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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怎奈她姝色动人》 第31章 离开贺兰府
当贺兰夫人等人听闻崔时音一个弱女子在柴房将正圆手刃之后,俱是不寒而栗。
“此等人是断断不能让她留在府中了,今日她杀了正圆,说不定明日就能让我们人头落地。”
贺兰夫人自知晓这件事情之后,一夜未睡,总是半夜从梦中惊醒,摸着自己的头颅确认是否还在。
“前面不是商量好了吗?她自己杀了正圆,也免得我们动手。现今当务之急是要堵住她的嘴,明日父亲就要回来了,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母亲你只怕要被送回娘家了。”贺兰晔不耐烦道,“老三跟她关系最好,原本这事让老三去再合适不过了,谁知老三的身子这么不中用,又病倒在床。”
提及此事,贺兰夫人就说不出的烦躁。小儿子原本就患了伤寒,现在为了此事又卧病在床。崔时音倒好,杀了人,搅得大家胆战心惊后,自己又慢悠悠的回院子了。
“总不能让我这个做婆母的去给她低三下四吧。”见老二夫妇都瞧着她,贺兰夫人没好生气的说。“我又不是蓄意如此,谁知道正圆会干出此等事情来?”
如今说再多也没有用了,贺兰晔只想快快了结此事,转头望向何氏,“你现在当着家,此事便由你出面去谈。”
何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推辞道:“我跟大嫂素有嫌隙,我去谈只怕不妥。”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出面去说,她若是识时务就不会把事情捅出去。”贺兰晔直接拍板,肃着脸道,“你若是不去,房里有的是人想当夫人掌家。”
何氏闻言,只能忍气吞声的接下这项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自亲眼看到崔时音手刃正圆之后,碧桃就一直担心她的状态,时常跟在她身后,偷偷打量着她。
崔时音放下手头上整理的嫁妆单子,挥手将她招过来,轻声道:“我已经安排人在外面置办了一个宅院,过几日我们就搬出去。”
碧桃闻言振奋不已,但又有些担忧,“夫人,只怕此事主君不会答应的。咱们要不要写信送给叔老爷他们?”
碧桃也知道在京城她们没有任何依靠,崔家是不会帮着夫人的。
崔时音摇头,“随州那边发大水,灾情加剧,叔叔他们公务繁忙,此刻说也只是徒增担忧,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等这边的事情一定,再写信与他们说。”
“明日主君就要回来了,这件事不若与主君说说,让他为夫人您做主。”发生昨日的事情,碧桃甚是为自家夫人觉得憋闷。
此事老夫人是罪魁祸首,却无一人追究她的责任,反而处处偏袒,都想着捂住自家夫人的嘴。便是连自谓深爱自家夫人的三公子,也是助纣为虐。
“此事找贺兰府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无用的,咱们唯有靠着自己才能博得生路。自古以来,在内宅之中向来是夫唱妇随,主君若真是公正,怎么会制约不了老夫人。”见碧桃明显对贺兰大人抱有幻想,崔时音直接戳破。
“这府中没有一个好人!”碧桃一想也有道理,气愤道。
崔时音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才有了一丝笑颜,“等我们出了府,就不必与他们打交道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不速之客来了。
“嫂嫂。”何氏进门便挂着笑脸向崔时音打招呼。
崔时音冷淡以对,继续低头整理着手头上的册子。
碧桃经历此事,对贺兰家上上下下的主子是暗恨不已。见何氏还有脸面来院子里,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直接开口道:“我家夫人受了惊吓要休息了,还请二夫人择日再来。”
何氏看得清清楚楚,崔时音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就脸色苍白了一点,也不像受了惊吓的模样。不知这丫鬟哪来的胆子,当着面欺骗主子,待要开口教训教训碧桃时。
便见崔时音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让她想起在柴房看到的那幅血腥场景,立马把要脱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碧桃,送客!”
何氏虽没有直接参与昨天的事情,但她来此也不是出于好意。估计是迫于无奈,受人所逼来此劝说她。崔时音心意已决,不想跟她多费口舌。
何氏出师未捷,话还没说出口,就吃了个闭门羹。
但此刻她也不想把崔时音惹怒,生怕自己落了个跟正圆一样的下场。于是,只能悻悻离去。
贺兰大人回来的日子极好,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此番出去是受了皇命,差事办得好,带回了许多赏赐,还要在今日办家宴庆祝庆祝,贺兰府上上下下的人听闻消息俱是喜笑颜开。
贺兰夫人等人是既喜又忧,喜的是贺兰大人此番受到皇上重用,府中的前途一片大好。忧的是崔时音的事情如果此刻捅出来,届时自己该怎么解释。
想来想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日的家宴便不让崔时音出席了。
但这个说法一经提出,便惨遭夭折,因为贺兰大人明确要求每个人必须参加宴席。这次不单是贺兰府中的宴席,而是整个贺兰家族的家宴,便是连重病在床的贺兰樾不知为何,也强撑着身体来参加。
宴席之中一片欢歌笑语,坐在对面的贺兰樾脸色苍白,时不时重咳一声,望着崔时音的眼神凝重而又担忧。
“逢此盛事,大家都该饮一杯,庆祝天下太平,陛下太后万寿无疆。”贺兰氏族长贺兰宥举起酒杯笑道。
“遥祝陛下太后常乐永年,万寿无疆!”众人皆大笑,举起手中的酒杯相祝。
荣大夫人见坐在一侧的贺兰夫人没动酒杯,笑呵呵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二弟妹怎么不饮上一杯?”
贺兰夫人此刻哪有心情饮酒,见荣大夫人出声后,众人都望着她,只能强笑着饮下眼前的酒。
“对了,你之前请来的那位正圆师父法事做得如何?过几日也是莘儿的忌日,偏偏盂兰盆节将近,法正寺的几位高僧都请不到。”
容大夫人也有一个早逝的孩子,每到这时,都会给他举办法事。
贺兰夫人的脸色变得苍白,底下如何氏等人也是提心吊胆,望着上方。
“正圆师父昨日就出府去了。”
“那是不巧。”容大夫人也没有多想,遗憾道。
“大伯母若是要找正圆师父做法事,只怕永远也寻不到了。”崔时音坐在下方,望着贺兰夫人慢悠悠地笑道。
贺兰夫人和何氏闻言脸色大变,在场众人皆不明白崔时音是什么意思,但潜意识觉得今天只怕有事发生。
“老大家的!你今天喝醉了!王嬷嬷快把大夫人扶下去!”怕崔时音口无遮拦,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说出去,贺兰夫人急声吩咐人想把崔时音带下去。
崔时音岂能如她所愿,当先一步走到贺兰大人案桌前,行了一礼。
“老大媳妇,今日是喜庆的家宴,你何至于此呢?”贺兰大人不用猜就知道定是自家那蠢妇,又惹了些事端出来。但此时是家宴,再大的事,也不应该这个场合闹出来。
“正是族中众人在此,儿媳才需大家做个见证。”崔时音立在中央如同傲立雪中的红梅,高声道。
“亭哥媳妇,你需要族里人做什么见证?”贺兰宥皱眉望了脸色铁青的贺兰大人一眼,问道。
“儿媳自请归家!”
此话如投入湖中的石子,掀起屋中众人的讨论声。
“贺兰家以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归家另嫁的妇人。”贺兰宥沉默了片刻,回道。
贺兰家确实没有出现过归家另嫁的妇人,盖因塔特族父妻子继,兄死娶嫂的风俗。只是融入汉俗久了,贺兰家也就没人提过此事。
“亭哥媳妇,亭哥去世还未满三年,提归家的事怕是不好吧!”容大夫人也不赞成崔时音归家,这是传出去于贺兰家颜面有损。
“非我执意如此,而是我在这府中被婆母逼的待不下去了。”崔时音丝毫不给贺兰夫人留任何颜面,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出来了。
“大喜的日子,咱们且喝酒不提这些。”贺兰晔一听,心中不妙,连忙出来打岔。
崔时音丝毫不理会,直接说道:“大伯母可知为何那个正圆再也寻不到了?”
“嫂嫂!”贺兰樾在座中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起身想要去拉崔时音的手,却被她甩开。
众人看她们这副姿态,心绪涌动,互相使着眼色。
容大夫人见此情状,哪里还敢继续问下去,只怕会问出捅破天的消息来。
“因为正圆他……”
“老大媳妇!”
“住嘴!”
喝止声皆出自上方贺兰氏夫妇的口中。
贺兰大人知道此事若是不给她一个答案,只怕府中的脸就丢尽了,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气,开口道:“老大媳妇,你若是想要归家那便依你,只是盂兰盆节快要到了,你不念在府中众人的面上,也该念在亭儿的份上,再等几天。”
崔时音这才露出了一抹灿若骄阳的笑容,“可以,但烦请父亲大人予我一份文书。”
第32章 嫂嫂可愿嫁我为妻
经此插曲,宴席气氛渐渐冷下去,长辈们脸上强挂着笑脸,小辈们表面热乎,暗地里在想些什么却是不知晓。
草草将宴席散了之后,贺兰大人便将府中的几名主子唤到书房。
“说吧,这几日我不在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冷凝着脸,朝着管着家的何氏问道。
何氏左右回顾,支支吾吾不敢将事情吐露出来。
“说!”
“父亲大人请息怒!儿媳当真是不知情呀!”何氏见自家丈夫和婆婆都缩着脑袋躲在一旁,面对贺兰大人的责问,心中暗暗叫苦。
“现在管着家的是你,你跟我说你不知情!”贺兰大人不是傻子,知道何氏定是在惧怕某人,于是直接转向贺兰夫人,“蓝氏!你来说!”
贺兰夫人晓得自家枕边人的脾气,知道他这时心里定是恼恨至极,哪敢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
见他们都不敢言语,贺兰大人冷笑一声,“好,你们不说自有人帮你们说!来人!将那老奴带进来。”
“是。”
“桂嬷嬷!”贺兰夫人见到来人惊叫出声,贺兰晔等人更是将头低下去。
此刻的桂嬷嬷再无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反而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张合着干裂惨白的嘴唇哀声道:“老奴什么都交代!求主君放过我吧!”
贺兰夫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此刻便要栽了,闭着眼就要昏倒过去。却被早有预料的贺兰大人出声拦住,“你若昏倒,倒也简单,旁边的厢房里面正候着大夫,随时可以过来。”
贺兰夫人连忙睁开眼,憋红着一张脸望着面无表情的丈夫。
“说吧,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倒要看看又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我不过是为了家里着想,找人驱邪,却不知正圆会干出此等……此等事情来。”贺兰夫人知道此刻自己若是不交代,事情只怕过不去,只能含糊其辞道。
“此等事情什么事情!”贺兰大人坐在上方眼神锐利,追问道。
“就是……就是正圆那个贼子他非礼了……老大媳……妇。”贺兰夫人说不下去了。
崔时音听到这里仿佛又回到了拼命挣扎却插翅难逃的时候,只能紧闭双眼才能不让自己流露出痛恨脆弱的眼神。
贺兰大人不用听下去就已经知道了,他对贺兰夫人是完完全全的失望。他的妻子可以坏,但是不能蠢。
“明日你便收拾东西回蓝家吧!”
