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彦的语气谈不上热络，有着礼节性的尊敬，却不带一丝温度。


    江毓哲嘴角浮着笑，眼底全然没有笑意，“霍将军今日刚归京，怎么就恰好寻到此处呢？莫不是这酒楼的八宝鸭你远在边塞也听说了？”


    霍彦嘴角微勾，“传闻世子的嘴开过光，吃过的店都会被人争相吹捧，想不注意都很难。这不，刚见完陛下就赶来了。”


    这话是朝着江毓哲所说，目光却落在了宋晚晴的脸上。


    宋晚晴刻意避开那灼灼视线，冲江毓哲告辞：“既然世子有约，那我就不打扰了。”


    江毓哲立刻从腰间摘下玉佩递到宋晚晴手边，“下次若是宋姑娘有事要找我，就拿着玉佩去珍宝阁找钱掌柜的就行。”


    宋晚晴微微俯身，带上帷帽，“多谢世子。”


    她目不斜视，从霍彦身边经过，并未看他一眼。


    霍彦呼吸一窒，抬手想去握住他日思夜想的人，低声呢喃：“宋晚晴……”


    可宋晚晴从头至尾没有看他一眼。


    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姑娘家的衣裳，比他想象中更好看。


    眉眼如画，顾盼生辉，娉婷如月，清丽脱俗。


    他看得痴了，直到她下楼，也没能回过神来。


    “霍将军这是动心了？”


    江毓哲起身走到霍彦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只能看到宋晚晴离去的背影。


    霍彦收回视线，声线淡淡，“世子先前的提议我会考虑，但有一个前提。”


    江毓哲挑眉，“怎么？时隔几个月了，霍将军就这么笃定我还需要？”


    “你会要的。世子难道不想知道我此番进宫交了什么给陛下么？”


    江毓哲表情有一瞬凝固，“坐下细谈。”


    -


    出了酒楼，宋晚晴直接回了宋府。


    她完全不知道霍彦归京的消息，看来此番回来是陛下密诏的。


    什么情况下才会在仗都打完了都秘而不宣。


    结合到最后一次见霍彦说的话，宋晚晴心口一沉。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指不定过两天抄家的旨意就下来了。


    她得尽快让家里人撤走。


    “我不走！我绝对不会离开！”


    宋夫人言辞激烈，抗拒着宋晚晴的提议。


    宋晚晴握住她的手，“娘，你慎重考虑一下，霍彦回京一定是带了证据回来，据我对他的了解，肯定会对宋家不利。”


    两个妹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宋晚晴只觉得眉心直跳。


    “玉婷，玉禾，帮忙劝一劝娘。”


    “阿姐，不用劝了，我跟娘一起，就算死我们也要世人说阿兄和爹爹是英雄。”


    这是将门之后，有着一样的倔强，认死理。


    宋晚晴有心无力，“行，既然你们决定如此，那我们就留下。”


    这些时日她收集了不少关于右相残害忠良的证据。


    但若是上面有心力保，这些证据只会是一堆废纸。


    除非，能在更有影响力的人手里捏着，并且能有资格跟右相对着干。


    思来想去，江毓哲是她目前能找到最合适的人选。


    可她现在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


    真要跟他成婚么？


    她肚子里还揣着霍彦的孩子，怎么可能嫁给江毓哲。


    唯有赌一把。


    宋晚晴满腹心事，连晚饭都没吃，在街上逛着逛着就走到了珍宝阁外面。


    这里是江毓哲的私产。


    她捏紧玉佩，趁着四周没人的时候钻了进去。


    “钱掌柜你好，世子说有事可以来这里找他。”


    她将玉佩递了过去，钱掌柜仔细瞧了瞧，“姑娘跟我来。”


    宋晚晴跟在钱掌柜身后走到后院。


    这里环境清幽，跟珍宝阁馆内的装饰完全不一样，倒像是个小别院。


    钱掌柜推开密室的门，领着她走到地下通道。


    “姑娘从这里走，一直走到头，就到了世子府邸。”


    宋晚晴点头致谢，“多谢钱掌柜。”


    钱掌柜笑眯了眼，“不敢不敢，世子头一回带姑娘回家，长公主肯定会开心。”


    宋晚晴脑海灵光乍现。


    是啊。


    江毓哲的母亲是长公主，皇帝的长姐。


    当年在新帝年幼之时，长公主辅佐老皇帝做了不少事，后嫁给镇远侯，诞下一子。


    期间一直帮着老皇帝处理政事，等到新帝登基后才慢慢退居宅院，不问世事。


    没有人比她更懂朝堂。


    也没有人比她更有权利与右相对抗。


    甚至，她还有能力管束乱来的皇帝。


    宋晚晴忽然觉得充满了希望，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哪曾想，密道的尽头是江毓哲的房间。


    江毓哲站在那里，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没想到这么快又跟宋姑娘见面了。”


    江毓哲请她坐在八仙桌前，替她斟了一杯茶。


    饶是他的房间再大，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宋晚晴有几分尴尬，“我也没想到钱掌柜让我进密道，会直接通往世子的房间。”


    江毓哲眉眼带着笑，“能这么急来见我，可是想明白了？”


    宋晚晴点头，“我想见见世子的母亲，不知可否替我引荐一二？”


    江毓哲面色为难，“母亲如今诚心礼佛，不问世事，恐怕不易拜见。”


    “那就有劳世子帮忙我把这封手书转交给她，可以吗？”


    她的眸光泛着光，充满真诚。


    江毓哲双手接过，顺手揣进衣袖，半开玩笑似的开口：“我还以为宋姑娘过来，是答应江某成婚一事。”


    宋晚晴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不过是罪臣之后，哪儿敢高攀世子。”


    江毓哲认真盯着她，“母亲说过，娶妻当娶贤，宋姑娘贤良淑德，心有大爱，相信母亲会喜欢的。”


    宋晚晴哭笑不得，古代世家子弟要娶妻哪儿有那么容易。


    “世子，我真配不上你。”


    “是配不上，还是你心有所属？”


    这话一问出口，宋晚晴心口骤然一紧。


    她心有所属么。


    不会的。


    霍彦于她而言，不过是任务对象。


    她不会喜欢他的。


    绝对不会。


    “霍彦今日对我说，他心悦一个姑娘，我问他为什么不求娶，你猜猜他如何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