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反问，不带任何情绪。


    平淡得，像是在问路边的行人，天气如何。


    可落入陆天寒的耳中。


    却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耳！


    “找你？”


    陆天寒笑了。


    怒极反笑。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极致的愤怒，扭曲成了一张狰狞的鬼面。


    “一只化神境的蝼蚁！”


    “一只连在本座面前呼吸，都是一种恩赐的虫子！”


    “你竟敢问，本座是不是在找你？！”


    轰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合道境的尊严，不允许他与一只蝼蚁，再进行任何无意义的对话。


    他体内的法力，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整片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不是被乌云遮蔽。


    而是这片天地的法则。


    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扭曲，篡改！


    血色的雷霆，如同亿万条狂舞的怒龙，在破碎的虚空裂缝中穿梭。


    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死！”


    陆天寒抬起他那干枯的手掌，对着叶玄，猛然向下一压！


    天地，随之而动！


    无穷无尽的血色雷霆，与那些吞噬光线的空间碎片。


    在他的掌下，疯狂汇聚，压缩！


    一只，遮蔽了天日的擎天巨手，从九天之上，探了下来！


    那巨手，由最狂暴的雷霆构成骨架。


    由最锋锐的空间碎片化作皮肤。


    掌心之中，甚至能看到，无数颗星辰生灭的幻象。


    这一掌，是陆天寒三百年闭关的成果。


    是他对“道”的理解。


    是他身为合道老祖，所能引动的，最强一击！


    他要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白衣青年。


    连同他脚下的云海，他身后的葬魔渊。


    连同这片天地的一切，都彻底碾成，最原始的虚无！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炼虚大能，看一眼便会神魂崩溃的灭世一击。


    叶玄，依旧站在那里。


    风，吹动他的衣角，扬起他的黑发。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伸出了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


    对着那从天而降，碾碎了一切的血色巨手。


    轻轻地，向前，一点。


    这个动作，很轻，很慢。


    带着一种，仿佛在描摹山水画卷的，写意与从容。


    就在他指尖点出的那一瞬间。


    他身后那片平静的虚空，陡然荡开了一圈金色的涟漪。


    一尊，高达百丈。


    通体由纯粹到极致的金色神焰构成的法相虚影。


    一闪而逝。


    那法相，看不清面容。


    却带着一种，凌驾于诸天万道之上，俯瞰万古轮回的，无上威严。


    它出现的瞬间，天地间所有狂暴的法则，都为之一滞。


    仿佛，见到了它们的，君王。


    叶玄的唇，轻轻开合。


    吐出了四个字。


    “火之法则，净化。”


    声音，依旧很轻。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创世权柄。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足以拍碎山河，毁灭大陆的血色巨手。


    在下降到，距离叶玄指尖，尚有一尺的范围时。


    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扔进了绝对零度的深海。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法则对冲的光芒。


    那巨手之上，所有狂暴的能量，所有毁灭性的法则碎片。


    竟如同春日里的冰雪，遇到了灼热的太阳。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分解。


    血色的雷霆，被净化成了最纯粹的雷灵气。


    锋锐的空间碎片，被抚平了棱角，重新化作了稳定的空间壁障。


    那些足以污染神魂的怨毒魔念。


    更是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升起，便被彻底抹除。


    前后，不过一息。


    那毁天灭地的一掌。


    烟消云散。


    化作了一扬，精纯浓郁到极致的灵气甘霖，洒向下方的大地。


    风，吹过。


    云海依旧。


    天空，那被强行扭曲的法则，正在缓缓复原。


    仿佛，刚才那灭世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陆天寒，僵在了那里。


    他那向前下压的手掌，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脸上的狰狞与狂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这一生，都从未出现过的，极致的惊骇。


    与，深入骨髓的，茫然。


    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的全力一击。


    自己引以为傲，足以镇压一个时代的合道之力。


    被……净化了？


    不是被击溃。


    不是被抵挡。


    而是像一堆肮脏的垃圾，被对方，随手清理掉了。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降维打击！


    是一种，创造者对于剽窃者的，绝对碾压！


    陆天寒那燃烧着血焰的瞳孔，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疯狂地震颤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叶玄。


    盯着那张，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一丝变化的，平静的脸。


    一个让他神魂都为之战栗的念头，疯狂地涌上心头。


    他，对法则的理解。


    对“道”的掌控。


    远在自己之上！


    “你……”


    陆天寒的喉咙，发出一阵干涩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他想质问，想咆哮。


    可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却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让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你……不是化神！”


    这句话，不是疑问。


    而是，带着无尽惊惧的，肯定！


    “你究竟……是谁！”


    合道老祖的威严，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即将渴死的旅人。


    看到了，一片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海市蜃楼。


    叶玄，缓缓收回了手指。


    他看着陆天寒，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


    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情绪。


    失望。


    那是一种，站在山巅的巨匠，看着一个连工具都拿不稳的学徒时。


    所流露出的，淡淡的，失望。


    “这便是合道？”


    他的声音，悠悠响起。


    “不过是，窃取了天地一丝权柄的，窃贼罢了。”


    “连法则的真意，都未曾领悟。”


    窃贼。


    这两个字，如同两柄无形的，烧红了的神锤。


    狠狠地，砸在了陆天寒那颗，高傲了千年的，合道之心中！


    轰！


    陆天寒的理智，彻底崩断。


    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被一种，更加疯狂，更加暴虐的情绪，所取代。


    是羞辱！


    是奇耻大辱！


    他，陆天寒，北域之王，合道境的老祖！


    竟被一个，不知来历的白衣青年，指着鼻子，骂作窃贼！


    “很好……”


    陆天寒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很好！”


    他的双眼，那两团燃烧的血焰，猛然暴涨！


    一股，比之前，更加诡异，更加邪恶，更加不详的气息。


    从他的体内，疯狂地，喷涌而出！


    嗤嗤嗤——


    他周身的虚空，不再是碎裂。


    而是，被腐蚀，被污染！


    那些刚刚恢复稳定的天地法则，如同被滴入了剧毒的清水。


    开始发出痛苦的哀鸣，变得扭曲，粘稠。


    整片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层，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诡异血色。


    “既然你懂法则……”


    陆天寒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又尖利，不再是他自己的声音。


    更像是，无数个怨毒的灵魂，在他的喉咙里，同时尖啸。


    “本座，便让你见识一下！”


    “什么是，真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