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救你?

作品:《拨云见诡(探案)

    光线昏暗的室内,顾砚良温润儒雅的脸被衬得有几分森冷。


    “我派人查过,林家退婚时王家没少发难,从林家手中薅了一大笔好处,方士杰那么大个人忽然失踪,王家却不声不响,这不合理。”


    按照王家人的处世作风,非要将事情闹翻天不可!


    怎么可能任由方士杰消失!


    顾砚良直勾勾地看着王管事那张布满细汗的老脸。


    “我猜王家在京都没有根基,又缺了些时运,所以日渐衰颓,他们嫌弃方士杰是个穷书生,担心方士杰不能高中,表面答应了方士杰的求娶,却隐瞒了定亲的消息。”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王管事浑身僵硬地说道。


    “我们家老爷也是为了家族颜面才故意隐瞒这个消息的,万一方士杰没有高中,王家也好有个退路,这似乎并不犯法。”


    顾砚良挑眉,振聋发聩。


    “杀人总是犯法的吧?方士杰与王氏两情相悦,不愿就此分开,于是你们便放了一把大火,想要将方士杰活活烧死,只是那日城中起了风,火势不受控制,烧死了许多人,这么多条人命,你们打算死多少次来抵消这罪孽!”


    王管事的耳中一片轰鸣,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仿佛看到了当年那场大火,还有在火中嘶吼着,求救的人,他不自觉跪到了地上。


    膝盖的疼痛,让他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当年……当年的他没有放火,只是跟着去凑了个热闹。


    这件事怪不得他。


    他连连为自己求饶。


    “大人此事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负责将用夫人的名义将方士杰骗出城,后面的事情我全不知情啊。”


    顾砚良低眸笑道。


    “我自然知道你不知情,不然你早就被王家灭口了,王氏嫁到林家的时候,一个陪嫁的婢女都没有,想来都被处死了不是吗?”


    王管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大人说的对,我把方士杰骗出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那段时间夫人闹的厉害,说王家人都是刽子手,要去报官,王家便派我跟着夫人,说……若是夫人婚后还是闹着要报官,就……就让我解决了夫人。”


    顾砚良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王管事配合,既然你已经认罪,那我们大理寺自然会秉公办事,协助杀人,杀人未遂,恶意纵火,王管事的后半辈子,怕是要在牢里度过了。”


    王管事听了慌乱的站起身,大声喊道。


    “你们明明说过会从轻发落的,你们怎么能这样!小姐,小姐您要救我啊。”


    林望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娘活着的时候,你们多番刁难,若不是你们那日故意为难我娘,早早就消失不见,我娘也不会死在为我做吃食的路上,我娘死后,你在府中四处宣扬我娘化作厉鬼,将林家一切不顺都怪在了我娘身上,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救你?”


    王管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差役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林望舒的身子气的发抖,胸口的起伏久久不曾平复。


    顾砚良亲手为林望舒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林小姐,你……还好吧?”


    林望舒红着眼眸,接过了茶盏。


    茶盏里温热的茶水,温暖着她葱白的指尖。


    她看着蒸腾的热气,轻声道。


    “我有记忆以来,王氏和宅子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死气沉沉的,脸上永远挂着假笑,她好像从不吃醋,也不在意娘亲的出现,反而对我和娘亲诸多照拂,在我心里她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美好的女子,直到爹死去的那一天。”


    那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一向温柔的王氏,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她咄咄逼人,誓要置她于死地。


    又在第二天卸去了满身的戾气,似乎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温和知礼的模样。


    这样巨大的反常,无一不昭示着爹爹的死亡和她有关。


    只是不知道娘亲的死,和她有没有关系。


    “如今我才明白,不吃醋不代表大度,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爹爹,所以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小娘以姐妹相称。”


    钱达他们正好回来。


    钱达看见空着的桌子上有水,也不管谁的,拿起来就喝。


    唐文钧趁机说道。


    “我又仔细排查了一下名单,我发现王氏深居简出,甚少出府,而且脾气温和,更不曾与人结怨,上午记录的那些人里面的人,几乎都没怎么和王氏打过交道,更不要说结怨了。”


    趁着唐文钧说话的工夫,钱达总算是喝饱了。


    他满足地舒了口气。


    “负责伺候银珠的嬷嬷说,林景和不许银珠离开院子,出事那日是银珠祈求了守门的下人好久,又舍了一根银簪子才出去的。”


    “快到花园的时候,银珠忽然说忘记拿食盒了,要嬷嬷去取食盒,等嬷嬷返回的时候,银珠就已经不在了,那嬷嬷还以为银珠是去了厨房,没想到厨房里也没有银珠的影子。”


    钱达看了一眼林望舒。


    小声说道。


    “那嬷嬷说,找到银珠的时候,银珠刚刚咽气,身体还是温热的,也没有外伤,银珠十几年前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大家就以为银珠是忽发恶疾,谁也没想到她是被人害死的。”


    林望舒伸手攥住了衣裙,将手里的布料揉成一团。


    嬷嬷发现娘亲的时候,娘亲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就是说,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娘亲,娘亲根本就不会死。


