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公布，沉寂许久的q.q群又重新活跃起来。


    关系相熟的几个好友在群里分享高考分数，得知大家都考得不错，林清晗自然发自内心地为他们感道开心。


    她坐在电脑前，上下滑动着鼠标，翻看群消息，正要打字回复，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沈含夏推门而入：“好好，你这几天不是有些上火吗？姨母叫厨房炖了干贝雪蛤汤，趁热喝一点吧。”


    林清晗的心颤了颤，迅速将聊天页面最小化，起身迎了上去：“谢谢姨母，我来拿吧。”


    根据林清晗的分数，康志衡和沈含夏很快为她挑选好了学校，为求稳妥，甚至还咨询了专业的报考机构。


    康轶坐在一旁，看着安静无话的林清晗，隐隐感觉到她的不开心。


    待父母走后，他起身来到她身边坐下，掌心覆在她肩头，柔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爸妈给你选的学校？”


    提及高考志愿，林清晗内心警觉，不敢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哪怕这个人是一向疼爱她的哥哥。


    “没有，我可能昨天是没睡好，人有点迟钝吧……”她冲康轶笑了笑，尽量轻松地说道。


    “那就行。”康轶揉揉她的脑袋，“颐宁大学师资力量雄厚，在省内排名也是相当靠前，以你的成绩来看，报考颐大管院的金融专业绰绰有余，不必紧张，放宽心就好。”


    “嗯，谢谢表哥。”林清晗乖顺地点点头，起身送他离开。


    带上门，她唇角的笑容忽地耷拉下去，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对于未来，林清晗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规划。她的父母都是医护工作者，又那样热爱自己的工作岗位，尽职尽责，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临阵逃脱，将医生的使命发挥到了极限，最后以身殉职。


    所以从那时开始，她便想要学医，将父母未尽的心愿和使命继续传承下去。


    可在这件事上，她不能和姨父姨母硬碰硬，只能先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待到这几天过去，再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偷偷改掉志愿。


    这才六月末，可林清晗已经在心里计划着许多事情。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更改录取专业，还想离开颐宁，去外省念书，彻底脱离姨母的掌控，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


    -


    再次回到京州已经是七月中旬。


    中元节前夕，林清晗随姨父姨母还有表哥一起回到故乡祭祖，顺便去给林砚东和沈含秋扫墓。


    这一行会在京州待上一个礼拜，因而林清晗终于有机会去见一见自己曾经的好友。


    周五傍晚，林清晗顺利和高思颖碰上面，两人拦了辆出租车，车子一路往偏僻的绿峰山开去。


    聚餐地点是夏予哲选的，在绿峰山半山腰处的一个网红ins风小院。下了车，绕过一段十字路，便能看见店门口的招牌，是一块不大不小的木质门牌，上面用新潮可爱的字体写着两个大字——放空。


    由于下午下过雨，小路上有些未干的泥泞，高思颖提着纱制裙摆穿过一片泥巴路，眉头紧蹙着，还不忘谴责身后的人：“夏予哲，你找的什么破地方啊？弯弯绕绕的！本小姐鞋底都糊满泥巴了！”


    “像你这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就该待在家里哪也不去。”夏予哲开口就损人，“地儿就是这么个破地儿，您将就下哈。实在不行你就回家洗洗睡吧！”


    “夏予哲，你找死啊！”高思颖抡起肩上的背包朝他丢了过去，两人直接互掐起来。


    高思颖和夏予哲从小就是冤家对头，每逢见面必定吵架斗嘴。林清晗不想横在两人之间当电灯泡，抬脚快步穿过了泥泞路，路过店门口那块招牌时，一时驻足下来。


    “放空。”她盯着那两个大字，低喃道，“倒是个很有意境的名字。”


    “什么意境？说来听听。”一道清冽嗓音响在身侧。


    林清晗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下一秒，男生温热的掌心直接在她头顶落下，像往常那般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畔，林清晗脸颊微红，心砰砰跳起来：“……我乱说的。”