“休想!”饶是猜到丈夫心狠,却也没想他竟真会把她送回蓝家去,“我为你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十几年!就连贺兰亭那个私生子占据嫡长子之位我都没有与你计较!凭什么现在见着蓝家衰败了,就要把我送回去?!贺兰敏,你狼心狗肺!”
本来要跪爬着要替母亲求情的贺兰晔,听到她的几句虎狼之词,吓得连忙转头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却也为时已晚。
贺兰大人被气笑了,“计较你凭什么跟我计较?刚开始嫁进来的时候仗着娘家的势飞扬跋扈,对上不孝敬公婆不尊敬兄嫂,对下暴躁严苛,府里稍有姿色的丫鬟都被你或卖或送,几个儿女也被你教养的不像样,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计较!”
“是了,现今我蓝家衰败了,凡事都成我的错了,以前你怎么不说?你说我教养坏了孩子,你现在瞧瞧这三个孩子有哪样不好的?分明是你偏心!那个病秧子现在也死了,你要觉得这三个孩子不好,你干脆也把他们掐死得了。”贺兰夫人心里十分不服,含着泪大声嚷嚷道。
“你!”贺兰大人被她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父亲非要把我们逼到如此境地吗?”贺兰嫣也哭诉道。
“正圆是得道高僧怎会贪图美色到在府中就行此事,说不定就是崔时音她故意勾引,栽赃陷害给母亲的。”
“小妹!”原本默默无声的贺兰樾,听到贺兰嫣对崔时音的指责,急声阻拦。
崔时音冷笑一声,果真是一丘之貉。
“那先前你与正圆的苟且之事,也是他勾引的你吗?妹妹。”
妹妹二字落到此番语境,带着几声戏谑和鄙夷。
“你说什么?!”贺兰夫人从癫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呆愣片刻,不可置信地问道。
“妹妹与正圆不止一次了吧。前几天你不是让兰草去请了他,在你屋中滞留了一个时辰。”崔时音继续补充道。
“你胡说!我是请他来讲佛经的!休要污我清白。”贺兰嫣与贺兰夫人不愧是亲母女,两人辩解的模样如出一致。
见她嘴硬,崔时音笑道,“你现在……还有清白吗?”
此话无疑是将贺兰嫣的面子彻底撕破,踩在地下。
贺兰嫣本是性情暴躁之人,听得此话,便要冲上前去撕打崔时音,却被早有准备的贺兰樾起身拦住。
“三哥,你别拦着我!”
崔时音虽然外表看着柔弱,但也不怕她张牙舞爪的模样。
“够了!”贺兰樾紧抓住贺兰嫣挥动的手,怒斥道。
贺兰嫣气愤不已,甚至于口不择言道,“三哥你也被那个女人迷了心,处处向着她!”
贺兰樾脸色苍白,无力回道:“是你无礼在先。”
“嘭!”
贺兰大人怒极了,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
“好!好!你们果真是我的好夫人,好女儿。这暗地里究竟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那个贼和尚正圆在何处?!”贺兰大人咬牙切齿道。
众人皆鸦雀无声,纷纷看向站在中央的崔时音。
“儿媳已手刃正圆。”崔时音坦然道。
贺兰大人竟一时无语,倒是初闻消息的贺兰嫣反应剧烈,抬起的眸中恨意明显。
“你可真是杀人不眨眼,只怕我那大哥死的也蹊跷。”
“闭嘴!”贺兰大人已然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贺兰亭是怎么回事他还不清楚吗。手段不行,还往别人头上泼脏水,当真跟她母亲一样,愚蠢至极。
“正圆死得倒不蹊跷,但是他临死之前倒是与我提过,妹妹好似有件重要的贴身东西被他藏起来了。妹妹方才不是说跟他没有来往吗?想必他说的是假话吧。”
“嫣儿,你告诉娘,你有没有……”贺兰夫人脸色惨白地望向自己年轻还未出阁的女儿,想要问清楚,却又说不出最后那几个字。
“我没有!”就算再冲动,贺兰嫣也不会在此时承认自己与正圆有染。
崔时音嗤笑一声。
这番话只有贺兰夫人会信,在场熟悉她表情的人看到她神色中带着一丝心虚便知崔时音只怕说的都是真的。
“老大媳妇,此事我会给你交代的。”看着眼前这副场景,贺兰大人只能哑着声音做出承诺。
经过正圆的事情,崔时音已然明白,靠别人给交代是靠不过的,唯有自己才能给自己交代。
“还请父亲大人允我归家。”
荷兰大人沉默片刻,道:“此事亲家可知道。”
崔时音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道:“时间久了,说不定就知道了。我已在城内置办了一套宅院,还请父亲大人成全。”
“此事等盂兰盆节之后再说。”崔时音身份特殊,贺兰大人不敢妄下决断。
但崔时音一刻都不想在贺兰府中呆着,“盂兰盆节后,若是父亲大人不允,儿媳无论如何也会离开。”
经历过此次的事件,在场所有人都不怀疑她的决心。只是除了贺兰大人和贺兰樾之外,其余人皆是愤愤不平。
宴席上这么一闹,反而成全了崔时音想要离开贺兰府的念头。回去之后,她便命人将花园中自己所置办的一些珍稀花草搬了回去。
再过几日,她便要离开生活几年的地方了。一些关于贺兰府的回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将成为过去。
“嫂嫂。”
听到来人的声音,崔时音不想回应,反而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嫂嫂!”还未离开,崔时音的手便被拉住,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放开!”崔时音厌恶地甩开自己的手,方才她吩咐丫鬟们搬运花草,独自一人来到凉亭中,竟没注意四周无人,才给了贺兰樾可乘之机。
贺兰樾眼色迷离的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想要离她更近些。
随后,脚步虚浮的靠近崔时音。
崔时音闻着酒味,便知道他定是醉的不轻,不想与他多纠缠。退后几步想要离开,却发现退路被他堵住。
这是察觉到她在躲避,贺兰樾觉得心里发慌,伤心问道:“嫂嫂可是讨厌我了正圆那事我是想给你交代的,但是嫂嫂你不信我。”
现在这个时候说实话又有何用呢?贺兰夫人对她的偏见和针对带来的伤害他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他是贺兰夫人儿子的事实。
看着他大病未愈颓丧的模样,崔时音抿唇道:“先前我已说得很明白了,我不讨厌你,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任何交代,我们终究是两路人,谈不上信与不信。”
“两路人”
贺兰月呢喃着,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似笑非笑道,“国中旧俗,父妻子继,兄死娶嫂。嫂嫂可愿嫁与我为妻?我必和兄长一样真心待你,视若珍宝。”
“你醉了。”崔时音淡淡道,越过他走出凉亭。
“我不会放弃的,嫂嫂。”
第33章 和离
当晚下起了微微的小雨,晚风吹进院中,一身着黑衣身形修长的男子缓缓推开房门,迈步踏进熟悉的内屋。
青烟色的檀香飘逸在屋中,天香色帷帐内女子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黑衣男子径直来到床前,轻轻掀起帷帐,透着朦胧的月色贪婪的打量着日思夜想的人儿。
崔时音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与贺兰亭相处的时光,漫长而又炎热的夏日,两人摇着乌篷船误入藕花深处,惊起的沙鸥将水花散落在他们的脸上,带来湿润的触感。忽的又转而来到了一处狭小的屋子,角落处布满了蜘蛛网,正中间的屋粱上挂着黄色的符纸。
“贺兰亭。”
黑衣男子站在床头,怔怔望着她,听到她的梦呓声,弯唇一笑,眼中散着满足的喜意,倾身凑到她脸旁,拉住她伸出被外的柔白纤手,低声回道:“我在。”
女子睡梦中的秀眉紧皱着,像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口中不断呼喊着,“不要过来!”
贺兰亭满脸疼惜,想要安抚她,崔时音却在梦中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口中呼喊着。
大声的呼喊划破屋中寂静的空气,在旁边屋子值守的碧桃,听到叫声立马披上外衣往屋中来。
一身黑衣的贺兰亭经手下提醒,不得不走,临走时眷恋地摸了摸崔时音的脸颊,才翻窗而去。
当碧桃点燃屋中蜡烛,将崔时音唤醒时,屋中已无一人。
“夫人,您可是做了噩梦。”碧桃一脸担忧地问道。
崔时音疲倦地阖着双目,手背搭在洁白的额上。她方才确实是做了噩梦,梦到在屋中被贺兰夫人等人强逼着与正圆的尸首待在一处。
“我渴了。”
听了这话,碧桃连忙走到窗前的桌前,想要拿起水壶倒水。却发现窗户没关,小雨顺着大开的窗口飘进来,桌面上残余着水渍。
“这些小丫鬟,又偷懒了,竟然忘记了关窗户。”碧桃边将水杯递给崔时音边抱怨道。
“我怎么记得窗户是关了的?”崔时音缓了一会儿,皱眉道。“或许是被风吹开的吧。”
两人也未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次日一大早,前院便传来消息,说是主君请她过去一趟。
崔时音收到消息,便跟着报信的仆从来到了前院。
进得前院的正堂,才发现堂中不止贺兰大人一个人,还有贺兰族族长贺兰宥,以及自己许久未见的亲生父亲崔浩和兄长崔时序。
“怎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跟家里说一声。”崔父一见到崔时音语气就略带不满。
崔时音低头不语,却在心中冷笑。此事便是与家里说了又有何用呢?换来的不过是利用和鄙夷罢了,他们何曾关心过她。
崔父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模样,对自己亲生父亲连声招呼都不打,上不得台面,远比不得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
贺兰大人轻咳一声,“崔大人,此番请你前来是有要事与你说。”
听见贺兰大人说话,崔父精神一振,转而笑道:“大人何须见外,可是顽女在府中惹了事端出来。”
“这倒不是。”贺兰大人摇头叹气道,“是府中不幸,出了个拎不清的当家主母,让大儿媳受尽了委屈。此次请你过来,是想商议大儿媳与我儿和离归家的事情。”
“和离”崔父脸上挂着的笑容僵住了。
崔母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着要让崔时音归家另嫁给临江王,来为府中谋前程,他当时是默认的。只是谁能料到临江王最近因为办事不力,被陛下冷落,而贺兰府却突然被委任重用起来了呢。
眼见得贺兰府炙手可热起来,崔父怎会舍得放弃这门亲事。即便自己女儿要守寡,在他看来只要不失去贺兰府这一助力,也是小事一件。
“作为子女的孝顺公婆乃天经地义的事,怎能为了此事就动不动说要和离呢?”思及此,崔父冲崔时音不满道。
“非是如此,说来也羞愧。崔大人,此事却是贺兰府亏欠她良多。亭儿临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她,我本以为在府中是无人欺负她的。如今看来,是我的疏漏。”贺兰大人顿了片刻,继续道,“昨日亭儿向我托梦,说是晓得他媳妇过得不好,愿与她和离,放她自由。”
听得此话,崔时音走到堂前,朝贺兰大人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父亲大人成全!”
