取出一个莹白的小药瓶递给她：“一次两粒。”


    林瑾瑜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感激。她拔掉瓶口密封的蜡封，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逸散出来。


    林瑾瑜嗅了嗅鼻子，毫不犹豫地将药瓶一倾，两粒圆润的白色药丸便滚落至掌心，她看也不看，干脆利落地往嘴里一扣，仰头便吞咽下去，动作一气呵成。


    就在这时，季明煜才慢条斯理地将手掌摊开，一模一样的药瓶出现在他手中。


    他抬起眼，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无辜的平静，声音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起阵阵涟漪：“师姐，我好像给错了，刚才那个是毒药。”


    “……”


    话音甫落，林瑾瑜连惊吓都顾不上，赶忙弓起腰背，将手指伸进嘴巴里催吐。


    呕嗀伤胃，但和要命的毒药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异物刺激喉口的反胃感还没翻涌上来，一只冰凉的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师姐，”季明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凉意，“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林瑾瑜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宁可信其有不可相信无啊，选错要命，她也不想的啊……


    所以说，她刚才服下的药丸到底有没有毒？


    林瑾瑜茫然又困惑地看向季明煜，手腕处传来的力道不容置喙，那大约是没毒吧……他又在戏弄她……


    可季明煜没有半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模样，眸色沉沉，看到她眼中的困惑，声音里竟然带上一丝莫名的阴冷：“与其事后迷惘，不如在一开始就不要相信任何人，别人给的丹药，是能这般随便入口的吗？”


    字字清晰，带着令人畏惧的训诫意味。


    “可是……是我让你帮我向苏医师讨药的啊……你也不是别人……”林瑾瑜被他骤然散发出的凛冽气势慑住，嘴唇嗫嚅着，越说越小声，话到最后，已如蚊子嘤咛。


    季明煜的目光仿佛淬了寒冰，月光竟照不见他眼底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唯有深不见底的幽暗：“谁都会骗你，若我刚才给你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此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在不知不觉中又加重了几分，指节深深陷入她细嫩的皮肉里。


    林瑾瑜被抓得骨头上传来一阵剧痛，皱着眉轻叫一声：“疼！”


    这一声痛呼似乎刺破了某种凝固的氛围，季明煜骤然惊醒，手上一松，只是声音依旧生硬：“入口之物，都要先验过再用。”


    林瑾瑜将手腕从他半松的禁锢中抽回，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印着几道清晰的红痕。


    她揉着发痛的手腕，虽心中对季明煜的过度反应感到怪异，但念及他的本意是关心自己，便也没有多计较，只低着头，小声又委屈地嘟囔了一句：“可……不管是什么药，我都不认识啊……”


    “……”季明煜偏过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声音闷得像是从地下传来，“那就都不要吃。”


    哪有这样霸道的道理？


    林瑾瑜有些哭笑不得，但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请季明煜到桌边坐下：“好了好了，我们不提这个了。你看，马上就要到我们年糕的生日了，多开心的日子呀，别生气了~”


    青色的石桌上摆着一只奶白色的圆形蛋糕，上面用深褐色的糖浆精心勾勒出一张的猫脸，猫眼弯弯，因为绘者水平不佳，显得贼眉鼠眼，十分滑稽，比起猫，倒更像一只偷蜂蜜的熊。


    猫脸周围，撒落了一些时令水果，应是新切下来没多久，裸露的果肉水盈盈，看起来十分可口。


    季明煜的目光扫过蛋糕，又瞥了一眼不远处蹲在地上、头上顶着一个滑稽小纸帽的年糕，淡淡道：“又不是我的生日。”


    几个字说得酸溜溜的，像是喝了一肚子的陈醋，林瑾瑜心中了然——小孩儿又闹脾气了。


    她眉眼弯弯，凑近了些，带着点哄骗意味柔声问道：“那师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季明煜道：“我没有生日。”


