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敏道了谢，将绿豆装进陶罐，径直往后山洗衣湖去。


    刚上山，就撞见李宝带着两个男娃在水边嬉闹。


    “老大，你可来了！这是要去哪儿？”李宝跟个小尾巴似的，紧随着姜舒敏。


    “泉眼在哪儿，你们知道不？”姜舒敏问。


    “知道！”三个皮猴异口同声。


    “洗衣湖就在前头，大人们天天在那儿洗衣裳，不远！”李宝抢着答。


    不过五分钟脚程就到了。


    姜舒敏把瓦罐搁在冰凉的溪水边，拿石头稳稳固定住，任由清冽的泉水冲刷罐身，先镇着绿豆。


    这处是村民共用的水源地，她双手掬起一捧泉水喝下，甘甜冰冽直沁心脾，干完活累极了喝上一口，那才叫一个解乏舒坦。


    李宝眼尖，一眼瞅见从山下小路上来的江小梦。


    “小梦姐，你来打水？这是我老大，厉害着呢，一拳能打死野猪！”


    李宝见人就爱显摆，嗓门亮得惊人。


    江小梦提着一个铝茶壶，瞧着有些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头。


    “你自个儿玩去，别往泉眼边凑，那儿水深，掉下去李奶奶又得拿竹笋炒肉伺候你。”她先轰开李宝，才看向姜舒敏。


    姜舒敏也打量着来人：十七八岁的姑娘，小麦色皮肤透着健康，一双乌亮的大眼睛，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穿着朴素的碎花布衫，格外耐看。


    “你好，我是新来的姜舒敏。”


    她主动打招呼，早听说这是江队长的女儿。


    昨天知青院里议论她和江队长大吵一架的事，她也听了一耳朵。


    江小梦同样在打量姜舒敏：皮肤白得晃眼，透着城里人少有的好气色，巴掌大的脸生得精致，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浅笑时弯起，自带一股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这模样……


    要不是时候不对，她都要被这俊俏模样晃花了眼。


    “我叫江小梦，我爸是大队长。你也来打泉水？”江小梦语气平平。


    姜舒敏点点头，看着她熟练地弯腰汲水，等她自个儿喝足了才起身。


    江小梦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试探和急切：“你是明谦哥的小婶？我……我想问问，他和那个林婉柔，到底是啥关系？”


    姜舒敏正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歇脚，闻言眉梢微挑：“你喜欢陆明谦？”


    江小梦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在这年头，把“喜欢”挂嘴边可是顶顶大胆的事，弄不好就要被人嚼舌根，扣上“思想作风不检点”的大帽子。


    “没、没啥！我就随便问问！”她慌忙否认，眼神却躲闪着。


    “陆明谦昨儿带林婉柔来我家谈婚事，这事儿……你不知道？”她故意抛出消息，想看看姜舒敏的反应。


    姜舒敏心里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婚事？自然是真的啊！你要不信，随便问问知青院里的人，昨儿那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没几个人不知道。”


    “什么？！”


    江小梦刚挨着石头坐下，猛地弹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连身子都气得微微发颤，“你说的是真的？他带她去谈婚事？！”


    “千真万确。”姜舒敏语气笃定。


    江小梦脸色煞白，再顾不上打水，提起茶壶转身就往山下冲，脚步又急又乱：“谢谢你，舒敏姐！我有急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老远。


    姜舒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拎起镇得冰凉的瓦罐，准备去找陆砚冰和陆老爷子。


    想到待会儿可能瞧见陆明谦和林婉柔的好戏，她脚下都轻快了几分。


    没承想下山路过畜牧办公室时，竟瞥见陆明谦正趴在靠窗的桌上写写画画。


    姜舒敏脚步未停，心里却有些诧异：这陆明谦才来几天，居然就混进了畜牧办公室？


    虽说这地方气味重了些，风吹日晒雨淋是免了，比起地里刨食强太多。


    陆明谦写材料写得头昏脑涨，一抬眼，猛地瞧见窗外小路上走过的姜舒敏。


    那窈窕的背影，让他瞬间僵住。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人影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才猛地回神。


    他嘴角扯出一抹鄙夷的冷笑：姜舒敏，装什么清高！


    肯定是知道我在这儿办公，故意从这儿路过，想引我注意吧？


    这欲擒故纵的手段……呵！


    想到那本至关重要的家传医书，陆明谦再也坐不住，“啪”地撂下笔就追了出去：“姜舒敏！你给我站住！”


    姜舒敏正走着，听见身后狗叫般的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非但没停，反而加快了步伐。


    陆明谦见她竟敢无视自己，心头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装！


    还装听不见！


    这心机可真够深的！


    他紧跑几步，猛地冲到前面，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跑得气喘吁吁，一张脸涨得通红，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姜舒敏！我叫你站住你没听见？！”


    姜舒敏单手稳稳抱着沉重的瓦罐，看着眼前拦路的陆明谦，空出的那只手闪电般扬起。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没规矩的东西！见了小婶不知道叫人？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陆明谦被打懵了，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梗着脖子像头被激怒的犟牛：“姜舒……”


    “啪！”


    又是一记更响亮的耳光！


    直接把他后半句话扇了回去！


    “听不懂人话？叫——人！”姜舒敏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喝了灵泉水后，她力气大得惊人，这两巴掌已经刻意收着力道，否则陆明谦早该飞出去和茅坑亲密接触了。


    陆明谦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颊，又惊又怒，口不择言：“姜舒敏！这儿没外人，你装什么长辈！


    心思咋这么龌龊，想见我就直说！


    何必绕这么大弯子，演这种戏！”


    姜舒敏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言论气笑了：“我想见你？


    陆明谦，你脑子里灌的是大粪还是泔水？


    大白天的就敢做这种春秋大梦！”


    不过既然撞上了……不打白不打！


    她眼神一厉，扬起手就要再扇！


    陆明谦眼神骤冷，反应极快地抬手，就要去抓她纤细的手腕！


    就在这时，一个细弱惊慌的女声从他身后响起，带着哭腔：“舒敏！你、你怎么能打人呢！快住手啊！”


    姜舒敏心中冷笑：林婉柔，总算舍得出来了？


    刚才躲柱子后面看戏不是看得挺起劲？


    她手腕极其灵活地一翻，原本扇向陆明谦的巴掌在半空中猛地拐了个刁钻的弧度。


    “啪！”


    这一记带着风声的耳光，结结实实、重重地扇在了林婉柔那张刚探出来、楚楚可怜的脸上！


    趁着陆明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招惊得愣住，姜舒敏反手又是一记更狠的回抽！


    “啪！”


    林婉柔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怎么说也是你小叔明媒正娶的媳妇，论辈分也算你半个长辈！


    见了长辈不打招呼，就是没规矩！没家教！”


    姜舒敏的声音清亮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两个，都该打！


    别以为到了这山旮旯里，就能把祖宗传下的规矩礼教都喂了狗！


    这叫忘本！”


    林婉柔捂着瞬间高高肿起的脸颊，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滚，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舒敏……你、你怎么能打我？


    我们可是……可是好朋友啊！打人是不对的！


    就算你打我，我也要说句公道话……”


    “好朋友？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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