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科病房在医院的另一栋楼，两人穿过长长的连廊，谁都没有说话。


    “裴川。”陆骁突然开口，“你之前说…你向校方递交过关于陈默被欺凌的报告？”


    “嗯。”裴川的声音很轻，“有三十几次吧。”


    “然后呢？”


    “然后陈默每次都否认被欺负。”裴川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说那是''朋友间的玩笑''。老师也就不相信了。”


    “所以…你就放弃了？”


    裴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陆骁：“不是我放弃了，是他自己放弃的。骁哥，我不是救世主。”他的眼神异常平静，“我能做的都做了。”


    陆骁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如果当时…老师相信…”


    “没有如果。”裴川轻声打断他，“这世上大多数悲剧，都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瞬间造成的。”他看向远处，“它是无数个选择、无数次沉默叠加的结果。”


    陆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是啊，如果真要追究，他自己难道没有责任吗？作为齐野认的“大哥”，他是不是也该早点发现并制止？


    “到了。”裴川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停下。


    门上的电子屏显示：【特殊监护病房-陈默】


    陆骁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几分钟后，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你们是？”


    “陈默的同学。”裴川上前一步，“我们想看看他。”


    医生摇摇头：“病人现在情况不稳定，''大壮''人格占据主导，攻击性很强。”


    陆骁皱眉：“那他…真正的陈默呢？”


    “被压制了。”医生叹了口气，“这种解离性身份障碍很棘手，主人格太脆弱，次人格又太强势。”


    裴川突然问道：“我们能隔着玻璃看看他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可以，但不要刺激他。”


    他带着两人来到隔壁的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能看到陈默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正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曾经那个畏畏缩缩的男生此刻面目狰狞，脸上的黑痣随着肌肉抽动而扭曲。


    江惜瑾踢断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一直在重复同样的话。”医生低声说。


    陆骁凑近玻璃，终于听清了陈默的呓语：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F4都该死…”


    裴川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


    陆骁皱了皱眉：“医生，他有恢复的可能吗？”


    “理论上可以。”医生推了推眼镜，“但需要很长时间的治疗，而且…”他顿了顿，“需要受害者的配合。”


    “伤害者？”


    “齐野。”医生点头，“如果他能来当面道歉，对陈默的康复会有很大帮助。”


    陆骁和裴川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病房里那个颓废的红发少年。


    走出医院时，夕阳已经西沉。


    陆骁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接下来去哪？”裴川问。


    陆骁看了眼时间：“回学校吧。”


    两人并肩走向悬浮车站。


    “裴川。”陆骁突然开口，“你说…齐野会自己去道歉吗？”


    裴川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声音很轻：“会。”


    “这么肯定？”


    “嗯。”裴川转头看向陆骁，“因为他不想让你失望。”


    陆骁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小子……”


    悬浮车厢轻微摇晃，陆骁和裴川刚找到座位坐下，后排两个男生的对话就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女朋友最近跟疯了一样，天天给那个白小澈投票。”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抱怨道，“现在好了，那货被曝出借高利贷，还去打黑机甲，活该被退赛！”


    “可不是嘛，”另一个戴鸭舌帽的附和，“听说在学校还跟着校霸欺负同学，前段时间亲男同学炒作，看那张脸就知道是出来卖的……”


    陆骁的后背瞬间绷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扶手。


    裴川的目光落在陆骁泛白的指节上，又轻飘飘地扫向后排，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喂。”陆骁突然转身，胳膊搭在座椅靠背上，“你们认识白小澈？”


    两个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一跳。格子衬衫抬头对上陆骁凌厉的眼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不认识啊，就电视上看到过…”


    “那你们在这放什么屁？”陆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鸭舌帽不服气地嘟囔：“网上都这么说的啊，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骁猛地站起身，车厢里的乘客纷纷侧目。裴川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温和：“骁哥，坐下说。”


    “网上说？”陆骁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盯着两人，“网上还说吃屎能长生不老呢，你们试过没？”


    格子衬衫的脸涨得通红：“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巧了，我就是你们嘴里那个''被亲的男同学''。”陆骁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要不要也亲你一下，让你女朋友吃吃醋？”


    裴川猛地站起来，紧张地看着陆骁。


    鸭舌帽猛地瞪大眼睛，目光在陆骁和裴川之间来回扫视：“你、你们是圣蔷薇的……”


    “知道就好。”陆骁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白小澈是做了错事，但一码归一码，造黄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吧？”


    裴川也跟着附和：“根据联邦《信息传播法》第37条，恶意造谣诽谤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修长的手指在通讯器上轻点几下，调出一份文件投影：“需要我帮你们科普一下法律条文吗？”


    两个男生脸色瞬间煞白。鸭舌帽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差点被自己的包绊倒：“对、对不起！我们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陆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知道这种''随口一说''会毁掉一个人吗？”


    车厢里的其他乘客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偷偷举起通讯器拍摄。裴川不动声色地往陆骁身前挡了挡，隔绝了大部分镜头。


    格子衬衫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那就管好自己的嘴。”陆骁冷冷地说完，拽着裴川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