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京中消息

作品:《相思入蛊

    昨日夜里,林念北走后,营帐之中,气氛本就凝重得如铅块般深沉。


    “京兆尹刘判官家被灭门了!”杨德昌口中吐出的那番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在营帐内炸开。


    “什么!杨大人,你再说一遍!”


    程朗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双眼瞪得滚圆,眸中的震惊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他的睫毛随着心口起伏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震惊神情。


    他霍然站起,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将身后大半的烛光都遮挡住。


    刹那间,帐内陷入一片昏暗,唯有那摇曳的篝火,在黑暗中挣扎着。冉冉升起的火苗,映照在每个人的眼中,倒像是染上了一层血色,无比通红。


    杨德昌着实没料到程朗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才愣愣地说道:“是京兆尹刘判官家被灭门,听闻是多年前枫林阁余孽下的手!”


    营帐内的炭火好似也感受到了这股压抑而震惊的气氛,烧得愈发“噼啪”作响,时不时有火星子飞溅而出。


    其中一粒正巧溅落在程朗的掌心,然而此刻的他,满心都被刘判官家灭门的消息占据,掌心传来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


    再次听到这个消息,程朗陷入沉思,木愣失神。心跳越来越快,嘴唇不自然地颤抖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口中喃喃道:“怎会如此?杨大人莫不是听岔了?可知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程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仿佛在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期盼着这只是一场荒谬的误会。


    “大约三日前!刘家六十多口人无一生还,就连三岁的稚婴都惨遭毒手,实在是惨不忍睹啊!”杨德昌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他看着程朗,疑惑地追问道:“我观程公子似乎对刘家灭门案格外上心,是何缘由?”


    程朗心中暗自思忖,这杨德昌信不信得过?要不要告诉他?


    但他转念一想,白日林念北说的话忽然在脑海回响——出门在外,收敛锋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思虑过后,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只吐露出一点实情。


    程朗拿定主意,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实不相瞒,我家与刘伯...刘判官家是世交。所以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下意识想说刘伯伯,好在他反应过来,立马改口!


    实际上,刘家与程家皆为刑官,两家的交情源远流长。程朗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周岁宴时,刘承伯伯还曾满脸笑意地抱过自己。


    如今听闻他们一家惨遭灭门,心中那股痛惜之情如汹涌的暗流,在心底翻涌不息,只是多年的历练让他学会了将情绪深埋,未曾轻易表露出来。


    杨德昌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难怪程公子这般惊讶。只是这枫林阁余孽,多年来一直销声匿迹,不知为何突然对刘家下手。”


    能和刘家结交,眼前这位程公子身份果然不一般。杨德昌看向程朗的眼神异常炙热,像是相中许久的美玉般,比刚才还要殷勤!


    程朗没再理会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中疑云密布。他在营帐内来回踱步,脑海中思绪万千。


    三日前,那就是在自己离京后发生的!父亲和外祖他们肯定急着抓捕凶手,正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迫切想回长安的心情达到顶点。


    杨德昌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道:“程公子,听闻船上有黑衣人出没,但我一直不曾寻到踪迹。不知是何来历?”


    程朗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有意隐瞒:“只是仇家派来的杀手罢了!不足为虑。杨大人可曾抓住贼人?”


    程朗脚步突然一顿,看向账外:“我怀疑此次劫船并非偶然。”


    杨德昌心中一惊,不敢置信道:“程公子莫不是怀疑水匪与黑衣人合谋劫船?”


    出门在外谁没个仇家!他惊讶的是黑衣人和水匪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他一开始都没往合谋的方向去想!


    但种种迹象表明,两伙人合谋的概率偏大。现在轮到他心乱如麻了。


    杨德昌作为齐县县令,出了这么伙贼人,往后怕是愈发不太平了!


    程朗回想起一路逃亡回京的情形,黑衣人紧追不舍,这次来的人比前几次都多,也着实厉害,他差点就淹死在水里了!


    他不自觉地捂住胸口,银簪贴着里衣,一股金属寒意刺痛他的心。趁现在黑衣人退去,他想立即回京。


    一方面,他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黑衣人想要拿到名单,越发证明名单的重要性。要赶紧交到父亲手中!


    另一方面,他也想赶紧回京,查清刘伯伯家灭门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若真是枫林阁所为,他定会铲除,为刘家报仇。


    说起枫林阁,程朗看向杨德昌,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杨大人,不知您对枫林阁了解多少?”


