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作品:《小侯爷他祸乱朝纲!》 池舟印象中自己不常生病,很小的时候倒是听父母提起过,说他还没记事的那几年几乎住在了医院里,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消毒水味道。
他像是抗拒来到这个世界一般,用无休无止、撕心裂肺的哭嚎宣告自己的痛苦和不安,好像每一次生病都是在跟人世做告别。
爸妈每次说到这里,都会用一种既庆幸又后怕的眼神看向池舟,似乎在感谢他坚持了下来。
可是后来,有人在葬礼上用饱含怨毒的眼神问:“怎么不是你死呢?”
“明明你早就该死。”
他们告诉池舟,是他亲情缘薄,生来就克父母亲人。若是他死在幼时便算了,可偏偏他爸妈像是拽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他生的希望。
所以过去十几年,死的人变成了他父母。
那之后池舟连生病都变得奢侈。
……
池舟缓了缓神,身上那种仿佛被牵扯着坠进湖底的窒息疲倦感逐渐消失,再睁开眼的时候心里一片空落落的,已忘了那点因年月太久,早变得无关痛痒的情绪。
天色是亮的,院子里小鸟落在树梢,叽叽喳喳地叫着。
他躺了太久,身上有些酸软,池舟醒了会儿神,坐起身来,从小榻上捡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
霜华院伺候的下人并不多,老夫人前些日子派来盯着他的丫鬟,因为池桐回来,又被送去了她的院子。
许是这两天一直在喝药的缘故,池舟觉得肚子有点饿。
一眼没看见明熙,他便自己往厨房走,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侯府有大厨房,若是贺凌珍不在家,便是厨房每日做好了膳食送到老夫人处和他这。
小厨房很少开伙,有也是为了打牙祭,这两天霜华院的厨房则纯是为了给池舟煎药。
他甫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下意识觉得有些反胃,脸色变了变,纠结要不要进去。
可打眼一看,望见药炉前坐着的青年时,池舟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谢究。”他唤了一声。
青年回过头,见他下了床先是一愣,旋即便放下手中蒲扇走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探了探他额温:“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池舟感觉不好意思,有点想躲,又想起昨晚自己把人家拽上了床和他盖一床被子,这时候再躲多少显得有些装。
于是他只是站在原地,任谢究温凉的手背贴上他额头又拿下,回道:“饿了。”
像是一只小兽,因着大病初愈的放松和疲倦,卸下了对世界的防备,露出一点难得娇憨和天真来。
谢究愣在原地,一时没来得及应声。
池舟轻眨了一下眼睛,勾了勾唇角:“我饿了,这里有吃的吗?”
谢究这才回神,立刻点头:“锅里温了粥。”
他揭开盖就要去盛,却听见池舟在身后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只有粥啊……”
谢究拿碗的动作便停了,他回过头问:“不想吃吗?”
池舟摇头,任性得离奇:“太淡。”
谢究没指责他娇气矜贵,而是追问:“想吃什么?”
好像池舟哪怕这时候说出山珍海味,他也能替他弄来似的。
池舟笑了:“你是不是会做饭?”他想起谢究之前端给他的那一碗醪糟汤圆。
但这里没有面粉,他也不愿意等面团发酵的时间。
池舟视线转了一圈,落到橱柜里放着的一篮子鸡蛋上,道:“会煮红糖鸡蛋吗?多放点糖。”
谢究看了他一眼:“好。”
他去煮蛋,池舟便接替了看顾药炉的工作。
他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蒲扇慢悠悠地扇着火,眸光却总是跑到灶前站着的青年身上。
谢究很高,目测接近一米九,但是梦里那个身量还未长开的少年,个头其实跟他是差不多的,池舟推测那时间大约还在谢究的少年时期。
多少岁呢?
十六?
十七?
那么小就跟了原主吗?
池舟一个没注意,手下蒲扇没控制力道,火苗往上蹿了蹿,药炉发出咕嘟一道气泡声。
池舟只觉一阵热浪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谢究已经一个健步转过身,将他从马扎上拉了起来,旋即徒手揭开药炉盖,又拿起一旁挂着的火剪夹出了一块烧红的木头。
池舟盯着那块木炭,视线突然就有些挪不开。
直到谢究按住了他肩膀,沉声唤他名字。
池舟回过神,抬眸望向他,眸中一瞬空茫得几乎没有任何色彩。
谢究陡然心慌,又唤了一声:“池舟?”
池舟眼中这才染上几分活人情绪。
“抱歉,走神了,我去外面等你。”他低声道,推开谢究肩膀,径直转身走出厨房,没去看谢究的表情。
站在院子里,四面八方的风擦过脸庞和肌肤,池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上自己胸口,一点一点感受心脏的跳动。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奇怪。
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也不太清楚缘由。
若论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从他做了那个梦开始。
是原主的记忆缘故吗?
