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还疼吗？”陆骁突然问道。


    裴川微微摇头：“小伤。”


    “啧，那货咬得可真狠。”陆骁盯着裴川缠着绷带的手，眉头紧锁。


    “骁哥是在心疼我吗？”


    “那可不，咱好兄弟啊！”


    “……”


    裴川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绷带下的伤口突然隐隐发烫。


    …


    “滴——”


    门锁应声而开，陆骁一把推开门，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操！”


    他猛地转身，后背死死抵住房门，把正准备进门的裴川挡在外面。


    “怎么了？”裴川不解。


    陆骁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个…我突然觉得这间房可能有鬼，要不我们换一间？”


    裴川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陆骁微微泛红的耳尖上：“骁哥怕鬼？”


    “放屁！”陆骁的声音陡然拔高，“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就是感觉这间风水不好！”


    裴川看着陆骁极其不自然的脸，心里有了猜测。


    他突然低下头，整个人向前倾，额头轻轻抵在陆骁肩膀上：“可是骁哥…我好累。”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渗入皮肤。


    陆骁被裴川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浑身一僵，他下意识伸手想推开对方，却在碰到裴川肩膀的瞬间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不行！”陆骁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他一个侧身从裴川身边挤出来，“必须得换间房！反正坐电梯很快的！”


    裴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陆骁通红的耳尖和闪烁的眼神间游移。他顺从地点点头：“好，听骁哥的。”


    陆骁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往电梯方向走。就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裴川突然出手如电——


    “裴川！你他妈——”


    房卡被夺走的刹那，陆骁猛地回身去抢，却见裴川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房卡“滴”地一声刷开了门锁。


    “砰！”


    房门被裴川一把推开，陆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预料中的调侃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陆骁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只见裴川站在门口，背影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塑。


    “呃……”陆骁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走上前，“那个，我可以解释……”


    裴川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骁哥……”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中央那张铺满玫瑰花瓣的心形大床，又看向床头柜上摆放的香薰蜡烛和……某种不可描述的成人用品。


    “这就是你说的''风水不好''？”


    陆骁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他一把抢过裴川手中的房卡：“操！我就知道前台那人误会了！”


    他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裴川一把拽住手腕。


    “别换了。”裴川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将就一晚吧。”


    “将就个屁！”陆骁甩开他的手，指着那张羞耻的大床，“这他妈能睡人？”


    裴川耸耸肩，走到床边淡定地拂去玫瑰花瓣：“把被子翻过来就行了。”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弧度，“还是说……骁哥在紧张什么？”


    “我紧张？”陆骁的音调陡然拔高，“老子有什么好紧张的！”他大步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弹簧床垫发出暧昧的“吱呀”声。


    裴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条斯理地解开外套：“那我去洗澡了。”


    “等等！”陆骁猛地跳起来，“我先洗！”


    裴川挑了挑眉：“骁哥不是不紧张吗？”


    “谁紧张了！”陆骁梗着脖子，“老子就是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说完便一头扎进浴室，“砰”地甩上门。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裴川站在床边，目光落在那扇磨砂玻璃门上。


    水汽渐渐弥漫，模糊的轮廓在玻璃上若隐若现。


    裴川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夜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稍稍平息了他体内躁动的热度。


    “操……”裴川头一次说了脏话，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无声地苦笑。


    他早该知道的——和陆骁共处一室，还是个QQ套房，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自制力极限。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裴川迅速调整好表情。


    “吱呀——”


    浴室门被推开，陆骁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走出来，身上只裹了条浴巾，水珠顺着精瘦的腰线滑入浴巾边缘。


    裴川的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该你了。”陆骁随手把擦头的毛巾扔到一边，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热水不错。”


    裴川僵硬地点点头，快步走进浴室，几乎是落荒而逃。


    浴室里还残留着陆骁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裴川深吸一口气，打开冷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过滚烫的皮肤。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陆骁已经把自己裹成蚕蛹，背对着他占据了床的一侧。


    “睡了？”裴川轻声问。


    “嗯。”陆骁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裴川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掀开另一侧的被子。床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陆骁的身体不自觉地往这边滑了一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裴川关掉床头灯，黑暗中，他的声音很轻：“晚安，骁哥。”


    “……晚安。”


    长久的沉默后，陆骁突然开口：“裴川。”


    “…嗯？”


    “今天……谢谢你。”


    裴川侧过头，借着窗外的月光，他能看到陆骁后颈那一小块露出的皮肤。


    “不客气。”他轻声说。


    又一阵沉默。


    “好运来……”陆骁的声音有些哑，“对你很重要吧？”


    “嗯。”


    “……”


    “它很像我的第一只猫。”裴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父母去世那年，是那只猫陪着我。”


    陆骁翻过身，在黑暗中与裴川四目相对：“对不起。”


    裴川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都过去了。”


    这一刻，陆骁不知怎么的，一股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像个大人一样，在裴川头顶揉了揉：“以后……哥陪着你。”


    裴川的瞳孔微微扩大，他盯着陆骁近在咫尺的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好。”


    陆骁收回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


    裴川望着陆骁的背影，眼底的情绪翻涌如潮。


    夜风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陆骁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裴川静静地躺在床的另一侧，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陆骁的背影。


    他的右手手指在虚空中缓缓收紧，仿佛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感，被陈默咬伤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裴川却笑了。


    这点疼痛算什么？


    比起过去那些独自熬过的漫漫长夜，比起父母离世后每个辗转反侧的凌晨，比起不得不戴上面具生活的每一天……


    现在，陆骁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裴川的手指在虚空中描摹着陆骁的轮廓，从肩膀到腰线，再到那截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腿。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某种病态的克制。


    ——他想要更多。


    想要触碰，想要拥抱，想要将这个人彻底占为己有。


    但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裴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他想起陆骁刚才那句“以后哥陪着你”，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足够了。


    只要有陆骁在，就够了。


    月光下，裴川的手最终轻轻落在床单上，距离陆骁的后背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既没有碰到，却也从未远离。


    在最近的距离，用最克制的姿态，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密。


    夜风渐止，窗帘缓缓垂落，将最后一丝月光也隔绝在外。


    黑暗中，裴川无声地笑了。


    他早就是只活在黑暗里的鬼了，但陆骁却给了他一个可以短暂现形的夜晚。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