    杨德昌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这枫林阁,原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行事诡秘,邪乎得很。他们擅长收集情报,据说江湖上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消息。”


    他心中疑虑,继续说道:“多年前,朝廷不知为何对其展开围剿,虽大部分成员被剿灭,但仍有漏网之鱼。这些年,他们一直隐匿暗处,如今突然现身作案,背后定有深意。”


    程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对枫林阁的忌惮又多了几分。但此时,他更担心京中外祖父一家和父亲的安危。


    因为,当年就是曾外祖带兵灭的枫林阁老巢,后面还残忍杀害他母亲。他深知,以枫林阁的心狠手辣,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杨大人,多谢您告知这些消息。我还有事情,必须尽快赶回京城。”程朗说着,便准备辞行。


    杨德昌看着他匆忙的样子,劝说道:“程公子,此时赶路,怕是多有不便。且不说夜间行路危险重重,就说这一路关卡众多,没有通行文书,怕是难以顺利进京。”


    “为何?我来时一切顺利,并不用文书!难不成又发生变故了?”程朗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杨德昌叹息道:“唉,程公子有所不知,前阵子扬州闹饥荒,许多难民逃往京城,被拦了下来!他们只能往附近的州县去。我还亲自为难民安置屋舍。其他人若想往京城方向,必须要通关文书才可通行!”


    程朗心中一沉,他知道杨德昌所言不假。可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中,哪里还管得了难民不难民!


    “那杨大人可有什么办法?还望大人指点一二。”程朗看向杨德昌,眼神中满是期待。


    杨德昌思索片刻,说道:“我与扬州守关的将领有些交情,可修书一封,让他为你放行。但你也需小心行事,这一路上,说不定还有其他危险。”


    程朗大喜过望,连忙躬身行礼:“多谢杨大人相助,日后若有用得着程某的地方,定当全力报答!”


    杨德昌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且稍等,我这就去写信。”


    不多时,杨德昌将写好的信交给程朗,叮嘱道:“这封信你收好,到了关卡,出示给守将,他自会放行。还有,程公子,此去京城,务必小心谨慎,切莫冲动行事。”


    程朗将信收好,感激地说道:“多谢杨大人提醒,程某记下了。”


    告别杨德昌后,程朗带着少柏回到自己营帐中。


    油灯在帐中摇曳,忽明忽暗,将程朗的影子投在布帘上,恍若困兽。


    程朗呆坐在塌前,陷入沉思。杨知县的话仍在他耳畔震荡!没想到在他离京这一个月来,京中发生如此大事。


    从杨德昌口中得知枫林阁重出江湖,血洗刘判官满门,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程朗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从怀中摸出一支银簪。在水中拿到手后,一直放在怀里,贴身保管。


    只见银簪上镶有暖玉,女式簪子样式,其上暗藏玄机,是程朗从交州带回的唯一证物,亦是谢夫人用性命换来的秘辛。


    回京迫在眉睫。


    “少柏,把帘子拉上!在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他沉声吩咐道。


    “是!”


    少柏拉上帘子,站在门边,眼观八方,警戒四周!


    只见程朗把银簪拿在手中,手指轻轻拨动。


    “咔嗒!”


    暖玉弹出的刹那,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木桌上砸出深色的圆斑。


    银簪里面竟是空心的!


    手心满是水渍,程朗眉头紧皱,他已做了最坏打算!


    他小心翼翼地把湿透了的纸条拿出来,眼神暗淡,轻叹一声:唉,还是被打湿了!


    把银簪放在一边,慢慢把纸条铺开,越打开,眉头拧得越紧。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开,纸张洇成一团乌墨,其上的字迹模糊不清,没有几个完好的字样!只有最中间的字能依稀辨别一二:


    “张启*,梁**,**璋... ...”


    “啪!”


    没有一个完整的名字!他一拳重重地打在桌子上。


    桌上的狼毫笔禁不住震荡,滚落到地上。


    少柏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进来,一脸疑惑地询问:“公子?发生何事了?”


    “无事!你去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吧!再耽搁下去,我怕京中会有变数!”他愤恨地看着纸张,生闷气。


    最后无奈摇头,只能小心拿着湿漉漉的名单,靠近烛台,试图通过烛火来加快纸张烘干!


    等到纸张变干后,程朗重新卷成条状,放回银簪里。等回京后再与父亲辨认里面的名字!


    按照谢夫人所说,纸张记录的是与枫林阁有联系的官员名单,还有交州私自与外邦人员交易的人员,以及贪污受贿、买卖官员的人员名单都在上面。


    名单关系重大,现在几乎被毁,他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程朗满脸愁容,心思沉重,顾不得休息,匆匆去找杨德昌借来两匹快马。


    连夜赶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