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标本与荆棘

作品:《社畜人类被争宠了

    手腕上那冰冷的金属环,正用最刺耳的方式宣告她的存在。尖锐的“滴滴滴滴”警报声在死寂的办公区里疯狂炸响,幽蓝色的冷光急促闪烁,像一只受惊的、濒死的萤火虫,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诡谲跳动的光影。每一次“滴”声,都像一枚细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得她颅骨生疼,更将她心中那巨大的、因银杏叶渗血而掀起的惊涛骇浪,**裸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林晚僵在原地,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标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办公区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瞬间如同密集的箭矢,带着探究、惊疑、幸灾乐祸、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沉重得让人窒息,只剩下那催命般的警报声在无情地切割着每一寸空间。


    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地上那片静静躺着、叶脉上凝固着一点刺目鲜红的银杏叶。那点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完了……彻底完了!雪莉主管……她一定会……


    “怎么回事?”


    冰冷的声音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办公区,将那尖锐的警报声都压了下去。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又猛地以更疯狂的速度撞击着肋骨。她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


    雪莉主管就站在她工位几步开外。纯白的毛发在顶灯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那张总是戴着优雅冰冷面具的猫族脸庞,此刻清晰地笼罩在骇人的阴云之下。湛蓝的竖瞳缩成了两条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缝隙,里面翻涌着令人胆寒的风暴——暴怒、被打扰的极度不悦,还有一种……被触犯了绝对权威的、近乎实质的杀意。她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扭曲了,温度骤降。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如同冰面碎裂般的脆响,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警报声的间隙里,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压迫感,径直朝林晚走来。


    林晚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双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身影逼近。


    雪莉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噪音源。那双淬着寒冰的竖瞳,直接锁定了林晚手腕上那个疯狂闪烁尖叫的金属环。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涂着淡粉色珠光指甲油的指尖修剪得异常尖利,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和致命的危险感。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按在了手环侧面的某个极其隐蔽的感应区。


    “滴——”


    一声长长的、代表系统关闭的蜂鸣响起。


    尖锐的警报声和刺眼的幽蓝光芒瞬间消失。


    整个办公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林晚只觉得手腕一松,那冰冷的禁锢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肤被指甲尖端无意划过带来的、细微而清晰的刺痛感。她甚至能感觉到雪莉指尖那冰冷的温度。


    雪莉收回了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金属的寒意。她看也没看林晚惊魂未定的脸,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林晚凌乱的桌面——摊开的、几乎没动过的多层饭盒,散落一地的废纸、断笔和那个干瘪的橘子,最后,定格在桌脚那片静静躺着的、刻着诡异符号并渗出“血珠”的银杏叶上。


    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蓝宝石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快、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的暗芒。随即,那层冰封的怒意重新覆盖上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


    “低血糖应激反应阈值设置过低。垃圾设备。”雪莉的声音冷得像冰渣,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技术故障。她抬起眼,那双冰封万里的竖瞳终于落在了林晚脸上。


    林晚被她看得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关切,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被麻烦打扰的、毫不掩饰的厌烦。


    “收拾干净。”雪莉的下巴朝地上的狼藉点了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后,拿着你的东西,”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桌上那个巨大的饭盒,又落到林晚沾着油渍和灰尘的手指上,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生理性的厌恶,“去实验室。立刻。”


    实验室?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沉。云翼总监的领域!那个把她称为“H-001资产”的地方!刚从一个冰窟窿里爬出来,立刻就要被丢进另一个更可怕的熔炉?


    “云翼总监需要你提供一份‘补充样本’。”雪莉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和抗拒,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毫无温度的弧度,“配合集团资产核查,是每一个员工的……基本义务。”她刻意加重了“义务”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锁链。


    说完,她不再给林晚任何反应的时间,转身。蓬松的白色长尾在身后划过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弧线,带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冷冽香气,像来时一样突兀地离开了。


    警报解除,但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空气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沉默,以及无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林晚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手腕上被雪莉指甲划过的地方,那细微的刺痛感似乎还在蔓延。她看着地上那片罪魁祸首的银杏叶,看着散落一地的狼藉,看着桌上那盒冷掉的、如同讽刺的丰盛午餐……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慢慢地蹲下身,开始机械地捡拾地上的垃圾。动作僵硬而迟缓。每一次弯腰,颈后僵硬的肌肉都发出酸涩的呻吟。她不敢碰那片诡异的银杏叶,只能用几张废纸小心翼翼地把它包裹起来,连同另外两片一起,胡乱塞进裤子口袋里,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隔绝那不祥的气息。