既已下决定,贺兰大人也做出干脆的姿态来,将和离书递给崔时音。
“大人,此事不至于此吧!咱们崔家还是愿意跟贺兰家成为亲家的呀!”崔父见此顿足道。
“是呀!还请大人三思。结成两姓是大事,怎能如此草率了断。”崔时序也道。
贺兰大人与自家长兄对视一眼,觉得眼前这父子真是利欲熏心,见风使舵。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择手段,牺牲儿女的利益,厚颜无耻到此等境地倒也少见。
此次将和离书给崔时音,倒也不是他们所愿,而是被人所逼。
崔时音自己的丈夫都愿意与她和离,并且为她出头,他们不至于为了些许旧俗将人彻底得罪。
不仅人要放走,按照昨夜那人的说法,还需得为她提供保障。
“老大媳妇,你在贺兰家也有几年,管着家事,又孝顺父母,甚是辛劳。你离去时可将亭儿送与你的家私一起带去,也算府中对你的补偿。”贺兰大人咬牙将此话说出,心中犹在淌血。
崔时音没成想贺兰大人竟如此宽容,愿意将贺兰亭家产分给她,心中甚是感恩。但她既已决定要跟贺兰府再无瓜葛,自然不会接受,于是推辞道:“多谢父亲大人,只是我的钱财已足够我生存,无需再分相公的私产。”
贺兰大人都是想要答应下来,只是昨日那人的警告犹在耳边,“此事就这么定了,就算是贺兰家给你的赔礼。”
崔时音待要再推辞,却被贺兰大人挥手阻拦。
崔氏父子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们的意见没有人愿意听,仿佛把他们叫过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崔兄,此事便了,劳烦你来一趟。咱们的儿女无缘,往后有时间咱们再聚。”和离的事既已办定,贺兰大人也不想多留崔氏父子,于是开口道。
“贺兰大人,此事真无回转之地吗?”崔父急声问道。
贺兰大人摇头,“崔兄为了儿女着想,又何必强求。”
既已成事实,再强求下去不过损失家族颜面罢了。
“你当真是胡闹!不过在这受了点委屈罢了,就闹到和离的地步。此事若是传出去,崔家的脸面何在?”待从前院一出来,崔父便羞恼不已,冲崔时音训斥道。
“小妹,此事过于冲动了。和离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跟家里面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呢?”崔时序也毫不客气的接着崔父的话说道。
崔时音止住脚步,冷眼打量着眼前的至亲血脉。
“父亲,可还记得女儿出嫁前曾经说过什么?”
崔父皱眉,几年前的事了他哪还记得这么多。
崔时音心中料到他们定不会在乎此事,讽刺一笑,“我出嫁前曾经说过,从今以后无论婚嫁或生死都与崔府无关。我记得当时父亲是答应了的,如今便要反悔了吗?”
崔父闻言愕然,随后恼道:“我是你亲生父亲!”
崔时音亦高声回道:“从出嫁时,你们舍弃了我就不是了,生恩我已还。”
“好!”崔父怒极,没想到向来唯唯诺诺的女儿会在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如今你翅膀硬了!说起话来倒是底气足!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这个父亲,你能过成什么样!”
崔时音嗤笑一声,以前没有父母的庇佑,她也不一样挣扎着活下来了。
见她冥顽不灵,崔父怒气冲冲的甩袖就走。崔时序留在原地,还想再说几句。
“大哥,前面收了高家和傅家的好处,将大嫂推到面前要我退让。怎么嫂嫂不愿帮你,你便要亲自来吗?把我卖了一次,如今还要将我出卖第二次。”对于崔时序这个大哥,崔时音毫不客气。
崔时序跟崔父如出一辙的秉性,只是人更圆滑一些。听见崔时音的讽刺,虽然脸带怒色,但也不会拂袖而走,只是道:“妹妹何必话中带刺,我们终归是亲兄妹。劝你几句不过是为你好,如今贺兰府深受皇恩,眼见的要受器用,你待在此处岂不比在外头好。”
是崔时音的错,她不该与无耻之人多费口舌,于是抬眸道:“滚!”
随后,不顾身后崔时序瞠目结舌的表情,转身便走。
拿到和离书,崔时音立马吩咐碧桃等人将早就清点好的嫁妆整理好,搬运到新置办的宅院中去。
一路压得沉沉的马车让看到的百姓咋舌,贺兰氏长媳崔时音和离归家的消息随着风声传遍了满城。
许多高门贵族家中尚未婚配的儿郎父母如临大敌,吩咐家中将人看住,生怕他们一时鬼迷心窍就跑到崔家门口求亲。
第34章 李湛誓娶崔时音为妻
听闻崔时音已经和离归家,徐氏立马上门拜访,祝贺她脱离苦海。
“要我说你现在的日子才是好过,上无公婆要伺候,下无鸡毛蒜皮的家事要管,哪像我们不知何时才能脱离苦海。”见崔时音离开贺兰家后,脸色红润,肤色光泽愈加细腻,颇为羡慕。
“你要是想亦可离开傅府。”崔时音开玩笑道。
却不想徐氏还真仔细思虑片刻,摇头叹了口气,“我父母小时不曾亏待我,我却不好让他们难看。幸好我那婆母不似你前婆母那么苛刻,不然我也要离开了。”
如今崔时音已经离开了贺兰府,关于贺兰府的事情,她不想再过多提起。
“说起你前婆母来,我这里倒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最近上林高家大夫人来到府中与我婆母说,想要撮合李湛和她外甥女贺兰嫣的亲事,可把我那婆母吓着了。”徐氏提起此事就有些忍俊不禁。
“李湛那小子听说这事儿,最近几天都不敢来傅府了。”
一想到此番场景,崔时音不禁莞尔一笑。那笑容犹如清晨绽放的芙蓉,清艳绝伦。
徐氏忍不住问道:“你既已和离,应当不会想着孤身一人过一辈子吧!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我那小叔子傅昱,阿音你应当认识吧,人长得面白俊俏,是你的仰慕者。他在家听说我跟你走得近,便一直缠着我把他介绍给你。不过这小子已经有未婚妻了还成日念叨这些,不太稳重。年轻一代里,李湛倒是还行,虽然人是从边漠来的,但做事稳重又颇具豪气。更重要的是……”
徐氏见四周无人,悄悄道:“人长得可比洛城那些成日里抹着脂粉的男子硬朗多了,那方面肯定中用。”
说吧,冲崔时音使了个你我都懂的眼色。
崔时音虽然成过亲,但因双方约定,实际上与贺兰亭并没有夫妻之实。所以刚开始听到徐氏的话时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她在说李湛更有男子汉气概。
她见过李湛几面,也与他相谈过。对此评价倒是颇为认同。
“哈哈哈……”徐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阿音,没成想你也颇为关注这些。怎样?既然你满意,那我便帮你介绍介绍。”
崔时音听的一头雾水,道:“我与李大人曾经见过面,也算熟识。”
“既然你们熟识,那便更好办了。”徐氏见崔时音对李湛这个人满意,便高兴道。
“过几日盂兰盆节,你是要到法正寺去吧?正巧我要跟着我婆母一起去,李湛那小子也会跟随,届时我们在寺中相会再谈。咱们先瞧瞧,要是不满意就换一个。”
崔时音待要问清楚话时,徐氏身边的丫鬟便紧赶慢赶地催她回去,说是家中有要事。
见此情状,崔时音只能将要问出去的话咽了回去,想着再见面时问清楚。
时间很快来到盂兰盆节这一天,崔时音昨日便已吩咐下人将马车备好,准备出发去法正寺。
出门时却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削瘦挺拔的身影。
“夫人,是三公子。”碧桃惊讶道。
崔时音也没料到他会出现在门前,皱着眉,准备不理会他。
待要上马车时,贺兰樾上前想要扶住她的手,却被碧桃挤开。
他不以为意,望着眼前多日未见的心上人,道:“嫂嫂,今日我陪你去法正寺。”
“不必麻烦,我自己可以一个人去。”崔时音断然拒绝,另外再次提醒,“我已离开贺兰府,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嫂嫂了。”
说罢,便打算让车夫赶紧赶着马车离开此地。
却隔着车帘听到贺兰府的下人匆匆来报,“三公子,不好了!主君要将老夫人关进家庙去,府中现在闹开了,二公子请您现在立马回去。”
贺兰樾闻言只能放下跟着一起去法正寺的念头,将要与崔时音说几句话时,眼前的马车便动起来,扬长而去。
碧桃放下车帘,回想起方才贺兰樾他们暗淡的神色,心中颇为高兴。
“活该!夫人,幸亏咱们出来了,不然又要搅和进这些没完没了事里面了。”
崔时音心中也在庆幸,若是像以前一样,她只怕又要在贺兰府中受气。
只是今日的盂兰盆节,贺兰家的人怕是想不到去祭祀贺兰亭了。没有她这个前妻,还有谁会想到他呢。
法正寺就在洛城兰嘉山上,因是百年古寺,在洛城附近颇有声望。
平日里便有不少信徒前来祈福,如今正值盂兰盆节更是人山人海。
不少百姓携家带口到寺庙中祈福祭祀,便是有不信佛的,也趁难得的时机,到寺外自发聚集起来的市集到处闲逛。
市集上应有尽有,有唱傩戏的,有表演口技的。有卖古画的,有卖香火的,更有各种小吃饮食,五花八门。
崔时音饶有兴致的在马车中打量着,听着四周的喧闹声觉得长久封闭的心都热闹起来了。
“这里好热闹呀!”碧桃忍不住感慨。
“大师还在寺中等候,当我们祭拜完,便下山来市集中逛逛。”崔时音也许久没有享受到如此浓厚的烟火气息了,跃跃欲试道。
马车顺着山路往上,不消一刻钟便到达了法正寺。
此刻寺外已停了不少奢华的马车,一些家眷正往寺门口走去。忽见一坠着铃铛的香车停在门前,纷纷闻声去瞧。
却见一俏丽丫鬟将她的主子扶了下来,待看清来人的脸,众人皆呆愣在原地。
此女远看濯濯如春月柳,滟滟如出水芙蓉。近看肌如聚雪,发似云堆,眼横秋水,眉拂春山。
越瞧越令人心折不已,只能秉着呼吸怔怔望着佳人从面前离去。
良久,才听到似有似无的吸气声。
“此女莫非天上人?画中仙?”
有见过崔时音的夫人,摇头笑道:“她是贺兰家的长媳,姓崔,名唤时音。”
“可是最近和离传得沸沸扬扬的女子?”
“正是。”
“怪不得,怪不得酒楼这么多人如此高兴,要是我……”年轻男子还未把话说出口,便被一旁脸色难看的母亲制止。
一旁人俱是笑意盈盈,颇能体会年轻人的心思。
作为引发事端之人,崔时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来访造成了什么轰动。只是按照常例前来拜访法正寺的义净师父。
义净师傅与正圆这个假和尚完全不同,是真正的得道高僧。精通佛经,擅长医术,常常在游历修行时,为百姓治病,不索要半分供奉。
崔时音的叔父与义净师父是多年好友,因此,崔时音也视他如长辈。
前几年他一直在外,现在好不容易回到法正寺,自然要去拜访。
“去年你写信给我,说有位至亲重病在床,请我回来一趟。我去年一直在大山环绕的苗疆,前几月才收到这封信,匆匆赶回。不知你的这位亲人,情况如何?”
