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碎金初舞
作品:《碎金渡》 一点细碎的金芒,毫无征兆地闯入沈徽低垂的余光。它从那株燃烧的古枫树冠深处逸出。漫天赤红,灰白气流呼啸,这微小的金点却璀璨得惊心,瞬间钉住了他的视线!如同一粒挣脱赤焰熔炉的星子,悍然刺破混沌,坠向这喧嚣人间。
是一只蝴蝶!暮色秋阳斜映,它的翅翼流转着碎金般的光芒。那光并非凝固,而是如熔融的金液,在纤薄几近透明的翅膜上缓缓流淌、聚散,晕染出迷离万变的华彩。翅缘镶着一圈子夜般深邃的墨蓝,宛如精工勾勒的边饰,将那流动的碎金映衬得愈发璀璨夺目,勾勒出神秘而凛然的轮廓。
它轻盈若无物,似一叶被烈风揉碎的阳光。在足以摧折巨木的狂飙中,它如怒海孤舟般飘摇、颠簸,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碎。然而,这微小的生灵却展现出近乎神迹的精准与执着!它逆着狂暴的气流,顽强地追逐着从沈徽指尖流泻的每一个音符。那无形的琴音,是它唯一认定的灯塔,在混沌的风暴中指引方向。
沈徽的琴声微不可察地一顿,呼吸也随之停滞。蝶翼振颤的韵律,竟与他指尖勾挑的节奏奇异相合!
它时而逆风疾冲!小小的身躯爆发出骇人力量,如一道金色闪电,悍然劈开沉重窒碍的气流,在漫天赤红中刻下凌厉轨迹。
时而在风涡最烈处悬停!薄翅以肉眼难辨的频率急振,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如同最专注的听者,在捕捉琴音灵魂深处的每一丝震颤。
时而又低低盘旋,绕着沈徽,绕着那具浸透他心魂的古琴,轻盈滑翔。每一次转折舒展,便洒落若有似无的金粉。
残阳穿透这些微光,在他苍白的手背、深褐的琴面、冰冷的岩石上,烙下点点转瞬即逝的璀璨光斑,恍若星尘碎屑。
它飞得极近。近到沈徽能看清它纤细如淬金丝的触须,每一次敏感的轻颤都带着探寻的意味;近到能看清那由万千微小六边形复眼构成的奇异视野——在那无数幽深的镜面里,清晰地映着他自己:一个蜷在冰冷岩石上、被浓重灰败死气包裹、形销骨立、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散尽的模糊轮廓。
一种奇异的共鸣,透过无形的琴音,在这行将熄灭的少年与那风中狂舞的顽强生灵之间悄然滋生、绷紧。琴弦的震颤与蝶翼的嗡鸣,在狂暴气流中达成了难以言喻的应和。
心口仿佛被什么柔软而尖锐的东西狠狠撞中!那渺小的生命,在摧折巨木的酷烈山风里,竟飞舞得如此自由、肆意、充满力量!每一次振翅,都迸发出令他窒息、血液奔涌的磅礴生机!
他看着她掠过冰冷嶙峋的崖壁,追逐狂风撕碎的流云,在掀飞壮汉的烈风中自如转折、悬停、俯冲……
这是他蜷于锦褥药雾十七载、梦中亦不敢奢望的自由!这是他沉疴蛀空的躯壳永难企及、只能仰望的生命伟力!
一股压抑万年的渴望,如岩浆轰然喷发,瞬间吞噬了他枯寂的心湖——对那鲜活的、奔放的、燃烧到极致的存在姿态!
羡慕,竟化作心口一道滚烫的伤痕,仿佛被那流金的翼尖悄然划过。
而在蝴蝶万千复眼构成的视野中,枫树下抚琴的少年,是一团苍白脆弱的形体,轮廓边缘不断逸散着浓稠冰冷的灰雾。那雾气散发着凋零与终结的凛冽,让她本能地感到刺骨寒意,如同靠近一块深埋地底、拒绝一切生机的万年玄冰。每一次靠近,无形的寒气都渗入翅脉,令她飞行的活力微滞,每一次振翅都格外费力。这是生命对消亡,本能的排斥与警醒。
然而,矛盾的是——唯有当他指尖流淌出孤绝的乐音,当那充满挣扎与渴望的琴声响起时,那苍白轮廓的边缘,才会晕开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暖意的光晕!如同万年玄冰深处,被某种力量激发,偶然迸溅出转瞬即逝的火星。
这强烈的矛盾在她意识深处搅动涟漪:这个被浓重死气(那灰雾已如冬日浓霜,几乎冻结吞噬他)缠绕、行将消散的存在,为何奏响的声音,竟如穿透铅云的阳光,带着一种令她翅翼本能雀跃、意识深处为之震颤的暖意?为何他周身寒气愈重,琴音中透出的、唯有她能感知的暖光反而愈烈愈亮?如同寒潭深处,一星火种倔强地燃烧,明知将熄,也要迸发最耀眼的光芒?
