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刺鼻，陆骁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目光扫过病房门牌号。


    “233…就是这。”


    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齐野呆滞的侧脸。


    红发少年平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机械支架高高吊起，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吓人。


    “疯狗？”陆骁轻声唤道。


    齐野缓慢地转过头，看到陆骁时瞳孔微微收缩：“骁…哥？”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陆骁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医生怎么说？”


    齐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废了。”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以后…不能开机甲了。”


    陆骁胸口一窒。对圣蔷薇的学生来说，不能驾驶机甲无异于宣判死刑。


    “放屁！”他一把抓住齐野的肩膀，“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


    齐野摇摇头，眼神飘向窗外：“粉碎性骨折…神经损伤…又是伤上加伤…”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医生说能走路就是奇迹了。”


    陆骁：“……”


    齐野苦笑：“骁哥…我活该。”


    “什么活该？”陆骁皱眉，“你他妈——”


    “陈默说得对。”齐野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就是个混蛋。”


    陆骁盯着齐野惨白的脸色，突然问道：“你真的欺负了他将近三年？”


    齐野的睫毛颤了颤：“我…我没打过他。”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真的，我发誓。我对陈默顶多就是揪揪衣领，他那么弱，我齐野怎么可能打一个弱鸡？”


    “那你之前打我了。”


    “我！对不起骁哥…其实那时候，灰原那群人因为去年输了比赛，一直找人弄裴川和我们的机甲，我已经你也…所以就…”


    “啧！行了，话题转回来！那你对陈默他做了什么？”


    “就是…让他跑跑腿，抄抄作业…”齐野的声音越来越小，“偶尔…让他替我挨骂…”


    陆骁冷笑一声：“这就是欺负。”


    齐野猛地瞪大眼睛：“可是！我每次都给他钱的！”他急切地辩解，“跑一次腿五百，抄一次作业一千，挨骂给两千！”


    “然后呢？”陆骁的声音冷了下来，“用钱就能买一个人的尊严？”


    齐野像是被雷劈中般僵住了。他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他的眼眶突然红了，“我没想那么多…”


    陆骁看着齐野这副模样，胸口那股无名火突然熄了一半。他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齐野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骁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我…我可以补偿陈默！多少钱都行！”


    “钱钱钱！你他妈就知道钱！”陆骁一把甩开他的手，“陈默要的是道歉！是尊重！”


    齐野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可是…可是他现在在精神病院…”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生说他分裂出的人格...恨我入骨…”


    陆骁沉默了。


    他想起竞技场上陈默或者说“大壮”那双疯狂的眼睛。


    “骁哥…”齐野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你说…如果我当面道歉，陈默会原谅我吗？”


    陆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裴川端着一杯水走进来，看到陆骁时明显愣了一下：“骁哥？你来了。”


    陆骁猛地站起来：“我正要问你呢！发个消息就玩消失？”


    裴川将水杯放在齐野床头，避开陆骁的视线：“去拿了点药。”他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医生说齐野的止痛药不够了。”


    齐野呆呆地看着裴川，突然开口：“裴川…你为什么要帮我？”


    裴川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药袋：“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吗？”


    “放屁！你昨天比赛时候还说我没……”齐野的声音突然拔高。


    裴川打断他：“齐野，好好养伤。”他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等你好了，我们还有很多账要算。”


    齐野的瞳孔微微扩大，随即苦笑一声：“…好。”


    陆骁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突然意识到什么：“裴川，你早就知道陈默的事？”


    裴川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药袋边缘：“知道一些。”他抬头看向陆骁，“但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陆骁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责，“如果我早点干预…”


    “骁哥，”裴川轻声打断他，“有些事情，不是外人插手就能解决的。”他的目光落在齐野打着石膏的腿上，“有些教训…必须亲身体会。”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陆骁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对了，江惜瑾呢？他没来医院吗？”


    裴川垂着眼睫：“我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他离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


    “这样啊。”陆骁敏锐地察觉到裴川的反常，目光在他紧绷的侧脸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追问。


    是心情不好吗…？


    陆骁转向齐野：“你好好休息，改天再来看你。”


    齐野突然抓住陆骁的衣角：“骁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你能不能…帮我跟陈默道个歉？”


    陆骁皱眉：“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等你腿好了，亲自去。”


    齐野的手慢慢松开，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好。”


    走出病房，陆骁长舒一口气。医院走廊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酸，他揉了揉太阳穴：“裴川，我看看陈默。”


    身侧的脚步突然凝滞。


    裴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泛出青白。


    他低着头，额前碎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现在？”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嗯。”陆骁点头，“总得…做点什么。”


    陆骁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裴川。


    走廊的顶灯在裴川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晦暗不明。陆骁抬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憋着了，我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


    裴川的睫毛颤了颤。


    “不过…”陆骁忽然咧嘴一笑，拇指蹭过裴川紧绷的下颌线，“我挺高兴的——你这次倒没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裴川怔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小子是不是太累了？”陆骁收回手，插进兜里，“要不你先回去休息？陈默那边我自己去就行。”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却让裴川觉得胸口某处突然塌陷下去一块。


    裴川沉默了很久。他盯着地面瓷砖的接缝，直到视线开始模糊。


    “不用。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