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沉的、仿佛从亘古星云深处传来的嗡鸣，取代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那不是痛苦，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释然？


    戈尔德拉斯放弃了无效的挣扎。


    它侧过头颅，熔金的兽瞳牢牢锁定在奈克瑟斯那已然模糊、即将彻底消散的轮廓上。


    那眼神中，暴戾尽褪，只剩下一种复杂却也纯粹的神色，更趋近于认可的神色。


    一个真正的战士。


    一个敢于向更强者挥刃，敢于在绝境中开辟生路，更敢于在穷途末路时，化自身为薪柴燃尽一切、玉石俱焚的……勇者。


    磅礴能量构筑成洪流顷刻间呼啸、席卷，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寸寸崩解，可它的神情却如同沙塔般平静地接受崩塌，融入那由海野澪的生命点燃的毁灭里。


    金黄的角质甲胄化为流沙般的粒子，缀金般的血肉蒸发为璀璨的光雾，断角处逸散的金色能量流，此刻如同哀婉的挽歌，环绕着那吞噬一切的奇点，最终也被爆炸的熊熊烈火无情地吸纳、吞噬、湮灭……


    化作一道于现实界扩开的声纹涟漪，不留痕迹。


    ……


    ……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赤红混沌。


    无法睁开眼，却本能地感知到了外界。


    这是意识的坟扬，是能量湮灭后的绝对虚无，是超越生死的夹缝，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余下粘稠的、近乎停滞的永恒感。


    海野澪感觉自己漂浮着。


    不，更确切地说，是“存在”着。


    没有身体，没有重量，只有一缕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思维火花，在这片赤红的混沌中载沉载浮。


    死亡的冰冷麻木感依旧如附骨之蛆，但一种奇异的、被包裹的悬浮感取代了坠入深渊的无能为力。


    ……所有属于战扬的喧嚣，都已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回音。


    意识沉沦的冰冷深海，却忽然被一道声音强硬地撕裂。


    “宇宙超人快睁开眼睛，我是沙福林。”


    那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种跨越了无尽星河的古老威严，却又奇异地穿透了死亡边缘的虚无，清晰无比地烙印在海野澪残存的思维核心上。


    它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递，而是直接在灵魂深处回响。


    但是说的话也太难绷了，以至于意识昏沉的海野澪一时间没有绷住。


    闹哪样啊？沙福林都来了？消灭奈克瑟斯奥特曼的计划都是佐菲制定的？


    不要这样乱入啊喂！


    “好了，不和你……嗯？该说成‘你’吗？不管了，反正你赶紧给我把眼睛睁开，快点的！”


    那道声音是这样说来着。


    那变得毫无威严可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沉寂的思维之海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清晰的涟漪。


    海野澪很想吐槽，但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就连双眼都像是失去了一般，就仿佛从一开始他便没有这样的器官而难以睁开……


    眼睛……？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电流，激活了某些残存的感官映射。


    他尝试着去“感觉”那早已在奥特炸弹引发的大爆炸中灰飞烟灭的身体部件。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艰涩感传来，伴随着似要撕裂开灵魂般的沉重与剧痛——


    那是超越物理层面的、存在本身被强行“唤醒”的痛楚。


    睁开……


    意识艰难地凝聚，对抗着虚无的拉扯。


    那沉重的“眼睑”——如果还能称之为眼睑的话——仿佛粘连着万钧之重，每一次试图分离，都牵扯着整个残存的“自我”剧烈震颤。


    视野——如果这感知能称为视野——的边缘，是粘稠得化不开的、不断蠕动变幻的暗红。


    一点微弱的光感，极其艰难地，从那片粘稠的黑暗中挣扎出来。


    视野艰难地、一丝丝地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铺天盖地、令人晕眩的赤红扭曲。


    光线在这里被折射、撕裂、重组，形成光怪陆离的漩涡。


    然而，就在这片令人迷茫而甚至于萌生恐惧的失措混沌中央，一抹色调悄然浮现，牢牢锚定了他即将涣散的注意力。


    深沉、神秘，带着夕阳沉入群山怀抱时的最后一丝暖意，却又蕴含着比宇宙深渊更幽邃的永恒。


    它此刻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能量或某种无法理解的宇宙意志凝聚成的朦胧轮廓，高大、巍峨，静静地矗立在扭曲的赤色背景中，如同亘古存在的宇宙灯塔。


    那抹紫色如此醒目，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和谐地融入了这片超越生死的领域。


    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威严与苍茫，仿佛本身就是某种法则的化身。


    海野澪残存的意识被这抹暮山紫彻底攫住。


    所有的痛苦、迷茫、对死亡的恐惧、对过往的眷恋……


    在这一刻，都被这宏伟而神秘的景象所暂时压制。


    他将“目光”——那微弱感知的焦点——投向那朦胧身影的“面部”区域。


    那里，他什么也无法看清，只是仿佛有两团更加深邃、如同孕育着星河的乳白色光芒，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奥特曼……？


    海野澪不确定，他努力尝试思索这可能是哪位奥特曼，可结果却是失败。


    他对那道模糊的轮廓只感知到无比熟悉也无比亲切，但却真真切切地无法知晓哪怕一分一毫。


    那道暮山紫的身影就这么俯瞰着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如同宇宙本身的低语，给海野澪的感觉就像是奥特曼开口说出人类的语言，就是这样的声音再次直接在海野澪的识海中回荡：


    “奈克瑟斯奥特曼，我能感知到你还想要活下去，若非这样的信念存在，我也无法在这里与你对话。”


    海野澪感知不到发声器官的存在，但此刻，在意念的流动中，他还是发出了声音，说出了他的所思所想：


    “……可是，我还是使用了奥特炸弹……如果红超人师父知道的话，现在的我一定会让他失望的吧？”


    对于这样的话语，那道声音只是短暂沉吟，便回应道：


    “嗯……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如果你想要知道答案的话，就亲自去问问他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