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英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孙家去讨债后的消息，但这个事过了几天，还是传到了李梅英的耳朵里。


    听说孙家去赵家大闹了一场，而且镇上的派出所和村干部还去了赵家。


    虽然赵老太是个蛮横人，但孙老太太已经瞎了眼，也是个不好惹的，她当时一头撞在赵家门框上，差点血溅当场，村干部怕事闹大，只能给赵德栓施加压力。


    孙老太太坐在地上哭诉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再加上孙老太太一家子都瘦的不像样，脸色发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她们的衣服虽然整洁，但补丁上还有补丁，反观赵德栓一家，倒是显得面色红润，膘肥人壮。


    这么一对比，谁也没法儿向着赵德栓。


    而且赵德栓不赔钱，孙老太太就要死在赵家，赵德栓没法子，只能被逼着掏出从赵德柱那讹来的热乎的三百块钱。


    他回来时留了一个心眼，只想给自家媳妇三百多，剩下的钱都自己留着。


    现在一把掏出来，心想着自己好歹还落五十五，这笔陈年旧账了结了，往后他谁也不欠了。


    然而他想的挺美，孙家却不依，非说赵德栓有大钱，叫他赔一万。


    赵德栓有嘴说不清，这一万块钱，就是把他全部家当都卖了，他也凑不出来。


    孙家闹了起来，赵家人自己也互相瞪眼，赵老太气不过，冲出来打人，而孙老太太顺势一躺，直接就病了。


    赵家摊上了大事，最后赔了孙家一千块钱才算了事。


    除却从赵德柱这讹去的钱没了，赵德栓把自己的棺材本掏出来，还跟村里借了三百块钱。


    李梅英还听说赔钱后赵家闹翻了，大儿媳妇闹着要分家，坚决不认村里这笔账，二儿媳也是如此，赵德栓的媳妇更是要把赵老太撵出去单独住牛棚。


    因为她觉得这事从结仇到赔钱，全都是赵老太的原因，不撵出去这个祸害也闹着散伙，但这都是后话，也是赵家的报应。


    赵德柱在医院住了八天，终于还是出院了。


    要是从前，他揣着两千多块钱，肯定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回家了，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些心虚。


    赵德栓趁着他昏迷写下的字据，让他十分恐慌。


    但在怎么恐慌，也有面对的那一刻，跨进家门的时候，赵德柱的腿都在打颤。


    一旁的赵文光将他的样子看的十分清楚，嗤笑一声，自己大步走了进去。


    没一会，院子里传来赵文光的声音。


    “老三，咱妈呢？”


    “今天又不是周六周天，妈肯定是在上班啊。”


    赵文霞奇怪的看了一眼赵文光，“你不是在医院照顾爸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赵文光说，“爸出院了。”


    赵文霞疑惑的问，“人呢？”


    赵文光提着东西不方便指，就朝门口努努嘴，赵文霞疑惑的走过去，却见赵德柱低着头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爸，你好了？”


    赵德柱一听赵文霞这话就生气，“好个屁，没看见我头上还裹着纱布呢？”


    小白眼狼，小时候那么疼她，她倒好，自己被人打的住院了，她连面都不露。


    赵文霞知道自己理亏，就没跟他犟嘴，关心的问了一句，“爸，要我扶你吗？”


    “不用，我自己会走。”


    赵德柱虽然脑震荡好了很多，但头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全，所以走的很慢，也正好在儿女的面前掩饰他的心虚。


    这样他们就会以为自己是难受，而不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勉强走进堂屋，赵德柱本想去卧室里休息一下，没想到房门上的锁还在。


    赵德柱一愣，垂头丧气的坐在堂屋里。


    赵文霞也走了进来，说了一句，“爸，我给你铺被子，你睡凉床上吧。”


    赵德柱本想硬气一把，但最后也没能硬气起来，点头答应。


    赵文霞帮他铺好了凉床，赵德柱背着身子躺下，这么一躺就是好半天，连中午饭都没吃。


    赵文光没搭理他，赵文霞问的时候，赵文光将赵家在医院闹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赵文霞惊的瞪圆了眼睛，“他们怎么这样？”


    “他们哪样了？他们不一直这样吗？”


    赵文光冷笑了一声，“从前只是因为咱们家没有油水可图，现在稍稍有点赔偿款，他们就露出真面目了。”


    赵文霞唏嘘了一声，“要是这么说，我真怀疑咱爸不是赵家的儿子，哪有这么逼人的？”


    赵文光双手插兜，“你还别说，我也觉得爸不是赵家的人，可咱爸跟咱奶的面相实在一模一样，看一眼都知道这娘俩是真母子。”


    赵文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赵德柱不值，赵文光撇了她一眼，又笑了，“你也别心疼咱爸了，你仔细想想你从前的作风，跟咱奶，咱大伯有什么区别？”


    赵文霞猛地一惊，“好好的，你说我干什么？说的你好像有多孝顺似的，别装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文光点头，“对，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改了啊。”


    赵文霞气的说不出话来，赵文光也没再搭理她，接了一盆凉水简单的冲了一下，然后躺床上睡觉去了。


    在医院这几天差点把他熬坏了，好不容易回家，他得好好补补觉。


    赵文霞哼了一声，也扭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张婉晴没出门，但听到动静儿的时候就从床上起来了，贴着门边，将赵文霞和赵文光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但从到到尾，她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又躺了回去。


    傍晚，上班上学的都回家了。


    赵文军一进屋就看到了赵德柱，本想问一句的，但看到了旁边的李梅英，就没敢出声，牵着儿子进了自己的卧室。


    赵德柱心虚，听到了动静，没等人喊他，自己就坐了起来。


    正好，他与李梅英四目相对，虽然李梅英神色平静，却还是让他心里忍不住的打鼓。


    赵德柱讪讪一笑，讨好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李梅英嗯了一声，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


    等她咕噜咕噜喝完，赵德柱又问，“老四呢？”


    “在她大舅家。”李梅英撇了他一眼，“你有事？”


    赵德柱立刻摇头，他本想没事，但看着李梅英又很快点头，“有事有事，不是找老四，找你。”


    闻言，李梅英嗯了一声，“正好，我找你也有事。”


    赵德柱心里咯噔一声，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