    身后打打闹闹的两个人跟上来，夏予哲嗅觉灵敏，忍不住调侃道：“诶诶，有人虐狗了啊！能不能考虑下我们单身狗的感受啊？”


    “就是啊，你们敢不敢再明显一点啊？”高思颖说，“你俩干脆官宣得了！”


    周暮深回头看了眼，右手从兜里挪出来，做了个闭嘴拉拉链的动作，身后的男生这才收敛了些。


    林清晗不想接茬，加快步伐往院子里走。高思颖踩着小皮鞋追了上来，显然是和夏予哲斗嘴输了，悻悻地挽着林清晗的胳膊去小木屋里占位置。


    林清晗环顾着这方小院，装修风格是年轻人喜欢的极简风，院里有两栋三层的小楼，还有一个游泳池和一大片草地，烧烤炉、营帐、碳火、气垫床、露营椅等等设备都一应俱全。


    小院里布置了氛围灯，处处悬挂着暖黄的灯串，悬梁和围栏处也装饰了风铃和飘带。晚间生意不错，很是热闹。


    高思颖拉着林清晗自拍了几张，两人就去自助区取食物。林清晗拿着镊子刚夹起一块草莓慕斯，就听见一旁传来周暮深的声音：“能不能帮我夹一块？”


    “你自己没手啊。”林清晗没看他，默默收回镊子。


    周暮深显然没被对方的冷淡态度打击到，反倒不紧不慢地跟上去，语气散漫带着笑：“你夹的比较好吃。”


    “你干嘛。”林清晗募地回头，谁知对方猝不及防地弯下腰，她差点撞到他的鼻尖。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急急向后退，却退到了台阶边缘，身体不受控地向后仰了过去。


    一瞬的失重，林清晗吓得差点叫出声，幸好对面的人眼疾手快地勾住她的腰将她揽了回去，不然她真的会一脚踏空，狼狈地跌下台阶。


    “小心。”周暮深扶着她站稳，语气温柔夹杂着一丝责备。


    “谢谢。”林清晗把手里盛着草莓慕斯的盘子递了过去，周暮深没客气，直接伸手接过。


    忽然手机“叮咚”一声，林清晗打开微信，是发小李思恒发来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有几个转载自海外留学公众号的链接。


    林清晗没点开，只回了句“谢谢”就退出了微信。


    两个人离得很近，周暮深又眼尖，一双狭长的眸子随便一扫就瞥见了她的聊天界面，忽然一股醋劲儿窜了上来，撇撇唇问道：“你的青梅竹马，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你们组的局，你问我？”林清晗觉得莫名其妙。


    周暮深被问住了，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


    原本是醋意上来了想要揶揄一句，没想到被她反呛回去。


    他怏怏着补：“老夏组的局，不是我。”


    “我说是你了吗？”


    “……”


    林清晗不再理会他，旁边开始有人组织露天烧烤，她便主动过去帮忙刷酱料。


    谁知大少爷跟屁虫似的又黏了过来：“大半年不见了，我想跟你说说话，你干嘛总是躲着我？”


    周围都是人，林清晗压低了声音：“周暮深，你今天才是真的奇怪！你老跟着我干什么？你没事可做吗？”


    “没有。”周暮深冲她笑，“我就喜欢跟着你。”


    “你……你真的很无聊。”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无耻。


    周暮深对她的抱怨充耳不闻，反而把一根涂好烧烤酱的香菇举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刷得怎么样？挺均匀吧？”


    林清晗看着他一脸“我好棒快夸我”的表情，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这半年以来，他们一直有在微信上聊天，每周也会视频通话，彼此之间并未因为异地而疏远。


    但到底是半年未见，此刻与他近在咫尺，林清晗多少觉得有些别扭，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每每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便会想起半年前在学校外的小巷里，他脱口而出的那句“喜欢”。


    她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也不敢轻易给出回应，便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下去。