义净师父不似寻常寺庙里的和尚面色红润,身宽体胖。多年风雪已经让他的皮肤变得黝黑,身形削瘦,虽如此神色中却带着一般人未有的悲天悯人的从容。
崔时音沉默片刻,低声回道,“他已经去世接近一年了。”
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模样,义净的眼中带着一丝惭愧。
“阿弥陀佛。”
“师傅,此事乃天命,因果自有定数。”
此事怪不到义净师傅身上,当时贺兰亭已经无力回天,她也只是病急投医罢了。
正在两人寒暄时,一个可爱的小沙弥进门正着一张小脸报道,“师傅,中书令家的家眷来了,主持请您过去一趟。”
见义净师傅要忙着见人,崔时音连忙起身告辞去祭拜贺兰樾寄放在此处的牌位。
一路沿着回廊来到主殿后西侧的往生殿中,往生殿中已有不少来往哀恸之人正在祭拜着自己的亲人。
贺兰亭的牌位在单独的供桌中,除了崔时音无人来祭拜。
望着牌位上贺兰亭的名字,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浮现在崔时音的脑海中。已经快一年了,崔时音已经很少会想到他了。
听着旁边人的哀悼声,崔时音的鼻子也开始酸起来,泪水盈满眼眶。摆放好祭品,从无声安慰的碧桃手中接过香烛,插入炉中,弯腰祈祷。
祈祷贺兰亭来世无灾无病,身体健康。
待崔时音掩着悲容离去,一直站在大殿另外一侧的李湛才恍然回神,唤住在旁的小和尚急声追问,“此女为何人?”
小和尚今天之内已不止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熟练回道:“此乃贺兰氏长媳,来寺庙为亡夫祈福。”
“原来是她。”李湛望着崔时音消失的方向,口中不自觉的呢喃道。
随后,面带不满的纠正小和尚的话,“夫人已经离开贺兰家,你的称呼要换,要叫前夫。”
小和尚从未见过如此不正常的香客,亡夫和前夫干他何事。
正在腹诽之际,谁料李湛突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我方才已经向神佛许愿,誓娶崔时音为妻。”
小和尚瞪大眼睛,忙挣开他的手,朝门口卖香的大和尚哭诉道:“师兄,这里有人疯了!快来!”
第35章 我给你介绍对象,如何?
小和尚的一声哭诉,让李湛成为殿中的焦点。但李湛不以为羞,反而昂头挺胸,一份正大光明的姿势,倒让小和尚气的眼睛都红了,记住了这个男人的模样。
经过殿中的一番折腾,待李湛走出大殿,想要追寻崔时音时,却不见佳人芳影。
傅昱又派人寻了过来,想到他也对佳人有意,只能压下寻觅的心思,怏怏回到佛堂的厢房。
“你到哪去了?”傅昱见到李湛便轻声抱怨道,“在这听着佛经真是无聊,要不是大嫂说时音夫人会来,我都不想来。”
李湛面不改色,“以前没来过法正寺,就随便走走。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寺庙下面的市集瞧瞧,这边我帮你应付。”
傅昱犹豫片刻,终究是不想放弃见佳人一面的机会,“算了,且忍会吧!夫人鲜少露面,好不容易寻得机会。”
“你有未婚妻了,还心思不定。”李湛颇为鄙夷。
在他小时青锋夫人便与他灌输妇人有妇德,男人也要有男德。男子若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到处拈三惹四,是绝对得不到心仪之人青睐的。
李湛虽然不见得对自家母亲稀奇古怪的想法全接纳,但关于这一点却是心里颇为认同。
边漠那边的风气向来如此,鲜少有三妻四妾的人家,便是有那家中也不安宁,周围人家也瞧不起。
李湛记得有个善战的叔伯发迹后抛弃发妻另娶,事情闹出来后,就被从前线调下来,转职了。
也就洛城这边,风俗不堪,痴颠人多,哪像边漠人那么淳朴。
“我只是瞧瞧罢了,又没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傅昱犹自嘴硬道。
淳朴的边漠人李湛才不会相信他说的话,青锋夫人曾经说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要想娶得美人归必须要把一切潜在的情敌扼杀在摇篮里,一丝机会也不能给他们留,要先下手为强。
于是,转而问道,“你当真只是想看她一眼?”
傅昱道:“当真。”
“那你就更应该去市集了,刚才我看到时音夫人乘着一辆坠着铃铛的香车,往市集方向去。”李湛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道。
傅昱从未想过李湛的话是假的,忙追问道:“你确定是往市集方向去的?”
“马车走的是西边那条道。”
“那便是了,就是去市集那条路。”傅昱连忙追问道,“有没有走很远?”
李湛面不改色,“你现在去追还追得到。”
傅昱已经迫不及待了,临走前吩咐李湛跟傅夫人说一声不要去找他,到时他会回寺中。
傅昱前脚刚走,李湛想着要去寺中偶遇崔时音,便听到屋中似乎发生了争执。
随着“砰”的一声,厢房的房门被打开。一脸怒气的傅娇带着丫鬟从里面出来,瞧也不瞧李湛,就往外头走去。
“你还在这等着?倒是难得。”徐氏一出来便见到李湛坐在门口的石椅上,挑眉一笑。
傅昱的母亲傅夫人李珏也是颇为诧异,这个皮猴子向来是呆不住的,如今竟能在外面等候良久,属实稀奇。
“傅昱去哪了?”
“他方才说要去下面的市集瞧瞧。”李湛实话实说。
“他不是不爱逛市集吗?这孩子马上要成家了,还没定下性子来。”在李湛和徐氏面前,傅夫人向来是不掩饰自己的性情,直接说道。
“说到此处,不知李兄弟有没有定下婚约呢?”徐氏试探道。
“怎么?你是要给他介绍一个。”傅夫人挑眉问道。
徐氏也知晓自家婆母不是小气之人,自然是有话直说,“正是。”
傅夫人见徐氏有意为李湛介绍,也不擅专,反而询问李湛的意见。
“你觉得如何?你年龄与傅昱相仿,他已有未婚妻了,你的婚事还未定下,也不知嫂子是怎么想的。”
李湛不觉得如何,以前他便觉得一人的日子过得很是舒适。如今心里有了人,更加不愿意去跟旁人。
“多谢嫂子!我心中已有人了。”
“有人了?”傅夫人饶有兴致的问道:“是哪家的小姐?”
“她成过亲,但丈夫去世了。”
李湛虽然平日里能屈能伸,但与旁人谈论自己的心上人也是第一次,有些羞赧。
“是个寡妇。”傅夫人听到这个女子的身份,心里觉得有些不妥。
“这有什么,我还怕人家看不上我呢。”李湛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他便会去做,包括人也是。
听到李湛的话,徐氏倒觉得此人颇有担当。但人家已经有了意中人,便不好再提此事,颇为惋惜道,“我那位朋友也是位极好的女子,你兄弟既有了心上人,那便算了。”
朋友?听到此话,李湛心思微动。
“你那位朋友可是崔家时音?”徐氏一提,傅夫人便想到前段时间她口中一直念叨的人。
“正是。”
这下轮到李湛呆住了。
“若是时音,那便可惜了。”对于崔时音,傅夫人倒是颇为认同。
“李兄弟能觅得心上人也是件好事。”徐氏心里虽颇为可惜,但也不会强行拉媒保纤。
李湛僵着一张脸,恨不得倒反时光,将之前说的话收回来。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刚想厚着脸皮凑到徐氏面前说自己愿意时,徐氏却当先提到自己要去见好友。
李湛已然知道徐氏口中的好友定是崔时音,便借口顺道要跟着她一起去。
在途中一直旁敲侧击,见徐氏不懂。便直白表达自己爱慕之人正是她的好友崔时音。此话让徐氏哭笑不得,怪不得向来不耐烦跟旁人打交道的人会破天荒的一路跟着自己。
只是婚姻二字,非得你情我愿才可,此事还得看崔时音的意思,徐氏如此对李湛说道。
崔时音还不晓得自家好友已然为自己招揽了一个对象过来,她心中尚在烦闷。为何去年跟贺兰亭一起到药师佛前放的梵文珍珠玛瑙佛珠不见了。
这是她为贺兰亭特意求的佛珠,祈祷他的身体能够安康,只有他俩知道这件事情。不知是被人拿错了还是偷走了。
在药师佛附近翻遍了,还是没有见到。要马上到了约定的时间,崔时音只能先离开到金光殿旁边的凉亭等候。
凉亭处有一块人工挖掘出来的池塘,塘中种满了荷花,景色宜人,是个约会休憩的好场所。
崔时音等人还未到凉亭便遥见里头有几名女子,原以为是徐氏提前在那等候。走进一瞧,竟是跟她有仇的前高家大少夫人傅娇。
不想多惹事端,崔时音转身便要走。却被傅娇喝止。
“崔时音,站住!”
崔时音自然不会听她的,脚步不停。没成想傅娇竟然追上来,扯住她的衣袖。
这下崔时音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让你站住!怎么见到我心虚了?!”
崔时音拉回自己的衣袖,用手指抚平,平静道:“不知有何见教?”
见她反应平静之后,没有一丝愧疚,傅娇反而愈加激动起来。
“你勾引我丈夫,害得我家破人亡,还敢到佛前来!”
崔时音看着她一副疯癫的模样,微蹙双眉,不想与她纠缠,转身便走。
“不准走!”
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崔时音一时不察,被推入塘中,岸边传来一阵惊呼声。
“夫人!救命!”碧桃边在岸边大声呼救,边要咬牙下水时,便瞧见一青衣男子纵身一跃,跳入塘中。
崔时音虽然不惧水,但是她也不会游泳。在水中屏着呼吸扑腾片刻,呛了几口水,身子便逐渐发酸发沉,手脚无力。
正在心中慌乱时,一双健硕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细腰,缓缓带着她往湖面上游去。
到达湖面时,崔时音的意识才清醒过来。使劲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自己重获新生。
男人的臂膀还缠在她的腰际,肌理分明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凹凸分明的曲线。
抬眸一瞧,如大理石雕刻般的俊朗面容出现在眼前。
“多谢李大人。”
“不用客气,夫人莫怕,我这就带你回岸上。”李湛强忍着不把自己的感知放在身体之间的摩擦上,揽着她的腰往岸上游去。
一上岸,徐氏就立马将自己带来的披风裹住崔时音湿漉漉的身子。
“阿音,你没事儿吧?”
崔时音掉入水中,呛了几口水,浑身湿哒哒的。虽然及时被李湛救了上来,但到底受了一番惊吓。此刻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瞧着便让人觉得情况不是很好。
“徐夫人,请让我家夫人先去换一身衣服,请大夫过来瞧一瞧。”碧桃护主心切,焦急道。
“好,我这就叫人把义净师傅叫过来!你先带阿音去把衣服换下来。”徐氏也怕崔时音出什么意外,忙吩咐道。
只是带来的人里头多是丫鬟,崔时音又不方便走动,正在为难之际,李湛直走到崔时音跟前,将她抱起。
“带路!”
碧桃连忙走上前,徐氏见此舒了一口气,待要跟上时,想起罪魁祸首还在一边。
便冷眼瞧了傅娇一眼,吩咐下人,“把小姐带到厢房!不准她们离开!”
“是!”