池舟不清楚,因为他的情绪也变得有些莫名了。
过了一会,谢究端着碗出来,池舟坐在院中一棵樱花树下,树下摆着石桌石椅,桌上放了一张褪色的棋盘。
池舟正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玩。
谢究扫了一眼,将碗放在棋盘之外,池舟却眼睛一亮,将棋子推到一边,接过了碗。
他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好像刚才那点不知所起的情绪与反应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于是那种宛如小兽般的放松和娇憨也不见了。
“好香啊啾啾,你也太棒了。”夸人的话随口就来,池舟用勺子咬了一口热汤吹凉了送进嘴里,立刻就感受到几乎要在口腔里炸开的甜。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有一种身心都被填满的感觉。
谢究在对面坐下,看着他喝汤的样子,手指在身侧握了又松,最后拾起被池舟推在一侧的棋子,重新找了个空位摆放,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又做噩梦了吗?”
池舟嘴里塞了一大口鸡蛋,闻言点了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谢究边复原池舟之前摆的棋局,边漫不经心地问:“还是之前那个?”
池舟咀嚼的动作一顿,朝他望过去。
青年人并不看他,专心致志地摆放棋子,清晨的日光在他身后铺洒,照在粉白的花毯上。
一切都静谧安宁,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危险。
池舟却敏锐地觉出哪里不对,他低头嚼净嘴里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漫上了笑意。
他往前倾,笑吟吟地看向谢究,问:“你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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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
谢究手上动作停住,抬眸与他注视。
良久,他道:“踹了我一脚的那个。”
池舟闻言,眸中笑意更甚,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温柔道:“啾啾,梦见你的话,怎么能算噩梦呢?”
暮春的阳光和微风落在他身后,满园开到将败的樱花添上一层极致盛放到荼蘼的宿命感。
近乎生命的凋零。
谢究手上的黑棋没拿稳,落上棋盘,成为一颗四方不着的弃子,却恰好与另外三子一起,困住了一颗落单的白棋。
池舟轻笑:“啾啾,五子棋可不是这么下的。”
他伸出手指拨了一下,将黑子移至斜线上,连成三颗。
他像是在告诉他,这样才对,这样才能占据主动权,让对方每一步都走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可谢究垂眸,只望见那颗因他的动作,而逃出包围圈的白子。
仿佛输赢无所谓,他只想要这颗白棋永远在他的掌控里。
池舟喝完最后一口红糖水,放下碗冲着太阳看了看:“出去逛街吧,给你买家具。”
谢究望他,思索片刻点头:“你先去换衣服,喝完药就走。”
依旧没走正门,池舟跨出门口走上后门那条小巷的时候,还在不断吐着舌头抱怨好苦。
一点粉嫩的舌尖探出又缩回、探出又缩回,跟故意勾人似的。
谢究眸色深沉地望了一会儿,从袖中荷包里掏出一颗杏脯塞到他嘴里。
池舟唇舌下意识闭合,咬住果脯的瞬间也含住了一点温热的指尖。
谢究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很快就把手抽了回去。
池舟用舌头卷着果脯,丝丝缕缕的甜意覆盖了中药的苦和腥。
他有点惊喜地问:“你身上怎么会带蜜饯?”
谢究:“替你备的。”
过于直白了,池舟脸上那点惊喜的神色散了几分,仍是笑着,音调却没刚才那样高了,他道:“谢谢你啊,谢究……啾。”
谢究侧头,睨他一眼,鼻间溢出一声嗯。
路过陆仲元家那座深红的大门时,池舟听见宅子里传来几声狗吠,下意识朝另一侧墙体靠了靠。
又像是刚想起来一样,问:“你给那条小狗起名字了吗?”
“起了。”
“叫什么?”
谢究低眉看他,池舟见他望过来,眉梢都动了动,显得兴致很足的样子。
他没问谢究怎么进的侯府,怎么就能大半夜出现在他房里照顾他两天两夜,而是问他给一条小狗起了什么名字。
谢究舌尖在唇齿间舔了一圈,压了一早上的情绪险些收不住。
有一个瞬间,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直接告诉池舟他到底给小狗起了什么名。
他很费解,这个人为什么能一边对他这么好,一边对他万般防备。
一边喜欢他到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一边讨厌他到从不肯说一句真话。
……可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说到底,他在害怕。
就像在琉璃月上,池舟问他姓名,他也不说真话一样。
可还是有气的,压不下去的脾气再不换种情绪宣泄出来,他就快疯了。
所以谢究静静地跟池舟注视,而后开口,低声道:“小船。”
“那条狗叫小船。”
池舟:“……?”
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