    到了晚饭时间，夏予哲叫来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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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班好友一起拼桌，这顿饭吃得相当热闹。


    吃饱喝足，接下来便是游戏时间。大家在草坪上围成一个圈，盘腿坐在蒲团上，准备玩一个创新版本的真心话大冒险。


    主持人坐在C位，宣布游戏规则：“咱们今天来个新玩法啊，酒瓶转到两个相邻的人中间时，被指到的两个人就来一局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就接受惩罚。如果平局呢，那就两个人一块儿接受惩罚。”


    夏予哲一脸懵：“啥意思？我咋没听懂。”


    高思颖逮住机会，无情嘲讽：“你蠢呗。”


    林清晗扫了一圈，发现平日里和夏予哲走得很近的一个女孩今天并未出现，便侧身拍了下夏予哲的胳膊，好奇问道：“你没叫魏书语一起过来玩吗？”


    夏予哲面色不大自然，嗯嗯啊啊了一阵，最后干脆直言道：“我俩早就闹掰了，她有一阵子没搭理我了。”


    林清晗怔然，一旁的高思颖也怔住了。


    眼看气氛有些尴尬，周暮深当机立断，将酒瓶横放在桌上，喊了声“游戏开始”。大家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开始全身心投入到游戏中。


    第一局，酒瓶转到了一个陌生人和夏予哲中间，两人猜丁壳，夏予哲出师不利，上来就输。


    主持人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夏予哲：“真心话。”


    “在座的，有没有你暗恋过的人？”果然，第一个输家总是面临最露骨的问题。


    夏予哲抿了口啤酒，大方回答：“有。”


    众人纷纷起哄：“谁啊？”


    “说好了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夏予哲抬手，将喝空了的易拉罐抛进垃圾桶，“下一个！”


    几轮游戏过去，大家听到了不少新奇的八卦，气氛高涨。


    新的一局游戏，酒瓶转到了林清晗和周暮深中间，两人石头剪刀布，默契地一同出了“剪刀”，结果平局。


    平局也就意味着，两人将一起接受惩罚。


    “你选什么？”林清晗看向那人褐色的眸子，轻快地问。


    “真心话吧。”周暮深托着下巴看她，眼中笑意快要溢出来。


    “嗯……”林清晗想了想，“你将来想去哪所大学？”


    “你去哪我就去哪。”他很坚定地说。


    一瞬间，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哇，你们要不要这样啊！这不公开虐狗吗？”


    “公费恋爱，过分了啊！”


    “我周哥牛逼啊，清晗，你是怎么驯服这头脱缰的野狗的啊，传授下经验啊！”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气氛推向了高潮，一阵喧闹声中，林清晗喝了口水，压下心头不安分的躁动。


    “周暮深选了真心话，那我选就选大冒险吧。”


    有人火速接话：“那就亲你男朋友一下喽！”


    “亲你妹。”周暮深一个抱枕飞了过去，唇角却挂着笑。


    眼看着事态失控，一旁的主持人尽力拉回话题：“大冒险，选什么？”


    夏予哲拍拍他的肩，提议：“阿深，要不你定吧。”


    周暮深点点头，侧眸看向身边的林清晗，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如我教你一句芬兰语吧。”


    “芬兰语？”林清晗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她回忆了一番，好像从前听高思颖讲过，周暮深的外公外婆曾在在芬兰公干，所以他很喜欢那边的文化，从小就接触过当地的语言。


    “嗯，芬兰语。”


    “好啊。”林清晗没有多想，干脆地点点头。


    周暮深凑近，低头看她：“那你跟着我念——


    “Minapidansinusta.”


    “Mina-pidan-sinusta？”林清晗读绕口令似的重复了一遍，“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也纷纷好奇：“对啊，什么意思啊？”


    “自己百度。”周暮深没打算解释，嘴角噙着笑意，看起来心情大好。


    他开了罐可乐，吨吨吨喝下去半罐，气泡在舌尖跳跃，心情也变得无比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