说罢,也不顾身后人的咒骂,转身跟上。
第36章 惩戒傅娇
崔时音在尚未反应之际就被李湛抱起往寺中专供贵客的客房走去。
隔着湿透的衣物,崔时音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冰凉外衣下火热的身躯。
她颇为不自在的挣扎着身子,待要开口让李湛将她放下时。
李湛却曲了曲臂弯愈加把她往上抱住,低哑着嗓子,“别动!”
崔时音羞红着双颊,低声道:“李大人,我已经好多了,把我放下来吧!”
李湛低眸见她面红犹如三月桃花,便晓得她定是害羞了。
“离厢房不远了,夫人,真要下地走动。”
崔时音微睁着水润的眸,点头。
李湛见状只能依依不舍的把她放下来,但崔时音稍一下地便软了手脚,将将要摔倒在地时,李湛便伸手将她扶住。
“阿音,不若让李兄弟帮忙吧!”徐氏担忧道。
“不必麻烦李大人了。”
崔时音咬唇摇头,将手从李湛的掌中抽出,粉嫩的指尖紧紧扣住披风,在碧桃等人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客房方向去。
胸膛臂膀处还残留着一缕冷香*,李湛落在后头怔怔的望着她如弱柳扶风般的身影离去,怅然若失。
*
幸得法正寺客房备有热水,崔时音才得以在碧桃等人的帮助下擦洗身子,换好衣物。
“这是受了一番惊吓,开点安神的药汤喝便好。”
义净师傅仔细帮崔时音号了脉,才缓缓道。
身边的碧桃和徐氏等人听闻,舒了一口气。崔时音其实早就与她们说过自己并无大碍,不需要请义净师傅过来,徐氏等人本来还在犹豫,但李湛听闻二话不说就把义净师傅请过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氏欢喜道,崔时音遭此事与她干系很大,若是好友出现了问题,她也没脸跟好友相处了。
“你怎会落入水中?还是跟小时一样到湖中摘荷花,不慎掉进去的?”义净师傅一路被李湛拉过来,并不知道崔时音落水的原因,如今一看只怕事情不简单。
崔时音是自己好友的侄女,自己也将她当做小辈来看待,若是有人在法正寺蓄意使手段害她,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义净师傅是得道高僧,深受皇家宠信,也被百姓尊敬。此话一出,自然是有分量的。
徐氏等人羞的恨不得钻到地缝去,哪是崔时音不小心,她们看的清楚,分明是傅娇存着坏心思将人推入水中的。
便是再讨厌傅娇,但她们在外人的眼中还是与她休戚相干。
“师傅,我家夫人是被人推入水中的。”碧桃护主心切,委屈回道。
义净闻言,原本就黑瘦的脸一皱起来,显得愈加严肃,“寺中是清静之地,是谁在此蓄意害人?”
徐氏此刻苦笑出声,“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姑子,师傅放心,便是您不说,我作为阿音的好友也绝不纵容她的。”
“师傅放心,我并无大碍。”见义净师傅站出来为她撑腰,崔时音心中一暖,强压住眼眶中的泪水,抬手遮住眼睛,轻声道。
李湛立在不远处,神色端肃,回想起以前相遇,她似乎每次都在受着委屈,“师傅放心,此事若是不给夫人一个交代,衙门也不会置之不理。”
刚跨进房门的傅夫人听见侄子亲外的一番话,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丫鬟在身边及时搀扶。
“时音,此事是傅家的不是,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义净师傅在旁叹了一口气,道:“傅夫人,非是贫僧咄咄逼人。我与时音丫头的叔父是至交好友,从小也算看着她长大,她性子向来倔强,吃了不少苦。她叔父知晓我回洛城就特意叮嘱我要帮忙照看一二。如今人在法正寺出事,我如何跟好友交代。”
听完义净师傅的这番话,傅氏心里清楚自己若是想随意打发此事,只怕事情不能了。
况且此事却是傅娇的错,昭昭明日下,竟能将人推入水中,心思不纯。
“她如今离开贺兰府,孤身一人在外,我们傅府便是势大,也不会做出欺负弱女子的事情来,师傅放心。”傅夫人叹了口气,道:“把那个孽障押进来!”
“放开我!”傅娇犹在不服,面带愠意。
“道歉!”傅夫人面无表情道。
傅娇甩开丫鬟的手,抱臂冷声回道:“不!”
“你将人推入水中,还有理如此嚣张!”徐氏见她如此形状,气恼道。
“徐氏,你是我的嫂子,还是崔时音的嫂子?!大哥让你照顾我就是这么照顾的?!”
对于徐氏偏向崔时音的态度,傅娇心里是气极,若不是她让丫鬟强行押住她,她早就跑回家中,崔时音又没事,届时继母能奈她何。
“你大哥要是有本事,就别让我来照顾你,你日日跟着你大哥走吧!”徐氏最厌蠢而毒的人,而傅娇恰是其一。
“今日也是你强行要跟着过来的,如今犯下事,还想一走了之?!”
“她不是安然无恙吗?不过落个水罢了,又不会淹死人,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干嘛。”傅娇见崔时音无事还半躺在榻上,自己却被众人苛责,原本惴惴不安的心转而愤恨起来。
“大惊小怪?!”徐氏气结,伸手想指着她痛骂一顿,却气到开不了腔。
崔时音冷眼看着傅娇毫无悔改,待要开口时。
“啊!”
李湛却大步上前,扯住傅娇的衣领,将人拎出门外。
门口墙角处恰好放置着一口防火缸,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湛松手将她扔入水缸中。
“救命!”
傅娇吓得在里头扑腾不已,口鼻俱都呛了水,不断呼救。
傅夫人反应过来,生怕人出了事,慌忙吩咐人去救。崔时音等人在那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放心!这缸还没你高,淹不死!大惊小怪做什么?”李湛抱胸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扑腾。
傅娇慌乱落入水中,哪还听得见李湛的话,闭着眼又呛了好几口水。最后还是丫鬟过来将她扶起来,她才意识到这缸还没一人高。
此刻的傅娇面容狼狈,浑身湿漉漉,与崔时音落水时并无两样了。只是她比崔时音脆弱了许多,被救下来后,就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傅夫人连忙叫人把她扶进厢房换衣服。
“你这孩子!干出这等荒唐事来!”傅夫人方才都快被李湛的举动吓死。
“姑姑忘了,按照边漠的规矩,成年人若是知错不改,便要承受代价。她推人下水,没有半丝悔改之心,该让她亲身体会一番,才会幡然醒悟。”面对傅夫人的谴责,李湛自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这不是边漠,是洛城!”傅夫人头疼道。“你现在在衙门办事,行事要守法,怎能如此粗暴。”
“姑姑以为衙门是什么地方?似她这种人到衙门未必能讨的了好,我这是执法严明。”李湛道。
见他一幅桀骜不驯的模样,傅夫人深吸一口气,她终于知道嫂子为什么要把这小子扔到洛城来了。
“此事你不要管。”
李湛帮崔时音出了口气,吓到了傅娇,后面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崔时音看傅娇被李湛整的嚎啕大哭,心中是既爽快又带着点畏惧。她身边出现的男子从没有似他这般处理事情直白了当,怪不得徐氏前几日称赞他颇为……侠气。
徐氏若是听到崔时音的心里话,只怕要叫苦,这哪里是侠气,这分明是……唉。
李湛丝毫不察徐氏态度的变化,回到房中,尤在关注崔时音的神色,见她脸色还白着,便吩咐知客僧熬一碗姜茶来。
崔时音听到后,为自己的畏惧感到一丝羞愧,李大人分明也是一名好人,于是轻声感谢道:“多谢李大人。”
“夫人不要见外,若是不嫌弃,直接唤我名字即可。”李湛觉得李大人的称呼自她口中而出,怪为生疏。
“谢谢你,李湛。”
见他笑得跟个偷了蜜糖的狗熊似的,徐氏边听着旁边客房傅娇的抽泣声便暗地里腹诽。
送来姜茶的是一个小和尚,乖巧的端着姜茶进来,向众人问好,“师叔祖,各位施主,姜茶送来了。”
待见到李湛,神色惊恐,手上端着的茶杯抖落出几滴水来。
“小心点。”李湛眼疾手快的接过来,放置在榻边,顺道也挤到榻边的位置上。
“夫人可能自己喝药?”
那副狗腿的样子让徐氏和傅夫人都没眼看。
崔时音接过茶杯,语带谢意,“多谢,我可以自己喝。”
李湛颇为遗憾,只在一旁看着她一口一口皱着眉把姜茶喝下去。等她喝完,突然从袖中掏出东西来。
“姜茶味道有些冲,夫人可要松子糖?”
宽大而又节骨分明的手心中静静地躺着几粒用糖纸包裹的严实的松子糖。
看着他眼巴巴期盼的模样,崔时音犹豫片刻想要礼貌性的拿一粒。却被义净师傅抢先一步,“喝完姜茶还是不要吃糖为好,以免冲了药性。”
洞若观火的眼神让李湛感到一丝羞意,但随即又挺直自己的胸膛继续在一旁嘘寒问暖。
崔时音对此毫无察觉,只是觉得李湛这人太过热心,让人不太适应。
等傅娇换好衣物,在李湛的威压下抽抽搭搭的向她道歉,傅夫人明确表示回府便惩戒她,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只是在傅夫人喊走依依不舍的李湛告别后,徐氏又止的模样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过了一刻钟,待崔时音能下地之后,便与义净师傅告别下山去了。现在她面对师傅还有些心虚,和离的事情她未告诉过叔父,只怕再过几天叔父就知道了。如此还不如自己尽快写信过来解释,以免叔父他们担忧。
崔时音不知在她走后,小和尚迟疑片刻,跟义净师傅说了一句话,“师叔祖,方才那位男施主有些疯病在身。”
不待义净师傅批评他,他忙道,“他今天在往生殿叫嚷着要娶那位夫人呢?!我亲耳听到的,我们要不要跟那位夫人说一下。”
义净师傅笑着摸摸他的光头,“这是她们的缘法,旁人若是干涉过多,那便会扰乱因果。让她们解去吧。”
第37章 公子你不是扔了吗?
李湛一行人从法正寺回到府中时,已至傍晚。
“你先回住处吧。”傅夫人见他没有如往常般转身回住处,便开口道。
李湛晓得自家姑母是怕自己因傅娇的事情在傅府受委屈,直截了当道:“姑母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跟你们一起进去,若是傅大人要罚我也是我该得的。”
“你既是在袁大人手底下办事,对刑罚想必熟悉,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傅大人今日下朝早,听闻消息,便换好常服来到院中,听到李湛的回话,语气中隐着浓浓的威慑。
李湛丝毫不惧,冲他行了一礼,正色道:“恐吓女子,当杖责二十杖。”
傅大人见他毫不畏惧,冷哼一声,当即吩咐下人,将受刑的板子和木凳抬到院中来。
抬手指了指木凳,“你不是甘愿受罚吗?那便上去吧。”
“夫君。”傅夫人看他一副要动真格的模样忙出声阻拦。
李湛倒也不怕,利落的翻身趴在木凳上。
“夫人放心,这小子皮糙肉厚,可打不坏。”傅大人对着李湛冷笑一声,道。
这句话莫名让在场的人想到了李湛在法正寺将傅娇扔入缸中说的那句话。
“就依先前李大人所言,打他二十大板。”
院中的仆从早已准备就绪,见府中最大的主子要动手,毫不犹豫拿起板子就往李湛身上打去。
“够了!”傅夫人见李湛受刑忍不住站起身来。“傅儁!你什么意思!自己教不好女儿,往别人身上撒气!”