    那么嬷嬷途经花园的时候,娘亲或许正在被凶手控制着,那时候的娘亲该有多么地绝望。


    林望舒垂下眼眸,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砸在了膝盖上。


    钱达并没有发现林望舒在哭,眉飞色舞的说道。


    “大家都说银珠小娘死在了给林小姐煮粥的路上,因为惦记着没能让林小姐喝上粥,所以死后才烧了厨房。”


    顾砚良不赞成的伸出指尖,轻轻敲了敲桌角。


    “我刚刚抓到了厨房管事,管事说火是王氏指使他烧的。”


    见人齐了,顾砚良就将从王管事哪里听到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钱达起身,在屋子里游走起来,将事情梳理了一遍。


    “因为林景和退亲,王氏被人嘲讽,吃了诸多苦头,眼看着苦尽甘来,因为林景和被迫与所爱之人分开,成婚之后,林景和对她并无多少恩情,光明正大的疼宠一个妾室,这样说来,王氏完全有理由向二人下手。”


    “火是王氏让放的,花瓣又出自王氏的房间里,有动机,有证据,就算人不是王氏杀的,也是王氏指使的,咱们现在完全可以将王氏抓来好好审一审。”


    顾砚良走到林望舒身边,将碧青色的帕子递给林望舒。


    林望舒缓缓抬头,素白的脸上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湿漉漉的,柔弱可怜。


    她接过顾砚良的帕子,挤出了一抹笑容。


    “你们大理寺的手帕是统一发的不成,怎么你们的帕子都长得差不多。”


    救她的那个顾大人用的就是这样的帕子,面前的这个大人也用这样的帕子。


    顾砚良转过身,看了一眼钱达和唐文钧。


    钱达摆了摆手:“我是糙人,不用这东西。”


    唐文钧摇了摇头。


    “我的帕子都是碎布缝制的,没这么美观。”


    钱达见林望舒哭的这么可怜,蓦然有些心虚。


    “林小姐您别哭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将凶手抓捕归案了,您该高兴才是。”


    顾砚良扫了一眼众人。


    “大家累了一天了,先去膳堂吃点东西吧。”


    众人来到膳堂,对着熄了灯的膳堂面面相觑。


    钱达咳嗽了一声:“看来我们来晚了。”


    林望舒还以为顾砚良说的过时不候,是针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没想到顾砚良、钱达这种当官的也要吃闭门羹。


    注意到林望舒的目光,顾砚良笑道。


    “我们大理寺一视同仁,即便是大理寺卿来了,也是要吃闭门羹的。”


    钱达连连点头。


    “大理寺卿吃的闭门羹可比我们多多了。”


    林望舒适时开口:“不如我请大家吧,我手里有个铺子,是专门做食肆生意的。”


    钱达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叹道。


    “不愧是林小姐,手下有个铺子这种事能说的这般轻描淡写。”


    阿满挑了挑眉。


    “老爷每次讨好小娘,都会送小娘一个铺子,小娘早早就过渡给小姐了,小娘说小姐是女子,又是庶女,一旦她过世,便不会有人为小姐考虑了,所以她早早就开始为小姐谋划了。”


    提到银珠小娘,大家的气氛有些沉默,都有些不敢说话了。


    林望舒笑了笑,温声说道。


    “你们不必同情我,我虽是庶女,但小娘爱我,爹爹疼我,除了不能出门以外,我没吃过苦。”


    钱达叹气。


    “这样说来,还是我比较命苦。”


    顾砚良对林望舒缓缓点头。


    “那就有劳林姑娘了。”


    京都中很是热闹,即便是夜里,也依旧有许多商家仍在开门迎客。


    林望舒说的这个铺子是栋两层的酒楼,铺面不算大,但十分素雅,而且离大理寺很近,生意很好。


    钱达看着这铺子,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林小姐足不出户,却能将铺子经营的这般好,当真是厉害。”


    阿满挺直了胸脯。


    “我们家小姐虽然不能出去,但外人可以进去啊,再说了,小姐还有我呢,我可以帮小姐传话送东西。”


    此时正是喝酒玩乐的时候,酒楼里几乎已经没有位置了,好在酒楼里有林望舒专属的房间,这才不至于让大家白走一趟。


    上菜时,林望舒询问掌柜。


    “负责给楼送菜的人是谁?送一次菜能赚多少钱?只给咱们一个铺子送菜可够生活?”


    掌柜忍不住笑道。


    “东家您真这话问的!送一次菜能给多少?若是自己家种的菜还能多赚钱,若不是自己家的菜,只是单独送菜,一次最多也就几文钱,又累又苦,赚的还不多,光靠给一家送菜可不够生活,少说也得送个十几家。”


    顾砚良抬手倒茶,声音微沉。


    “林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若是发现了线索,可不能藏私啊?”


    林望舒摇了摇头。


    “没什么线索,只是今日去见了卖花的岑生,他说他不卖花,卖给母亲是特例,是为了感激母亲对他的照拂,可我问了府中下人,下人们都说他和母亲没有什么交集。”


    “目前来看,这白杜鹃的来历没什么问题,或许只是母亲单纯地喜欢罢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那么穷却只给我们林家送菜,我去买花他都不问价格,便直接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