    林瑾瑜脸上的笑容一滞。


    是哦，他娘不在了，他也从来没提起过爹，说不准和大师兄一样身世凄惨。


    短暂的低落涌上心头，林瑾瑜立刻用力眨了眨眼，重新摆出一张更明亮、更温暖笑脸：“那就选一个你喜欢的日子，把它定做你的生辰，以后每一年的这一天，都可以恭喜自己，又长大一岁了！”


    季明煜沉默片刻，依旧摇头：“我没有喜欢的日子。”


    “那……有没有哪一天，你觉得很特别的？”林瑾瑜问。


    “没有。”回答依旧干脆，少年的长睫静静垂落，似乎随着心情一道沉入谷底。


    林瑾瑜猛地一拍手，笑容灿如春日暖阳：“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定在今天，和年糕一起过，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你们俩一起庆祝生辰！”


    季明煜抬眼看向林瑾瑜，幽黑的眼瞳上，似有微光轻轻晃动：“师姐说真的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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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那还能有假？”她说着，起身走去灶房，拿来一个锥形的透明袋子，里面装着粘稠的红褐色糖浆。


    她将袋子小心地塞进季明煜微凉的手中，指着蛋糕上的猫脸笑道：“有请寿星在蛋糕上添上你的名字！”


    季明煜看了林瑾瑜一眼，见她神色不似开玩笑，这才抬起握着糖浆袋的手，悬停在猫脸边稳稳勾勒。


    只是他没有如预期写下自己的姓名，而是在旁边勾画出一个眉目清晰、比例匀称的小人。


    林瑾瑜观摩了一阵，讶异道：“师弟，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画画的嘛！”


    季明煜淡淡“嗯”了一声。他学医，便要学人体内的脏器和经脉分布，经常在纸上用笔墨巩固，熟能生巧。


    林瑾瑜围在一旁啧啧称奇：“师弟，你可真厉害！以后不修炼了，去给人摆摊画画，生意也肯定红火！”


    季明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反问道：“师姐呢，师姐若是不修炼了，以后会做什么？”


    林瑾瑜用手指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儿：“大概会找个地方种土豆吧……活不下去就去找个酒楼打工。”


    季明煜点点头：“那师姐一定要告诉我去哪个酒楼，这样我在你附近摆摊，帮你招揽生意。”


    稀罕了，季明煜竟然会主动开玩笑了，还是不带半分恶意的那种！


    林瑾瑜简直受宠若惊，她配合地笑了两声：“好啊，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等着季大画师来给我捧场！”


    “对了！”林瑾瑜像是想起什么，噔噔噔跑进卧房，从里面取出一个几个三角堆成的硬纸片，边走边把它卷成一个空心圆柱。


    季明煜立刻将其同年糕头上那顶傻里傻气的帽子的对上号，偏头躲过林瑾瑜伸过来的手：“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林瑾瑜眼疾手快地按住，强硬地给他带上，完事后满意地后退观赏了一番，一本正经道：“不错不错，这才有寿星的样子嘛！不许摘哦！”


    她轻轻打了一下季明煜想要去碰纸王冠的手：“多好看啊~”


    说完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像是一只奸计得逞又不敢在老虎面前作威作福的傻狗。


    季明煜难得的，没有再试图摘下那顶傻气的帽子，只静静看着她。


    月光和烛光交织落在他清隽的脸上，那双惯常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竟漾开了前所未见的温柔涟漪。


    林瑾瑜将年糕抱到桌子上，点着它的脑袋：“不许动哦。”


    年糕听话地并拢四只雪白的小爪子，坐得端端正正。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蔚蓝色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林瑾瑜给蛋糕插上几根黄色蜡烛，再用火折子一一点燃。


    暖黄的火苗跳跃起来，映照着猫脸和小人，虽然一个歪歪斜斜，一个传神飘逸，但都笑得十分幸福。


    林瑾瑜瞥了一眼院子墙角处计时的刻漏，双手清脆地一拍：“时辰到啦！开始吧！”


    紧接着，少女清亮婉转的歌声在静谧的夜色中轻轻飘荡开来：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