院中的仆从板子悬在半空中,也不知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夫人何出此言?这可是李湛他自愿受刑的。”傅大人开口道。
“行了,何必跟我在这装样,打量着我不知道傅娇身边的丫鬟去找你告状去了是吧。”傅夫人冷声道。
“是。”良久,傅大人回道。
“她有错在先,又不知悔改。你不该把气撒在李湛身上,倒不如直接冲着我来。”傅夫人自问并无过处,李湛是她侄儿,打他便是在下自己脸面。
傅大人叹了口气,道:“她有错在先,应该是我们做父母的去教导,李湛比傅娇还小几岁,是小辈,如何能动不动就把一个女子扔进水缸里。”
“这就要问你家宝贝女儿为什么要动不动就把其她人推入水中。”傅夫人未受傅大人言语影响,反问道。“难道傅娇是你家女儿就额外宝贵,被推入水中的崔时音便是路边草芥?”
“那是傅娇和崔时音之间的事情,李湛不该插手?”
“打抱不平,拔刀相助。自然人人都做得。”傅夫人道。
傅大人皱紧双眉,“夫人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咄咄逼人的是你。”
府中两位主子又开始吵起架来,院中气氛渐渐冷凝,在旁的小辈们大气不敢出一声。
“傅大人,我受了二十仗责罚,那按照大梁朝刑法,傅娇是不是也应该受罚呢?”李湛咧着嘴从凳子上翻身而下,“傅大人作为朝廷重臣也应该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道傅大人是现在把傅娇叫过来,还是让我把她带回衙门呢?”
徐氏在一旁是听得火急火燎的,眼见的两位长辈都快要吵起来了,李湛还若无其事的提起这件事。
傅大人默立在原处。
“她会在家中关禁闭,过段时间帮她找一门亲事嫁出去。”
“如此便了?”李湛反问。
“当真是公私分明?”傅夫人亦冷笑一声。
“明日我会让她去道歉。”傅大人无奈道,“夫人你们何必跟她多计较呢?”
“真是可笑,如今倒成我们多计较了?”傅夫人反问一声。
如今他当着众人的面找麻烦,那傅夫人也不会给他留面子。
“傅儁,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少在我这里逞威风。”
说来也可笑,以前傅夫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违背兄长的意愿,远涉千里,从边漠嫁到洛城。
经过多年的磋磨,两人形同陌路,倒显得以前的种种行为跟幻梦一般。
“若是过不下去,那就不过了。”思及此,傅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面无表情道。
“这……您三思呀!”徐氏听言率先慌起来,若是傅夫人走了,她往后的日子可不一定有那么自在。
李湛闻言大喜,“姑母要回边漠,母亲知道肯定会很开心。”
这句话说出来,傅夫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多年积郁在心中的委屈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听到李湛的话,她心中无比暖和。在这世上,她也不是没有人在乎,何必空费这一生在一个男人身上的。
“你把和离书给我,也省得我们继续相看两厌下去。”
傅大人看着妻子疲惫而又坚定的双眼,心中一痛,目光莫名的躲闪起来,不详道,“此事再议,天色不早了,我前面还有政事要处理。”
说吧,脚步匆匆的迈出门外,跨过院门时踉跄了几步。
“傅儁,你个缩头乌龟!你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离,傅夫人什么也放开了。见傅大人找借口躲开,高声喊道。
*
“我爹娘当真是要和离了。”傅昱自从回来之后就听到这则消息,心中烦闷。
但他到底是心疼自己母亲的,叹了口气,侧头冲李湛道,“不过也好,这样她也不用日日受这一家子的气了。”
李湛摸了摸鼻子,对自家表兄弟有些愧疚。
“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一起回边漠。”
傅昱闻言白了他一眼,“今日是谁跟我说时音夫人去了市集的?你的话我还能信?”
李湛干笑几声,此刻不宜让他知道自己在诓骗他,“我这不是看错了嘛。”
“哼!那可当真是巧啊。你不像自诩为神射手吗?怎么会看错呢?”傅昱阴阳怪气道。
李湛自知理亏,干脆就任由他说。
“我记得某些人说过对夫人无意的,如今倒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此一时彼一时。”李湛回道。
原先初次见面时,他对时音夫人产生了误会,所以才会说出此话。
但经过几次接触,便生好感。自盂兰盆节于灯火葳蕤,烟雾轻笼的寺庙中,她在众佛面前虔诚祈祷盈盈下拜,从此便撞入他的心中。
那是他在想什么呢?
想的是崔时音往后定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他的命甚至都可以给她。
“李湛!你不当人子。”傅昱转身揍了他一拳,便扬长而去,甩下一句话。
“就你还想去追时音夫人,想得美。”
“想得美又如何?我未婚,夫人也未嫁,我们自然有机会。”
李湛摸了摸自己被锤的手臂。
力气太小,一点都不痛。
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知道,要想抱得美人归,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最好的策略还是要不断的制造机会,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夫人甚少出门,但是上次去法正寺也是碰巧,除非与她的好友先接触。
李湛眼神一亮,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李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徐氏看着眼前堆叠着的礼物,不解道。
李湛轻咳一声,耳侧微红,扭捏回道:“嫂子,前些日子不是在法正寺说要跟我介绍妻子吗?”
原是来催亲的。
徐氏还以为他来干什么呢,舒了一口气,道:“李兄弟,此事只怕不成。前次是我误会了阿音的意思,她才离开后贺兰家多久,还没享受好日子,短时间并没有另嫁的打算。”
在大梁朝寡妇另嫁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就只有个别世家会对这条严苛一些。
崔时音如今有才有貌有钱,怎会放着大把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嫁人跳入另一个火坑。
徐氏作为崔时音的好友,自然晓得她如今的状况。
“短时间内不另嫁?”李湛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往后会嫁?”
徐氏看着他一副不值钱的模样,心里塞得慌。明明在旁人面前还蛮正常的,一遇到自家好友就变得跟傻子似的。
“李兄弟,这婚嫁之事是人生大事,不是单靠时间长短就能争取过来的,靠的还是两人的心意相通。若是一个女子将心拴在你身上,两厢情愿,婚嫁之事自然是美事。若是两人情意不通,相看两厌,那就是件折磨一生的事了。”
李湛自然知道,如今他将心拴在了崔时音身上,但人家的心不在他身上。说到底还是要去争取美人欢心。
李湛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去讨女人欢心。忽然想起母亲在送自己来洛城之前,提过放了一些追妻秘籍在箱子里。
又连忙跑进书房,翻箱倒柜的找起来。
一旁跟着他从边漠来的老奴李沱疑惑道:“公子,你在找什么。”
李湛将箱子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还是没见到踪迹,苦恼道:“母亲送给我的一些书呢?怎么找不到。”
李沱闻言,笑道:“公子,你不是嫌弃这些书吗?还说你现在的志向不是娶妻,在路上的时候就把这些书都扔掉了。”
李湛翻书的手顿了一下,沉默片刻,道:“赶紧写信让母亲再送几套过来。”
第38章 且说李湛翻箱倒柜后急忙写信给远在边漠的青锋夫人索要秘籍,这
且说李湛翻箱倒柜后急忙写信给远在边漠的青锋夫人索要秘籍,这厢却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崔时音自搬离出来之后,便显少出外交际,常有一二个朋友上门来拜访,但也不缺恶客。
“二妹妹,真是好福气。离开贺兰府,日子倒是好过起来了。”
许久未见,蒋氏还是一身鲜丽的装扮,但是厚厚的白粉下却遮不住脸上的疲惫。
“不及大嫂日子好过,家里多了个妹妹,想必操劳的家事也少了许多。”崔时音淡声道。
崔时序从外头将他还带着一个小男孩的表妹杜氏接到府中纳为妾室的事情,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据说蒋氏在府中跟杜音寻你争我斗,暗地里过招,闹得很是难堪。
如今来见崔时音不知又有何事。
经过杜氏进府一事,蒋氏如今不比以前气焰高,面对崔时音踩她痛脚的行为只是忍气道:“家里这些事又算什么,有母亲在,咱们做小辈的还能担心什么呢?”
“对了,此番我登门来是为了告诉妹妹一件喜事。”
崔时音不想知道关于崔府的事情,尤其是喜事。
蒋氏见她毫无所动,勾唇一笑,自顾自的说,“后日大妹妹要和妹夫回洛城了,母亲说请二妹妹届时回一趟家,为大妹妹接风洗尘。”
崔时宁要回来了,这也意味着他也要来洛城。
崔时音纵使已经渐渐淡忘了出嫁前的事情,但在听到崔时宁的名字后,微颤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波动的心绪。
“我有事,没有时间去。”
“二妹妹可一定要去,母亲说过了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若是你不去她老人家便要亲自来请你,依我看妹妹还是去为好,不然的话就要当上不孝的名声啦。”蒋氏捏起手帕轻轻按压嘴角,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崔时音只觉得可笑,一家人?自己与她们何曾算是一家人。
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手段狠辣。
就如同出嫁前,为了崔时宁的一片痴心,以老夫妇的性命为要挟,强迫崔时音上了贺兰府的花轿,而把如愿以偿的崔时宁送进了陶家大门。
而崔时宁的丈夫陶宗仪,原本是她的青梅竹马,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
不管蒋氏是来传达消息,还是来恶心崔时音的,她的目的总归是达到了。
在百里之外的官驿中,灯火通明。驿站老卒正拿着刚到手的赏钱帮着贵客喂马烧水。
华丽古朴的马车上,悬挂着上阳陶家的家徽,这可是上阳的世家大族。据说,来的人是陶家嫡长子陶宗仪。
此番经过驿站,是携着妻子到洛城荣任的。
“夫君,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崔时宁身着浅紫色绣花罗裙,轻声朝尚在书桌前看书的俊润男子唤道。
该男子正是他的夫君陶宗仪。
“我不累,你先休息吧。”陶宗仪手握着书,不冷不淡道。
驿站条件有限,而驿站今日住的人又太多。整个驿站没有多少房间,陶宗仪夫妇也只能挤在一间房里。
“今日走了许久的水路,怎会不累。母亲来之前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你,若是她知道,你又不保重自己身子,只怕是要生气。”
崔时宁不在乎他冷淡的态度,轻声劝慰。
陶宗仪放下手中的书,眼光扫过方才才整理好的床榻,上面只有一床被子。
“原想着轻装而行,便没带多少被子。”崔时宁咬唇道。
水汪汪的眼睛在暖黄的烛光下泛起涟漪。
陶宗仪放下手中的书,转身跨出门外,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中。
“夫君,你去哪里?”崔时宁焦急呼喊。
陶宗仪也没有去何处,只是吩咐下人,打开马车上的行李再抱了一床被子过来。
看着眼前云锦花纹的锦被,陶宗仪心里便知,为何床上只会有一床被子。
“原来马车上还有被子呀,锦碧这丫头不早点与我说。”
崔时宁在他沉默漆黑的眼神下,强扯笑容,谴责了身旁的锦碧一句。
锦碧见状识趣道,“是奴婢的错,忘了跟夫人说一声了。”
“今晚你在床上睡吧,我睡在椅子上就行了。”陶宗义是个谦谦君子,做不到咄咄逼人,尤其是对女子,只能揉了揉额角,冷声道。
“夫君劳累了一天,怎能睡在椅子上”
“一夜而已,有何睡不得。”
对于陶宗仪逃避同床的行为,崔时宁心里委屈至极。这种夫妻疏离的情况,自她嫁过来便持续已久。
当初是她使手段嫁给陶宗仪不错,但在那时她想的是男子的心,不管再怎么系在别人身上,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捂热的。
谁知陶宗仪的心,就如千年冰山般,始终融不化。
即便如此,崔时宁也不后悔。她前世在贺兰家吃的苦,可远比在陶宗仪这边碰的壁要多。
想到在贺兰家暗无天日的日子,崔时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若是如此,那夫君你睡床榻,妾身睡在椅子上。”崔时宁便要吩咐锦碧将床上的被子抱下来。
陶宗仪怎会去睡床榻,让一个弱女子睡在椅子上。见崔时宁执意如此,皱眉道,“你一名女子怎么能睡得了椅子?”
