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怒，这绝对是迁怒。


    衙役半句话不敢反驳，宋相位高权重，莫说是被指责几句，不过是在他心情欠佳情况下，被说几句罢了。


    衙役低着头赔不是，“是是，是属下走得慢。”


    他提快脚步，很快便入了大牢内。


    崔氏未曾想到，宋云生竟然能来？


    “老爷，老爷你终于来了。”


    狱卒拿出一大串钥匙开了锁，让宋云生进去，客气道:“相爷，您二位慢聊。”


    大理寺去虽刚正不阿，可手底下这些人个个圆滑，为人处世晓得利弊。


    崔氏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一看便是平日里受了不少苛责，原本柔嫩只适合抚琴的手也起了一层薄薄的老茧。


    心中浮现出异样，宋云生眼底再无怜香惜玉的神色，只在一旁坐下，默不作声。


    “老爷，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见他如此，崔氏神色变了又变。


    自那一次她抢走青姨娘的孩子，惹得宋云生大发雷霆，将她送去庄子后，二人已有两个多月未见了。


    崔氏憔悴了许多，往日里柔弱无骨，神似少女的娇娇面庞，如今瘦的面颊凹陷，双眼底下的淤青尤为刺眼。


    “你就没什么话要与我说的？”


    看着往昔陪伴在侧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宋云生脑子里便不由自主的拿她与青姨娘相比。


    一个是仍存少女稚气，温柔体贴的青姨娘，一个是老态尽显开始枯槁的崔氏。


    两相对比之下，宋云生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老......老爷，我，我......”


    她我了半天，似乎真是心虚极了的模样，又似被他无情的冷漠震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当真是你找人诬陷九思的？”


    宋云生并非真的心疼女儿，他是在权衡利弊。


    “不，不是我！”


    崔氏猛烈摇头，她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想要害她呢？她现在可是王妃，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在庄子里待的这两个多月，遭受多少下人白眼与欺辱，明里暗里的不加以掩饰，自己的女儿都极少去看她。


    想到此，崔氏闭了闭眼，“老爷若是想问李嬷嬷为何会将我供出来，那我无话可说。”


    身上的棱角已经被磨平，崔氏想起那个并非自己亲生女儿的宋锦城。


    她倒也是狠心。


    这些日子，她想明白了，她这些年付出的心血都打了水漂，养出来的女儿即便不是亲生的，也有养育之恩在。


    “哼，事到如今你还抵死不认，你这是要丢尽我宋家的脸面不成？”


    宋云生一路上压抑的怒气在此刻爆发，他冒火的双眼盯着崔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派这么一个蠢东西，你知道现在多少大臣看我的笑话吗？”


    失宠小妾毁坏已嫁嫡女的名声，这事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必定会被说道。


    对于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来说，被人当作饭后谈资多么丢脸！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崔氏大喊着，“这事分明就不是我做的，你为何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或许有时候人便是这样，一次实信，往后要再相信此人，便要踏过心里的那道坎。


    而显然，那道坎还留在宋云生心中。


    “你连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能吓得去手，更何况是一个嫁作人妇的女子？诬陷亲王妃重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宋云生一字一句，如拿着尖锐的刀子一片一片的剜着她的心头肉。


    “若是因为你一己之私害了整个宋家，你可曾考虑过这一点？”


    其实事情远没有宋云生说的如此严重，只不过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早已失去耐心，只想让她认清现实。


    “我没有！”崔氏心都在颤抖，喊得撕心裂肺，面部表情也因此变得有些狰狞。


    “我如今处境艰难，何来的精力对付二小姐？即便李嬷嬷是我的人也证明不了什么！”


    她就像当日那么倔强，绝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许久之后，宋云生叹出一口气，“这是最后的机会。”


    “唰”的一下，崔氏面色立时苍白下来，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话里的意思，崔氏爬到他面前，揪住他的官袍。


    “老爷，老爷我可是陪了你二十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可以这样？不，不可以！”


    这个男人，整整二十年，在他眼里心里，新人胜旧人，她这个曾经陪伴他二十余年的枕边人说弃就弃。


    当真是好狠的心。


    “我说过了，是你不珍惜这个机会。”


    宋云生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袍脚，居高临下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蚂蚁，不带半点怜惜之情。


    那一刻，崔氏浑身冰冷，手上的力气慢慢流逝，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地。


    “让我最后再见见锦儿吧。”


    她提出最后的要求，有些事情是得验证一下了。


    可......


    “锦儿如今陪伴在太后左右，并不能随意出宫，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锦儿丢不起这个脸！”


    他宋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多吗？


    嘲讽之色浮于表面，这个白眼狼！


    此时崔氏心中只有这么一句，宋云生的话足以证明一切。


    或许宋锦城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挡又安静的大牢中响起，癫狂的看着宋云生。


    “宋云生，有个秘密，我会一直带到地底下，让你一直处在被蒙骗的鼓里，哈哈哈哈哈哈......”


    崔氏不管不顾的看着他，幸灾乐祸，又是在怜悯他。


    给人养了一辈子的女儿，要是临老了才知道宋锦城的身世，届时必定能活活汽晕过去。


    、可惜啊，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这话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宋云生心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什么秘密？”


    宋云生位高权重，最不喜被人捉弄，更何况是昔日里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崔氏。


    这样的眼神......


    “想知道？”崔氏笑着看着她，不过这笑配上她这容貌，当简直不堪入目。


    “那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宋云生一开始是有些迟疑的，可好奇与揣测之心下附耳过去。


    “我呸！”崔氏狠狠等的啐了有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