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思谦
作品:《五百年,好久不见》 “怎么回事?”
“不知道呀……”
“让让!”
“诶!你别挤我!”
“不会是还峰山……?”
“别胡说八道!小心闪了舌头!”
大堂内人满为患,众人七嘴八舌,叽里呱啦讨论着。
巨大的水晶吊灯中央莫名其妙躺了一位不知名的女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没有人敢上前。
那姑娘就躺在大堂中央光洁的大理石上,姿势算不上狼狈,甚至有些过分安静。乌黑的长发铺散开来,衬得一张脸更是苍白如纸。诡异的是她嘴巴张的极大,眼珠子也瞪得老大,像是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可是此刻已属于傍晚,大堂内人来人往的人住店,也没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啧,真邪门了!”一个穿着藏青色裤衩子的汉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后退了小半步,“怎么偏偏倒在这儿?老板!老板呢?”
“不会是……那山上的东西……跟过来了吧?”先前那个提到“还峰山”的年轻人突然说道。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猛地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厉声道:“叫你闭嘴!找死啊!‘那个地方’是能随便提的吗?真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上身,看谁救得了你!”
一时间,大堂里又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
“麻烦让一让。”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顺便让开了一条道。
一名身形纤细,面容清丽,身穿素白旗旗袍的女子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花思谦径直走向大堂中央躺着的女子。人群的议论声在她靠近时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花思谦站定在女子面前几秒,在众人的惊疑下蹲下身,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她并未像旁人那样避开那骇人的表情,反而仔细端详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年轻脸庞,目光沉静如水,掠过那瞪得几乎脱眶的眼珠和张大到极限的嘴。
“姑娘,你……”藏青裤衩的汉子忍不住开口,想提醒她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花思谦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女尸额前散落的几缕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的指尖并未直接接触皮肤,而是悬停在离皮肤一寸之处,缓缓移动,像是在感受着什么无形的气息。她神情专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做完这些,她并未起身,目光反而顺着女尸僵直瞪视的方向,缓缓向上抬起——投向了大堂高高的、被昏黄吊灯和阴影分割的天花板处。
就在这时——
“花大小姐看什么呢?难不成凶手在天花板上?”
他刚说完,身后“哈哈哈”的笑成一片。几人似是对她的做法感到疑惑和不满。
花思谦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调侃而动摇分毫,像是对于他们几个习以为常。
那轻佻的声音主人拨开人群,挤到了前面。花林穿着时兴洋装、头发梳得油亮,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随意地扫过地上的尸体和蹲着的花思谦。
“哟,花大小姐,几日不见,改行当仵作了?”花林双手插在裤袋里,踱步上前,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花思谦终于缓缓收回视线,站起身。素白的旗袍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清冷,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花林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花林嘴角的笑意略微僵了一下。
“屎壳郎打哈欠,嘴臭就去漱牙。”花思谦冷冷道。
闻言,花林轻“哼”一声,对她的话不屑一顾。“不就仅着有几分本事,得家主关怀,你以为你花思谦是谁?”他面目凶狠,凑到花思谦耳边,轻言道:“这家主之位以后说不定是谁呢。”
说完,他面朝花思谦讥笑一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转身朝那几个狗腿子道:“走!去还峰山!”
“是!老大!”
花思谦面无表情的看向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直至他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花思谦一转头。
“…………”
解九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连同站在对面的江浔和蹲在死尸旁边的乐时。解九嘴角依然带着那股温文尔雅的笑意,好像不管他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只要看见这个笑意,就很难让人生气。
“花小姐没有吧?”解九依旧帖心的询问道。
“我没事,”看着近在咫尺的解九,花思谦疑惑道:“解大哥什么时候过来的?”
解九:“我们一直在。”
“?”花思谦看向他。
“我看花小姐有家事要处理,便先不过来打扰”
“……”花思谦沉默了一下,目光从解九温润的脸上移开。
刚想说什么,只见蹲在地上的乐时伸出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突然一声叫道:“我靠!她死了!”