“夫君能睡得了,但我便睡得了。”崔时宁是铁了心要陶宗仪睡到床榻上去。
他们本是夫妻,何该如此,不是吗?
“崔时宁,我以前跟你说过,你要嫁进陶家,我是不会跟你同床共枕的。”陶宗仪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挑明。
崔时宁一脸哀容,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我明面上已经是夫君的人了,如果是让他人看到夫君睡在椅子上,及时整个洛城该怎么看我?看崔家”
陶宗仪犹豫片刻,道:“你先睡吧。”
崔时宁以为他妥协了,欢喜道,“好,夫君,莫要看书太晚。”
等她一走,陶宗仪缓步来到窗前,天上的一轮明月。
后日便可到洛城,不知她最近怎么样。
想到此处,按捺不住心中的相思之情,借着月光,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系着的湖青色香囊。
崔时音并不知远在百里之外,还有人在念叨她。
一夜无眠,次日一大早,景桓便来邀她去书坊。
自从在贺兰府一叙后,崔时音便知景桓只怕对她存在不一样的好感,因而极少与他会面。
但此时景桓却托人来说,他知道有个地方进了一批新的雕版印刷,请她过去看看。
崔时音心心念念想要绘制的花草集,若要刊印出来,离不开花草的图画,如果按照现在市面上普通的印刷技术是实现不了的。
景桓此刻说他寻到了新的方法,对于崔时音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思虑片刻,还是按照景桓说的地点准时赴约。
崔时音戴着帷帽,站在书坊门口不远处,周围来往的人俱用眼神偷偷打量着门口的绝代佳人。
“让夫人久等了。”景桓从马车上匆匆下来,眼含歉意。
崔时音摇摇头,“我未等许久。”
“那东西就在里面,夫人请进去吧。”金环一身锦衣,站在书坊处,就犹如一道活字招牌,额外引人注目。
再加之崔时音仪态万千,两人在一起不可不谓金童玉女。
“新日书坊”崔时音抬眼看了看匾额,“此处也是景公子家的。”
“不是,这家书坊是边漠李家新开的,里头藏书虽然不多,但胜在印刷技术新颖。夫人的花草集用这门技术印刷再合适不过了。”
景桓为了崔时音所著的书,特意打听的消息。
实际上,边漠李家的这项技术并没有推广开来,知晓者甚少,还是他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不可不谓细心。
“公子费心了。”崔时音也甚是感激。
听着崔时音帷幕传出的柔声细语,景桓便觉得这几日的辛劳,也不算白费。
新日书坊,虽是新开的书坊,但是面积颇大。
印刷坊和书店是合二为一的,书店在前头,印刷坊在后头。
书店的空间开阔,一进门就便可看到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头布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望之,能让爱书之人心折不已。
“才过几日未见,何时多了这么多书?”景桓颇为讶异,皱眉道。
“公子不知,我家主人特地置办了一大批书籍,就是为了填满整个房间的书架。”书坊的引路童子笑道。
“填满整个房间”崔时音看着远处还有几十排空荡荡的书架,心里暗算着,只怕崔家加上贺兰家的藏书都不够摆放的。
“正是,我家主子正在搜罗书籍呢,还有些书正在路上。夫人若是感兴趣,过几日书房开业,您可来借阅。”
“你们这里的书可以借阅”崔时音颇为吃惊,大梁朝但凡是家有藏书的人家不会轻易把书借出去。没成想,新日书坊竟如此有胆魄、有格局。
只是他们这般做,不怕被经书传家的世家所针对吗?
思及此,崔时音不免将眼目光投向景桓。
景桓的脸色果真有些微沉。
“夫人放心,无论是谁,只要交上押金,按时归还,我们便会借阅给他。”书童自信道。
第39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只要交上押金,便可借阅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贵书坊不怕旁人借书不还,或是偷偷潜带,将书拿走吗?”崔时音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不怕的。”书童笑道,“要借阅书籍的客人来了,便要按照书的价格交上押金。若是客人不还,便当是他把书买下。若是家贫的学子,只要交上几文钱,我们书坊也任他们在内观看。至于偷偷带走,我们也自有方法应对。不过我们主人家说了,开办此书坊是为了开民智,让老百姓也有地方能识字读书。”
“你们主人家思虑深远,连贫贱之人也能让他们触碰书籍。”景桓冷冷道。
大梁朝识字之人多为有些家底的人家,但这些人家也只是略识一两个大字罢了,根本得不到系统的学习。
当今凭经义取士,能熟知经书,诠释经义的学子才能得到擢选。
但这些学子多出自世家大族,世家经义多家传,寻常家贫子弟哪有机会接触。
如今新日书坊此等行为无疑是将世家大族垄断的才学和上升渠道往下降。
“知识无贵贱,公子若是想来借书也亦可。”书童微笑道。
听着书童的言语,并不像普通人能说出来的话。
崔时音对边漠李家最直接的印象来自于青锋夫人和李湛。
青锋夫人她未曾亲眼见过,但听说过她的事迹,颇为推崇。至于李湛,或许是年龄小,做事可能不太沉稳,但总的来说雷厉风行,颇具侠气。
“小风,我的书借好了,赶紧给我登记一下。都是自家人,还要走这些程序。”
刚想到李湛,他便从后面的书架边抱着一摞书绕了出来,口中还在念念有词的抱怨着。
书童忙上前帮忙,“公子,你借这么多书干什么?都是一些女子爱看的话本子。”
“小孩子懂什么?”李湛张嘴便说。抬起头待要将书抱到前面的案桌上时,却忽然瞧见了崔时音两人正立在跟前。
“李公子。”崔时音含笑道。
“夫人。”
李湛乍一见崔时音,颇为惊喜。但忽然瞥见自己抱着的书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母亲为什么要为这本书起这么令人羞耻的名字。
连忙想用袖子盖住上面的字,却不妨小风直接把手伸过来,将书拿了过去。
这下可好,崔时音两人一眼便看到了封面上醒目的四个字。
“追爱三十六计”。
“这书坊中竟还有这些书籍,当真是包罗万象。”景桓哼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前面是多虑了。
李湛怕被崔时音知道,可不怕景桓这个世家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见识少,自然凡事都一惊一乍。书坊面向大众,筛选的是符合大家需求的书。一本关于情感类的书籍而已,弄得好像你没有看过似的。上次在诗会中,你不也一样引用了其中的话吗!”
景桓一向被他人推崇为世家子弟中的翘楚,举止有礼,行事有度,作风端正。
李湛毫不客气的在崔时音面前揭他的短,他很是恼恨。
崔时音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火药味十足,忙上前打断。
“李公子想必对书坊很是熟悉吧,不如为我们介绍介绍如何?”
李湛正愁没有机会跟崔时音接触,立马欢喜的点头。
书坊的每排书架上都贴着白底黑字写成的小纸条,上头分门别列的写着几行数字。
崔时音颇为好奇,问道“李公子,不知这上方的数字可有何寓意?”
李湛回道,“这是我母亲提出来的方法,将书籍分为几个类别,再用数字去指代,这样方便整理和搜集。”
李湛沿着重重的书架边帮崔时音介绍,边往里走。
与崔时英同处一个空间轻声谈话,让他觉得满足而又欣喜,若是景桓这个碍眼的人不在那就好了。
景桓亦是如此想。
上天终究是遂了李湛的愿,不消片刻,景桓身边的随从就突然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随后,景桓脸色一变。
崔时音见此,便道:“今日麻烦您抽空带我来此处,景公子若有要事,可自行去处理。”
“放心,夫人这边我会照顾好的。”景桓还未离开,李湛便迫不及待道。
景桓冷眼觑了他一眼,温声朝崔时音道,“不过小事罢了,夫人何须挂怀。夫人在此稍等片刻,等我处理完便回来。”
崔时音想说自己可以处理关于花草集印刷的事,见景桓执意如此,不好意思将他用完之后便抛之脑后,便点头应是。
景桓一离开,李湛脸色明显变得好起来,说话也更沉稳。
在打听到崔时音来此的目的之后,便热心帮她介绍自家雕版印刷的优缺点。
这件事他是再熟悉不过了,雕版印刷虽是由青锋夫人主持的,但他也一直有跟着这项技术。
“夫人的这本书可是写的培植花草的方法?”
“正是。这本书不能登大雅之堂,我只是想把它印刷出来,以作纪念,自娱自乐罢了。”崔时音坦然道。
花草集受众本来就小,一般人家哪有闲工夫去干这些东西。崔时音也不是秉着盈利或是留名的目的去印刷它的,而是想要将老夫妇教给她的陪栽花草的方法记录下来,换种方式留念。
李湛不认同崔时音的说法,“所谓大雅小雅不过世人的评判之语,只要这本书对人是有意义的,那它存在便是有理。”
“书坊中还有还有几本关于花草方面的书籍,夫人可要参考参考。”
崔时音自是要的。
李湛见崔时音点头,便带她来到最后排的书架前。
崔时音眼神扫过上方的书册,抬手想要取下一本时,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温热的手背。
原是李湛抬手想要帮崔时音把书拿下来。
纤嫩的指尖轻点手背,李湛的心如同被羽毛拂过,颤栗不止。
崔时音抿唇将手收回。
李湛偷偷低头觑了她一眼,崔时音白玉般的侧脸上染上点点桃红。
“夫人,书放的太高了,我帮你取。”
李湛离得太近,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崔时音包围在距离书架很近的小空间里。
低沉的嗓音环绕在她的耳边,不知为何,凭生几分无言的暧昧。
崔时音待要退后几步,从中抽出,却在侧边听到咬牙切齿的责问声。
“嫂嫂,你们在做什么?!”
李湛不满的转头一看,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子正黑着脸,恶狠狠的瞪着他。
趁这个功夫崔时音连忙与他保持距离。
“他是谁?”
