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现在窗前，伸出窗外的手上还是抓着一本日记本。


    他猛地攥紧本子，将手收回，日记本被他扔到了地上。他双手撑着窗框，头颅低垂，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颤抖的右手覆盖在他自己的脖前，感受到了肌肤的细腻。


    没有伤口，没有血液。


    他又重来了。


    何籁平复好心情，抬首正视窗外，视野正中心的白色月亮边缘被血色勾画了。他神色一怔，缄默俄顷，抬手将窗户再次关上。


    现在不是思考房间外部环境的时候，毕竟他连这间卧室门都还没出去过。


    刚刚死前男鬼对他说的话以及自己不受控制所回答的话都是和日记本第一页的内容有关。


    他是司机，估计已经撞死那名孕妇了。


    何籁抹了把脸，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到床边，再次拾起那个手机。


    手机缓慢开着机，他昂首看向门口，房门是紧闭的，但是那个男鬼应该一直处于自己房间内，那么……


    它会在哪呢？


    何籁放下手机，他毕竟是个正常人，关于男鬼的藏身之处，他也只能凭借穿越前网上所看到的“变态喜欢藏匿的十大场所”翻找一遍。


    在他将视线从床底下收回后，何籁是真的没招了。


    窗外的雨声已经很大了，雨水急促且猛烈，甚至水已经创造出了一场大雾。


    该找的地方他都找了一遍，该摸的地方他也都摸了一遍。现在他就差上手摸一下自己裤子的口袋，看看对方是不是藏在自己口袋里面了。


    何籁一脸无助，他抬手撑在床边，只不过这块被子不是很软，他没有想太多，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地上，眼中绝望的情绪还没收回，看清了自己垫手的地方是什么东西时，眼神瞬间被惊恐取代。


    男鬼笑盈盈地坐在床上，身子凑前，单手拖着腮帮，语调缱绻，满眼柔情地和何籁四目相对，“亲爱的，你是在找我吗？”


    “你——”


    何籁的话戛然而止，他说话了，他感觉自己离第三次死亡应该不远了，动作暂停了几秒，等待着致死的痛感……


    怎么还没有传来？


    怎么回事？！这次怎么没死？！这种情况都不能肯定自己看得见它吗？！


    何籁大脑空白了一下。


    对方神情自若，素手摸上了何籁的脸颊，动作温柔，“亲爱的，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会杀你不成？”


    何籁：“……”


    何籁身体僵硬，对方抚摸自己的动作如若进行了半个世纪之长。


    这男鬼先前在哪？怎么自己在房间各处都没找到它？这次怎么还没引导自己说出关于日记本的话？为什么这次男鬼出现得怎么晚？这一次自己和前两次有什么区别？


    何籁的脑海空白了一瞬，一阵“电流”通到自己的脑中。


    日记本！这次他没有把日记本扔下去！


    何籁的身子有些打颤，不知是因为恐怖还是兴奋。


    窗外好像天地翻倒了过来，许是窗户没有关严，浓烈的雨水味充斥着何籁的鼻尖，雷声的轰鸣都已经被雨滴击打地面的声音覆盖，但他好像还能听到外面高树被雨打折身躯发出的闷响。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身体的血液仿若在倒流，兴奋感无止境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唇角扯出了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启唇，语调战栗得厉害，却像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亢奋，“亲爱的，今晚的雨好大啊，幸好我没有驾照，不然在这种雨夜开车，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轰隆”一声雷鸣，屋内的灯闪了几下。


    何籁昂着脑袋，认真注视着眸前在极速闪烁的灯光下的对方。


    瞬明瞬暗，忽亮忽黑，在不断闪动的光下，男鬼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它眼中的情绪。


    男鬼慢悠悠地开口，“是的呢，幸好你没有驾照。”


    是真话吗？！是真话吗？！这男鬼说的是真话吗？！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说明只要那本日记本不脱离自己身边，其他东西都不知道自己所演绎的角色身份？！


    日记本对于他来说很重要？日记本如果脱离了自己的手……


    不，不，他可以更近一步：如果被其他生物知道了自己当时所扮演的角色，自己的性命就不再受自己所……


    不对。


    何籁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现在不清楚前两次死亡是因为身份泄露还是让男鬼发现自己可以看见它。