一曲终了。最后的余音裹挟无尽怅惘,如孤鹤投入云层前最后的回眸,在呼啸风声中袅袅散去,终被山风揉碎吞噬,不留痕迹。
沈徽的手指虚按在微颤的琴弦上,指尖冰凉刺骨,只剩麻木。剧烈的消耗抽空了他,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迅速被黑暗吞噬,耳中嗡鸣如万虫振翅。他强忍翻涌的气血和撕裂般的虚脱,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的嘶声。
然而,他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那抹不肯离去的碎金流光上,仿佛那是沉沦前唯一的浮木。
蝴蝶并未立刻飞走。它在沈徽眼前盘旋两圈,碎金光芒在暮色中流转不息,似作无声的告别,又似确认某种缄默的契约。最终,它轻盈落下,停在他按弦的、冰冷的手背上。
蝶翼微拢复张,细微的生命振颤透过冰凉皮肤清晰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如同被正午阳光烘暖的羽毛轻拂。这微弱的暖,与他指尖那渗入骨髓的冰冷,形成了令人心悸的鲜明对比。
沈徽屏住呼吸,身体凝滞,连心跳都似停驻。他看清了蝶翼上比发丝更细密百倍的脉络——流淌着神秘的金色光液;感受到它纤细如金针的足尖落在皮肤上,带来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痒。
那小小的生灵停留片刻,安静得如同归巢。这短暂的栖息,像在无声地烙印契约。
然后,它再次振翅,在盘旋飘落的、如燃烧残烬般的枫叶间灵巧转折穿行,化作一道消逝在暮色中的金色流光,投向那株依旧燃烧的古枫,最终没入浓密如焰的枝叶深处,恍若幻梦。
“少爷,您看它!”观棋直到此时才敢凑近,声音里满是目睹神迹般的震撼与难以置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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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蝴蝶消失的方向,“它……它竟落在您手上了!这山里的蝶儿,莫不是真通了灵?竟……竟像是听得懂琴音!”少年的认知被彻底颠覆,变声期的嗓音带着沙哑的颤抖。
沈徽没有回答。他缓缓收回僵冷的手,指尖顽固地残留着一点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如同寒夜中捧过一星炭火,余温灼心。他的目光,依旧死死胶着在蝴蝶消失的那片枫叶间,仿佛要穿透那浓密燃烧的枝叶。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从峰顶褪尽,如同巨幕拉拢。崖顶光线沉入昏暗,寒意陡然刺骨,连那赤焰般的枫冠也黯淡了。一阵更猛烈的山风卷过,如无形巨手狠狠摇撼古枫。无数枫叶挣脱枝头,如漫天坠落的赤色星辰,簌簌而下,带着凄绝的姿态,义无反顾扑向深渊。
其中一片近乎完美的红叶,打着旋儿,如被命运之手轻轻摘下,悠悠飘落,不偏不倚,覆在冰冷的琴弦上——恰恰是蝴蝶片刻前停留的位置。
沈徽伸出冰凉几无知觉的手指,小心翼翼拈起那片红叶。叶脉清晰如刀刻,红得惊心动魄,像凝固的朱砂,更像一团燃至烬末、却固执不熄的火焰。
叶片的冰凉触感,与他手背上残留的、那点微弱却清晰的蝶翼暖意,交织成奇异的冰火冲击,深深烙印在他麻木的神经末梢。
他低咳一声,喉间涌上沉闷痛楚。声音轻若游丝,瞬间被呼啸山风揉碎吞没,却无比清晰地落回他自己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料到的微弱怜惜,和一种深刻的同病相怜:
“这山间的风……太利了啊,小蝴蝶……”
那叹息般的低语,裹着残存的气息与琴韵余响,被凛冽寒风卷起,送往古枫的方向。
与此同时,在那株巨大古枫紧贴冰冷崖壁的一道狭窄背风石缝深处。一点微弱的碎金光芒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如寒夜中即将被黑暗吞噬、最后挣扎的星火,黯淡得几不可察。蝴蝶小小的身躯紧贴冰冷湿滑的岩壁,薄如云烟的翅缘,已凝结了一层细密如霜的白晶,光芒几近冻结。
山崖上那清越孤绝、直击灵魂的琴音余韵,以及最后那声带着无尽叹息与微弱怜惜的低语,如同无形的暖流,穿透冰冷岩缝与呼啸风墙,顽强渗入她几乎冻僵的灵识。
乐音里的挣扎、渴望与不屈,话语中那一丝感同身受的暖意,像投入万年寒潭深处的一粒炽热火种,在她感知深处激起一圈圈细微却执着的涟漪。
这涟漪虽弱,却顽强抵抗着无孔不入的酷寒,为那几近冻结的翅翼,注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生机。
一个念头,比凛冽山风更尖锐、更迫切,如同石缝里骤然迸发的火星,猛地攫住她全部意识,驱散了濒临冻结的麻木:
‘明日……他的琴声……还会在此响起吗?’
石缝外,寒风尖啸如鬼哭,冻意彻骨。石缝内,那点碎金光芒在黑暗中,微弱地、却无比固执地,又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