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薇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的目光终于落在陈默——或者说大壮——那张布满黑痣的脸上。


    那些从颧骨蔓延至太阳穴的小黑痣格外显眼。


    “你…”陆明薇向前迈了一步，却被陆震霆一把拉住。


    “明薇，别过去。”陆震霆沉声道，同时向保镖使了个眼色，“把他嘴给我堵起来。”


    “不用。”陆明薇抬手制止了保镖上前的动作，高跟鞋在寂静中敲出清晰的节奏。


    她缓步走到大壮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扭曲的面容。


    陆明薇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大壮额前汗湿的碎发，仔细端详着他布满黑痣的脸。她的动作轻柔，眼神却冷静得可怕。


    “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吧？”陆明薇的声音很轻，“为了考上圣蔷薇，付出了不少努力。”


    大壮冷笑一声，嘴角扭曲地扬起：“五年！整整五年！”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知道一个平民要进圣蔷薇有多难吗？”


    陆明薇的手指轻轻拂过大壮脸上的黑痣，眼神若有所思。


    大壮猛地别过脸，避开她的触碰：“少假惺惺的！”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大壮被问得一愣，随即冷笑：“这跟你抛弃我有什么关系？”


    陆明薇缓缓站起身，阳光从竞技场穹顶洒落，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轮廓。她平静地开口：“我今年40岁。”


    全场寂静。


    大壮的表情凝固了。


    “你25岁。”陆明薇淡淡道，“猜猜我几岁生下你的？”


    陆骁瞳孔骤缩，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他猛地转头看向母亲，只见陆明薇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坚韧。


    那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陆骁胸口。


    第一反应就是心疼。


    “妈…”他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陆震霆拦住。


    陆震霆高大的身影护在陆明薇前面，声音低沉：“明薇，够了。”


    大壮的脸扭曲了一瞬：“你…你什么意思？”


    陆明薇轻轻拉开陆震霆挡在前面的手臂，目光平静地看向大壮。


    “我12岁被卖给你父亲，15岁生下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字字见血，“我逃跑那天晚上，确实犹豫过要不要带你走。”


    大壮的表情凝固了，眼中的疯狂逐渐被某种茫然取代。


    “但只犹豫了一秒。我就否定了。”陆明薇的指尖微微发抖，却依然挺直脊背，“我凭什么要为别人的过错而痛苦一辈子？我凭什么要替肮脏的孽债陪葬一生？我凭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陆明薇的指尖越抖越厉害，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齿间迸出来的。


    每一个“凭什么”都像重锤砸在大壮脸上，将他狰狞的表情砸得粉碎。


    那一刻，陆骁突然发现母亲眼角有了细纹，鬓角也隐约可见几丝银白。


    “我逃出来后，运气好，被陆家收养。”陆明薇的声音渐渐坚定，“我拼命学习，成为林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二十年前最优秀的机甲驾驶员——”


    她直视着大壮的眼睛，声音冷静而锋利： “我生来优秀，也活成了我该有的样子——哪怕在最黑暗的泥沼里，我也没让自己腐烂。而你，陈默或者说大壮，25岁的男人了，却还在向一个受害者讨债？”


    她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弧度：“当年那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女孩，如今站在这里，而你——还困在原地。”


    大壮的脸扭曲了一瞬，他猛地挣扎起来，唾沫星子飞溅：“你胡说！我爸说你是嫌家里穷才抛弃我们的！”


    陆明薇突然笑了：“你爸？那个赌鬼？那个把我从买回去的畜生？他是不是还告诉你，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婊子？”


    大壮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陈默或者说是大壮。”陆明薇突然俯身，“你今年二十五岁，不是五岁。你爸酗酒赌博家暴的记录，警局档案库里一查就有，你宁愿相信一个烂人的谎言，也不敢面对自己就是个懦夫的事实？”


    大壮浑身发抖，眼中的疯狂逐渐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陆明薇直起腰，她淡淡开口：“你想知道的解释，我已经说完了。”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虐杀动物、蓄意谋杀、威胁公共安全——这些罪行足够你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她转向保镖：“把他交给警方。”


    大壮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布满黑痣的脸扭曲成狰狞的表情：“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儿子！”


    “儿子？”陆明薇冷笑一声，“我儿子只有一个，他叫陆骁。”


    她转身走向陆骁，再没看大壮一眼。


    保镖们架起疯狂挣扎的大壮，迅速将他拖离现场。大壮凄厉的咒骂声在竞技场内回荡，直到被厚重的安全门隔绝。


    陆骁站在原地，胸口像压了块巨石。他从未想过母亲会有这样一段黑暗的过去。


    “妈…”他声音发紧，却不知该说什么。


    陆明薇转身面对儿子时，脸上的冰冷已经褪去。她伸手揉了揉陆骁的头发，力道大得让陆骁不得不微微低头。


    “傻小子，这表情做什么？”她嘴角扬起一抹洒脱的笑，“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陆骁盯着母亲眼角细小的纹路，喉结滚动了一下：“妈，你…”


    “我很好。”陆明薇打断他，眼神明亮而坚定，“那段经历早就不能伤害我了。”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倒是你，没被吓着吧？”


    陆骁摇摇头，突然一把将母亲搂进怀里。陆明薇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轻轻回抱住儿子：“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妈。”陆骁的声音闷在母亲肩头，“你太牛逼了。”


    陆明薇笑出声，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那当然，不然怎么当你妈？”


    陆震霆站在一旁，整了整领带，目光在母子二人之间游移了一瞬，犹豫着也想上前。


    可还没等他迈出半步，陆明薇便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敢过来试试”。


    陆震霆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能若无其事地收回来，转而理了理本就不乱的领带，动作刻意得近乎欲盖弥彰。


    他目光游移着扫过四周，想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的窘态，却不偏不倚正对上裴川似笑非笑的视线。


    空气凝固了一瞬。


    陆震霆绷紧了下颌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裴川血迹斑斑的手上：“那个…裴川，你的伤得赶紧处理。”语气生硬得像是突然想起的公务提醒。


    裴川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却还是恭敬地点头：“多谢陆叔叔关心。”


    另一边，医护人员正将昏迷的齐野抬上悬浮担架。巫郝静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纱布，上面沾满了血迹。


    “齐野家属在吗？”医生高声询问。


    江惜瑾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我。”


    医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他…”


    “…朋友。”江惜瑾冷声道，目光扫过齐野惨白的脸色，“他父母在国外，已经通知了。”


    医生点点头：“伤势很严重，需要立即送往医院。请跟我们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