还未等崔时音回答,衣袖便被来人紧紧拽住。
“贺兰樾,松手!”崔时音皱眉,想要甩开他。
贺兰樾此刻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怒。
他听闻崔时音和景桓两人要去书坊的消息,便想方设法从家中出来。找到梅姑娘,支开景桓,只为见她一面,好好解释一番。却目睹她与旁人暧昧的场景,恨不得将那个男的千刀万剐,情绪哪能镇静下来。
“她让你松开手,你没听见吗?!”李湛见这个疯男子一来便拉住崔时音的袖子,怒不可遏道。
他都没舍得去拉她。
上前便要将贺兰樾推开。
贺兰樾一见情敌,分外眼红,见他还敢来拉扯自己,士可忍,孰不可忍,挥拳便李湛脸上砸去。
李湛自小在边漠长大,与父母辈一起抵御过外敌,刀马熟练,熬炼得一身好筋骨。
贺兰樾如何是他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就被弄翻在地。
“李公子!还请手下留情。”见两人争斗起来,崔时音连忙出声阻拦。
李湛其实也未将贺兰樾如何,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不过一只手便将他压制在地。
“嫂嫂。”贺兰樾躺在地上红着眼望着崔时音。
崔时音知道他的心思,但她对他无意,也不想跟贺兰家有任何纠葛。
“安福,把你家主子扶回去吧。”
“李公子,我有事先行一步,后面有时间再来书坊。”
说罢,也没有心思留在这里了,抱着借来的书,转身便走。
李湛待要去送,被崔时音推拒了。
她今天受够气了,不想见任何男人。
留下来的李湛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哀痛欲绝的贺兰樾。
“你与我嫂嫂是什么关系?!”
面对贺兰樾噬人的眼神,李湛不以为惧,反而挑眉回道,“你管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别以为仗着自己身体强壮就能长久讨嫂嫂的欢心,似你这般粗野之人也配与她站在一处。”贺兰樾恨恨道。
他说这话李湛就不服了。
“配不配可不是由你说了算。”李湛闻言斜了他一眼。要不是夫人有言在先,还真想给这个小白脸脸上来一拳。
小白脸懂什么叫做强健之美,放在边漠他这款的男人可是受欢迎的很,只是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欢。
不过看她的反应,好像也不讨厌吧。
就在两人都盯着对方跃跃欲试,都不离开之时,景桓解决完梅小姐的事情,也匆匆来到书坊。
“樾弟?你怎么在此?”
贺兰樾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李湛双手环胸,觉得此景真是有趣,嗤笑一声道,“你们在这好好谈吧,本公子有事先走了。”
崔时音不在,李湛也不想与他们在此聒噪,甩头抱着自己借的书便走。
独留贺兰樾和景桓两位好兄弟,大眼瞪小眼。
第40章 重新为你考虑人生大事
崔府门口,下人们一大清早便打开大门清扫门口。
盖因昨日主子吩咐,大小姐今日会跟着姑爷回家省亲。
大夫人平日里最是将大小姐放在心里,自从大小姐远嫁外地后,有两三年没有回到洛城了。如今好不容易大姑爷因政绩突出调回洛城,今日可不得好好团聚团聚,这不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老早便到大门前等候了。
“有马车来了!快去瞧瞧,是不是大小姐她们?”远远瞧见一辆马车从街口缓缓驶来,李嬷嬷赶忙从大门口下来迎接。
那是一辆带着铃铛的香车,车上并没有悬挂着上阳陶家的家徽,很明显这不是大小姐。
李嬷嬷待要出声询问时,一张惊艳四座的芙蓉面撞入眼帘。
“二小姐?”
崔时音今日的心情委实不算好,她不想再回崔府,却不得不回。见到崔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排斥感扑面而来。
李嬷嬷自然晓得崔时音是为何而来,开口便道:“二小姐,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许久未见,夫人常常挂念着。”
挂念她?这个老货常年在崔夫人面前伺候着,不可能不知道崔夫人对崔时音的态度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在崔府的时候,她可没少仗着崔夫人的势对崔时音冷嘲热讽。
崔时音无心与一个老奴在此计较,也不搭她的腔,直接越过进府去见挂念着她的好母亲。
李嬷嬷被她当着府里下人的面下了脸面,板着脸环顾四周,大声道:“好好把门前的路扫干净了,咱们大小姐金枝玉叶,可不似旁人倒霉晦气,嫁的姑爷也是尊贵,不能让姑爷那边小瞧了我们崔府。”
旁边的下人实则厌烦透了这个老货,天不亮就把人使唤起来清扫街面,擦拭东西,连门前的石狮子都让人擦得油光锃亮的。
就这样还不足,坐在门房里磕着瓜子,要求下人把台阶给擦干净,门前还不能有一片落叶和杂草,累的大家叫苦不迭。
方才二小姐下这个老货的面子,众人心里不知有多痛快。
李嬷嬷目光扫过之处,众人纷纷低下头。
见无人敢应答,才志得意满的抬步上台阶。
“哎呦!”
却不想台阶方才按照她的吩咐用水擦洗过,湿滑的很,李嬷嬷一个不慎,从台阶上摔了个脚朝天。
“噗呲!”忍不住笑出声的下人,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往后一躲,低着头假装干活,但略弯的嘴角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
崔夫人的院子还是以前的装饰,富丽堂皇,无处不精致典雅。人也是如往昔般喜爱金玉之物,身上穿着浅紫暗银线弹花锦衣。
崔夫人虽已年老,但皮肤白皙,五官秀丽,眉眼流转间一股妩媚风流。
只是纵使在怎么保养,她的眼角处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你总算是想起父母亲还在世了。”
崔时音默然无语,崔夫人继续问道,“前几次,你大嫂去请你,为何不来。”
“我为何不来,母亲心里应当清楚。”
崔时音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为何她们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以前的伤害和冷漠都不存在似的。
“你便是这样跟亲生母亲说话的?前次你父亲去贺兰府商讨你和离事情的时候,跟我说你变得不像样了,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有此事。”崔夫人皱眉道。
崔时音懒得再跟崔夫人商讨你对我错的问题,继续下去也无法改变崔夫人的想法,最后在她们的眼里,无非又是她的错。
“母亲以不孝之名相逼,让我过来见崔时宁夫妻一眼。若是我见完一眼,便可走了?”
崔夫人叹了口气,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你还是在记恨着以前的事。”
“我知道你和宗仪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但陶家母亲的态度你也看得到,她是不中意你的。就算你和宗仪的关系再好,婆媳关系不好。你若是嫁过去,往后的日子也是倍受磋磨。”
“所以母亲心疼我,把姐姐嫁到了陶家。把我嫁到了贺兰家。”
崔夫人的话语经不起推敲,到现在为止,她还以为自己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崔时音听到这话,心里只觉得恶心不已,于是轻笑一声,回道。
“贺兰家有什么不好的呢?贺兰亭虽然身子弱了点,但你嫁过去就受到重视,管着家事,也没有受多少委屈呀。你姐姐现如今在婆婆底下立规矩,还没有你日子过得好。”
崔夫人丝毫不觉得崔时音嫁到贺兰家是受了苦,反而觉得自家大女儿相较之下更苦些。
“母亲当真这么觉得?”崔时音听得此话,抬起清凌凌的眼看着崔夫人的脸,一字一句问道。
“若是母亲觉得贺兰家好,正巧崔时宁今日归家,不如母亲在她们夫妻面前把话说明白,然后将她另嫁给贺兰家如何?”
崔夫人愣住,旋即,气的脸皮通红,指着崔时音骂道,“你这个孽障,说的是什么浑话,你姐姐岂能嫁到贺兰家去?我看你是存心让这个家不安宁。”
崔时音微挑秀眉,无辜道,“母亲不是说嫁到贺兰家是享福,去陶家是受罪吗?那为着姐姐着想,该让姐姐嫁进贺兰家才是呀。我都是一番好心意呀!”
“你!”崔夫人终究是被崔时音的话噎了个正着。
话不投机半边倒,见温声细语对崔时音没用。崔夫人索性也不装什么慈母样,缓了缓气,道:“等会儿除了你姐姐一家,还有一位贵客要来。你到时不要丢了崔家的脸面!”
贵客?今日有什么贵客要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崔时音暗自提起心来。
两母女只坐在一堂之中冷着脸不发一言,在气氛冷凝之际,门外传来李嬷嬷欣喜的通报声。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伴随着叫声,崔时宁眼中含泪出现在堂中。
“母亲!”
“宁儿!”
崔夫人再无之前的冷漠端重,从上方的座位上起身将崔时宁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泪花盈满眼眶。
“今日大妹妹回来是件喜事,母亲可不要哭坏了身子。”跟着崔时宁进来的蒋氏手捏着帕子,轻轻的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劝慰道。
“是极!是极!你们夫妻回来要在洛城待上许久,咱们一家人往后会常见面。”
崔夫人收起眼泪,将崔时宁扶起身来,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三人旁若无人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丝毫没有察觉到还有一位至亲之人在一边。
“妹妹?”崔时宁一坐定,仿佛刚看到对面的崔时音似的,轻声唤道。
崔时音抬眸望了她一眼,面色红润,比之之前气色要好许多,想必并不如崔夫人所说,在陶家受了很大的苦。
“妹妹近来可好?我在上阳听说妹夫去世了,心里便一直在挂念着你。往后我和你姐夫估计会一直待在洛城,我们两姊妹可要多来往才行。”
崔时宁细细打量着对面光彩照人的女子。
丈夫的离世似乎并没有摧残她的生活,这种情况是崔时宁想不到的。
明明她前世的时候,在贺兰家的日子是不好过的。贺兰亭在世时,对她冷漠疏离,贺兰夫人也经常让她难看。贺兰亭去世之后日子更不好过,可谓受尽了府中的冷言冷语,贺兰夫人还借着为贺兰亭祈福的名义让她待在家庙中抄佛经祈福,那日子熬尽了她的青春。
“我的日子再好不过了,多谢姐姐的关心。”崔时音抬眸回道。
崔时宁不太相信,只当崔时音在强行嘴硬,笑了笑便道,“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贺兰家会因妹夫去世之事苛责与妹妹呢。”
“大妹妹刚来进洛城不知道,二妹妹已经和离了,贺兰家给了她一大笔钱,如今她在外头置办了个宅院住着呢。”蒋氏的话语中难掩酸气。
上次她去过崔时音的宅院,位置极好,里头的造景也是优雅自然,在洛城可值不少价钱。
也不知道崔时音走了什么好运,一个和离的寡妇,还能分得如此大笔的资财。怪不得整个洛城的青年才俊,都想着来求娶她,娶了她不跟娶了个聚宝盆一样吗?
蒋氏选择性的忽视了崔时音绝世无双容貌和品性的加持,将崔时音的境遇归功于好运气。
崔时宁觉得不可思议,蒋氏说的每个字她都清楚,合起来的意思怎么让人听不懂呢。
于是转头望向崔夫人。
崔夫人点点头。
崔时宁顿觉心绪不宁,如果崔时音和离的消息被自己夫君知道,那自己几年来费尽心思得来的和缓夫妻关系,只怕要一朝散去。
崔时宁脸色僵白。
崔夫人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和离之事是你妹妹太过任性了,我和你父亲都是不赞同的。但事已至此,也无法阻拦。”
“我们做父母的总归是想儿女有个好归宿,你跟宗仪好好过好日子,稳稳当当的,不要学你妹妹。”
说罢,转身望向崔时音。
“不过你妹妹也不可能一直一个人过,我和你父亲会重新帮她考虑人生大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