    但是基本可以确定日记本脱离自己身边，就能被其他生物知道自己所饰角色。


    男鬼说的话会是假的吗？除非对方在他复活时可以一起复活，这可能性太小了，但也不是没有。


    何籁抿了抿唇，说出了第二句话，“我是你的什么人？”


    “亲爱的，你这话说得真让我伤心。”男鬼眼中心碎的情绪快要盈满流出来了，配上它顶尖的外貌，何籁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忍，“我是你的男朋友啊。”


    何籁：“……”他心中刚涌出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


    挺好，一觉醒来就多了个男朋友。


    “那你叫什么名字？”


    男鬼将摸着何籁脸颊的手向下滑动，食指指尖抚过对方的唇，语调拉长，“我吗？”


    何籁感受着唇上传来的痒意，眼睛都不敢眨，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地道了一字，“嗯。”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太阳穴刺了进来，意识朦胧间，他听到了一句话——


    “我叫付锦，锦绣年华的锦。”


    这是何籁第三次死亡。


    又一次来到窗前，何籁觉得自己神经可能出现了些许问题，太阳穴处的疼痛只能更好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眸色冷淡，呼吸平稳，随手将日记本扔到了床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再次开机。


    这次他表现得很有耐心，静静看着白色圆圈打转。


    刚才他是因为什么死的？


    他向男鬼提问他和它之间的关系时没死，问男鬼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却死了，什么原因？


    名字是它的禁忌？但付锦最后还是告诉他了。


    那这两次提问有什么区别呢？


    问两次问题必死？不应该允许付锦摸自己的唇？


    手机再次开机了，何籁按照自己第二次死亡前一刻的想法，将自己的左手指腹按了上去。


    指纹解锁成功。


    手机里的软件不多，像是新机，何籁直接打开了备忘录。


    ［日记本丢失会让其他生物知道我所饰角色，后果未知。］


    ［好像获得了一个可以死后复活的能力。］


    ［卧室里有个鬼，出现时间在每次重生后都不太统一，死亡条件应该是回答对方问题。］


    何籁打字的手停顿几秒，盯着屏幕上的内容良久，随后按着删除键，犹豫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删掉。


    他划出了备忘录，随手翻了几下手机屏幕。忽然，他的大拇指一顿，看着一个奇怪的软件蹙了蹙眉。


    软件是黑底，图标却是用红色写下的“死”字，软件下方标注着软件名——


    Narcissus


    水仙花？什么鬼名字？


    没等他继续思考软件名的含义，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微信信息。


    备注是经纪人的东西发了一个消息。


    何籁点了进去。


    「你是谁？」


    何籁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回复了。


    「付锦。」


    “经纪人”回复得很快，「你是人吗？」


    何籁神色认真地打字回答：「我不是。」


    对面显示一直在输入中，何籁等了半分钟就没继续等下去了。


    付锦这次现在还没有出现，何籁打开衣柜，拿出一件黑色外套穿上，将手机和日记本放进外套口袋里。


    他站在门前，窗外的雨声也开始变大。何籁缓缓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向下一按，然后松手，门开了。


    死了三次，他终于出了卧室。


    一厅一卫一厨三室，付锦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着，百无聊赖地摆动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


    待何籁观察完房子内部环境后，步伐稳定地再一次进了厨房，神色正常地打开厨柜，取出了一把比较锋利的菜刀，动作细致地关好厨柜。


    他掂量了下菜刀的重量，身子最终停在了付锦的面前。


    付锦抬首望着何籁，唇角勾起的弧度和先前每一次见面都一模一样，“亲爱的，你这是……”


    何籁握着菜刀的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他朝着付锦笑了，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亲昵，“亲爱的，没人能杀我三次还逍遥法外。”


    语落，他捏住对方的脖子，抬起菜刀，看着付锦仍在笑的眼眸。


    “轰隆”一声，雷声惊鸣，屋内再次灯光闪烁，何籁拿着菜刀的手，砍了下去。


    脑袋其实挺好砍的，可能也有何籁自小力气就大的缘故在里面，菜刀深插入付锦的脑袋里，血液顺着脑袋开裂的缝隙流出，付锦照旧笑着，眉眼弯弯，朱唇扬起。


    何籁：“……”


    “亲爱的，你弄疼我了。”


    何籁后退了几步，小腿撞到了身后的茶几，鲜血顺着他的脑袋向下流淌，模糊了视线，脑袋被劈开的疼痛让他眼前昏花。


    这是他的第四次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