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传承

作品:《荒年乱世:全家随军吃肉奔小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爬上回春堂的屋檐,药香便已弥漫了整个院落。林小草跪坐在青石地板上,身前摆着久经风霜的药碾。碾槽里铺着一层雪白的白芍片,随着她手腕轻巧的转动,碾轮发出均匀的"咯吱"声。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左手轻拢药材,右手推动碾轮,每转三圈就翻动一次。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将睫毛投下的阴影拉得很长。


    "小草,《妇人良方》中治疗产后血崩的方子是什么?"


    李大夫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小草的手却没有丝毫停顿。她一边继续研磨,一边流畅作答:"当归补血汤加减,重用人参、黄芪固脱,加艾叶炭、炮姜炭温经止血。"


    碾轮又转了三圈,她手腕一抖,将碾碎的药粉扫到一旁,这才抬头补充:"若是血热妄行,则去炮姜,加生地、丹皮凉血。"


    李大夫站在药柜的阴影里,长须随着他微微颔首的动作轻轻颤动。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错,有长进。"


    他缓步走近,枯瘦的手指捻起一点药粉,在指尖搓了搓:"再细些更好。产后血崩用药,最忌粗粒刺激。"


    "是,师傅。"林小草立刻调整力道,碾轮转动的节奏变得更加轻缓。


    窗边的周清荷正在整理银针。听到师徒对话,她抬头浅笑,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月白的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手指纤长白皙,将银针一根根插进缎面包袱,针尾的银光随着动作闪烁,像星星落在了她的掌心。


    王二狗蹲在药柜前的姿势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粗壮的手指却展现出出人意料的灵巧。他拨弄黄芪片的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新生儿的肌肤,时不时停下来对着光观察药材的纹理。


    "这片边缘有虫蛀..."他嘟囔着,将一片黄芪单独挑出来放在旁边的小碟里。黝黑的脸庞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光泽,浓眉下的眼睛专注得几乎要贴上账册。


    林小草研磨药粉的节奏丝毫未变:"二狗哥,茯苓还够用吗?"


    王二狗的食指顺着账册上的墨迹滑下:"还剩三斤二两..."他突然皱眉,"不对,昨儿午后郑掌柜取了三钱配药..."粗糙的手指赶紧在账册上修改,"该是三斤一两七钱才对。"


    这样的对话在回春堂的晨光里已成常态。药香氤氲中,三个年轻人的剪影被阳光投射在青石地面上,随着日头移动缓缓变换着角度。


    午后的诊室弥漫着艾灸的清香。周清荷隔着纱帐为产妇诊脉,指尖下的脉象如细丝般微弱。她微微侧头,耳边的碎发垂落,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光泽。


    "左寸沉细如缕,右关略有弦意..."她轻声说道,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脉象。


    林小草执笔的手悬在医案上方,墨滴将落未落。她突然抬头:"可是哺乳期间夜不能寐?"


    帐内的妇人连连点头。林小草笔尖轻点,在方子上添了一味龙眼肉,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圈——这是他们三人约定的暗号,表示需要王二狗准备艾灸。


    屏风外的王二狗早已会意,正在灸盒里排列艾炷。他粗壮的手指此刻灵活得像绣花姑娘,将艾绒捏成大小均匀的圆锥,底部还特意压平以便立稳。


    最考验三人的还是悬丝诊脉。这日来了一位官家小姐,连手腕都不能露,只能隔着三重纱帐诊病。


    林小草将丝线缠在自己腕上试了试张力,然后轻轻颔首。王二狗在帐外执线,闭目凝神的样子像尊罗汉雕像。周清荷则站在两人之间,随时准备传递信息。


    "初按如抚琴弦..."王二狗突然开口,"再按似珠走盘..."


    林小草眼睛一亮:"滑脉兼弦!"她转向周清荷,"可是经期乳房胀痛?"


    周清荷隔着纱帐询问后,惊讶地点头。三人相视一笑,这种默契已经不需要言语。李大夫站在廊柱旁,长须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夜深人静时,回春堂的后院常常亮着油灯。三人围着油灯研读医案,有时为一个药方的配伍争论不休。


    这夜王二狗突然拍案:"我想通了!"他指着《傅青主女科》上的一行小字,"你看这里说'带下色白属寒',但前日那个妇人明明是白带却用黄柏..."


    "因为舌红苔黄。"林小草立刻反应过来。


    周清荷若有所思:"所以不能单凭一症..."


    三颗脑袋越凑越近,在医书上投下重叠的影子。灯花爆裂的轻响惊醒了睡在药柜上的老猫,它不满地"喵"了一声,换个姿势又睡了。


    第一缕晨光穿透窗纸时,三人终于豁然开朗。王二狗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原来如此!"


    林小草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突然发现周清荷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青绿色的衣袖沾上了墨迹也浑然不觉。她轻手轻脚地取来薄被给好友披上,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病患。


    王二狗突然压低声音:"小草,你看。"他指着周清荷面前摊开的笔记。


    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病例分析,边缘还画着精致的人体穴位图。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将历代妇科名方的用药规律整理成了清晰的表格。


    午后的诊室里,林小草正在为一位产后体虚的妇人诊脉。她的三指准确地按在寸关尺上,眉头微蹙:"夫人脉象沉细,舌淡苔白,是气血两虚之证。"


    周清荷在一旁记录症状,闻言补充道:"可加一味红枣,既补气血,又不滋腻。"


    王二狗虽然不便进入屏风,但隔着纱帐也能准确判断:"艾灸关元、气海二穴最好。"


    这样的配合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如今的从容不迫,三个年轻人在李大夫的悉心教导下,医术日渐精进。


    尤其是妇科一道,他们已能独立处理常见的月经不调、带下病、产后调理等症候。就连最难掌握的悬丝诊脉,也在无数次练习后渐入佳境。


    傍晚时分,李大夫将三人叫到后院。夕阳的余晖给老人的白发镀上一层金边,他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


    "打开看看。"他将木匣递给王二狗。


    匣中整齐排列着三套银针,针尾都刻着细小的灵芝纹——与李大夫药箱上的纹饰一模一样。林小草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师傅,这太贵重了..."周清荷轻声道。


    李大夫捋须微笑:"医道贵在传承。你们三个,没让我失望。"


    王二狗这个七尺汉子,此刻竟红了眼眶。他郑重地接过银针,突然跪地行了个大礼:"弟子定不负师傅教诲!"


    夜风轻拂,院角的野菊随风摇曳。三个年轻人捧着银针,仿佛接过了千年的医道传承。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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