江浔:“……”
花思谦:“……”
众人被他的话惊的后退了几步。
江浔:“谢谢,有眼睛,不用提醒。”
解九:“……”
花思谦:“……”
解九无奈地摇摇头,温润的笑意深了许多。花思谦嘴角一抽,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所言非虚,人确实没了,且死状……”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子扭曲的面容和僵硬的身躯,“颇为蹊跷。”
一旁的解九赞同的点点头,低声道:“没有明显外伤,身上残留着某种……极细微的、非自然的浑浊东西。她的姿势和表情,恐惧凝固得太彻底,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被强行抽走?”花思谦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多了几分凝重,“或者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
“戾气。”江浔淡淡的说道。
花思谦一愣,没听明白他说什么,问道:“什么东西?”
“这都不知道,你不是花家的孙女的么。”花思谦被乐时问的不知所措,一瞬间竟找不到话反驳,她确实没听说过什么戾气。
解九转向花思谦,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 花小姐年纪尚轻,不知道很正常。”
花思谦:“……”
“我……”花思谦话还没有说出来,解九就朝众人说道:“各位,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今日之事还望不要说出去,解某定回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
解九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他身为店家,在长庆街素有名声,加上那句“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承诺,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带着惊疑和议论,开始三三两两散开,各自回房或离开。
很快,大堂中央只剩下江浔、解九、花思谦和依旧蹲在尸体旁的乐时四人,以及远处几个不敢靠近却竖着耳朵的胆大伙计。
“解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花思谦的目光重新落回解九身上,眉头紧锁。
“花小姐,有些事情需关起来门来谈,”解九依旧淡淡的说道,好似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花思谦微微颔首,神情凝重,听不明白他说什么。
“花小姐现下担心的应该是花林,”解九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还峰山虽然戾气消散许多,但仍危险,花林一介莽夫,除了会耍嘴皮子什么都不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花思谦鼻息叹出一口凉气,无奈道:“解大哥说的是,只是我尚且不知你们口中的‘戾气’是何物?”花思谦重复这个陌生的词。
江浔沉默地向前一步,他身形挺拔,气质冷峻如霜,目光锐利地扫过女尸周身,最后定格在她扭曲的面容上。
“你不知也属正常,这‘戾气’,非寻常人能看见,乃是一种人死后的执念所化,戾气只出现在死人身上,活人靠近死尸,刚会沾染戾气,戾气缠身,便会暴毙而亡。”他指了指地上的女尸,语气沉重,“看她的样子,戾气是被强行抽走,而不是被吓死。”
花思谦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女尸那凝固着极致恐惧的脸庞,她想起自己方才指尖悬停时感受到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粘腻,原来就是戾气的残留!
“花林他……”花思谦的声音有些发紧。花林再讨厌,终究是同族血脉,且他心性浮躁,修为浅薄,对上戾气,后果不堪设想。
“花林带着人直奔还峰山,若恰好撞上戾气回笼……”解九没有说完,但言语之意已让花思谦心头一沉,不等解九说完,她便匆忙告辞。
“为何要疏散人群?你不应该告诉他们戾气的危险之处,让大家别靠近吗?”花思谦前脚刚走,后脚江浔便问道。
此言一出,时间仿佛凝固住了,蹲在地上的乐时抬头看了一眼江浔,一股莫名的气氛无形压来,乐时站了起来。
解九迎上他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过了半响,解九轻笑一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执念,也并不是所有执念都会化成戾气,我如果告诉他们,那么他们的亲人死后,他们该怎么做?把尸体抛尸荒野?”
“可也不能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像还峰山那样,一个个往死里送。”江浔似是对他的说法感到不满。
解九没有立刻回答,他缓步走到大堂中央正下方,也就是女尸头部正对的天花板下方。
“那要阴师干嘛?”解九缓缓道:“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也没有人规定我们就一定要去做对的事。”
江浔沉默着,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乐时左看一眼解九,右看一眼江浔,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那……这具女尸怎么办。”
江浔:“问他。”
乐时:“……”
这次江浔倒是回答的挺快。
解九看着一脸为难的乐时,笑道:“你们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话音刚落,江浔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乐时看着江大爷离去的背影,心里那叫一个苦,转身给解九陪个笑,连忙跟上江浔。
解九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江浔与乐时背影交织重逢,直到二人在他视线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解九无奈的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