    收拾完地面,她看着桌上那个几乎没动过的巨大饭盒,胃里一阵翻搅。苏牧……她不敢想象苏牧看到这个几乎原封不动的饭盒时会是什么表情。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她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盖上了盖子,连同那个沉甸甸的牛肉干纸袋一起,塞进了抽屉最深处。抽屉里只剩下几片可疑的银杏叶印迹和沉重的食物,像一个无法摆脱的负担。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僵硬的脊背,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向那个令她恐惧的目的地——云翼总监的专属实验室。


    穿过冰冷空旷的走廊,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浓。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紧闭着,门上的指示灯闪烁着代表“工作中”的幽绿色冷光。林晚站在门口,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的抽痛。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抬起沉重的手臂,按响了门铃。


    “进。”门内传来云翼清冽而毫无情绪的声音,伴随着电子门锁解开的“咔哒”轻响。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极其复杂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是基底,其上交织着各种化学试剂的酸涩气息、某种精密仪器运行时散发的淡淡臭氧味、以及……一种极其淡薄、却异常清晰、如同雨后森林深处苔藓与朽木混合的、属于云翼本身的冷冽体香。这味道极具侵略性,瞬间占据了林晚所有的嗅觉神经。


    实验室内部空间极大,光线明亮到近乎刺眼。无数林晚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闪烁着各色指示灯,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巨大的透明培养罐里,浸泡着形态各异的植物样本或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矿石。一切都井然有序,纤尘不染,冰冷得如同云翼本人。


    云翼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宽大的、铺着无菌垫的实验台前。她脱掉了那身标志性的紫色西装外套,只穿着剪裁合身的同色系丝绸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覆盖着细密华丽蓝绿色羽毛的小臂。她正低着头,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操作台上明亮的冷白光,手里拿着一支极其细长的金属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实验台上的一小堆……乌黑发亮的碎屑?


    林晚的视线瞬间凝固!


    那是……头发!人类的头发!被剪得极碎!


    她的心脏猛地一揪,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H-001……她的头发!云翼竟然把她的头发……剪碎了?像处理实验废料一样?!


    云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和瞬间僵硬的气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没有回头。她只是微微侧过脸,金色的竖瞳透过冰冷的镜片斜睨过来,目光精准地落在林晚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惯有的审视。


    “站在那里当标本?”云翼的声音毫无波澜,“过来。”


    林晚如同提线木偶,僵硬地挪动着脚步,走到实验台前,与云翼隔着冰冷的台面相对。她甚至能看清云翼金丝眼镜边缘细小的品牌刻字,以及她耳后那些蓝绿色羽毛在灯光下变幻的、如同孔雀翎羽般的神秘光泽。


    云翼放下镊子,视线如同扫描仪,从林晚的头顶开始,一寸寸向下移动。掠过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挺直秀气的鼻梁,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形状姣好的淡粉色唇瓣上。那目光专注、冷静、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纯粹得令人心头发毛。


    林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能清晰地看到云翼金色竖瞳中自己模糊而苍白的倒影,像一只被钉在观察板上的脆弱飞蛾。


    “张嘴。”云翼忽然开口,命令简洁。


    林晚猛地回过神,愕然地看着她:“什……什么?”


    “口腔黏膜细胞样本。”云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林晚的迟钝反应感到不耐,她拿起旁边一个细长的、末端带着柔软海绵刷的采集器,动作干脆利落,“张嘴,或者我帮你撬开。选一个。”


    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和那闪着寒光的采集器尖端,让林晚瞬间想起了被强行拔掉头发的剧痛。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仪器外壳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不……不要!”林晚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抗拒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云翼总监!这太过分了!我不是你们的实验品!我是人!”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带着一种绝望的、试图捍卫最后一点尊严的悲鸣。


    手腕上虽然没了手环,但皮肤似乎还残留着被冰冷金属和锋利指甲划过的刺痛感。抽屉深处那几片带着血腥印记的叶子沉甸甸地压在口袋里。眼前是剪碎她头发的鸟族总监和那闪着寒光的采集器……所有被监控、被物化、被当做“稀有资产”对待的委屈、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她猛地抬起头,第一次,毫无畏惧地,或者说,被恐惧和愤怒冲垮了理智迎上云翼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因为激动,她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异样的薄红,如同上好的白瓷晕开了胭脂。那双总是低垂、带着疲惫和顺从的眼眸,此刻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异常明亮,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一种平时被刻意隐藏的、惊心动魄的倔强和……脆弱的美感。几缕因为刚才剧烈动作而散落的乌黑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优美的颈侧线条上,如同泼墨山水画中肆意生长的荆棘,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有种惊惶又秾丽的破碎感。


    云翼的动作顿住了。


    那双一直保持着精密仪器般冷静审视的金色竖瞳,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波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她捏着采集器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目光,不再是那种纯粹的数据扫描,而是带着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的意味,牢牢地锁在林晚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那张此刻因愤怒和恐惧而焕发出惊人光彩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实验室仪器低沉的嗡鸣,和林晚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


    云翼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林晚,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剖析一遍。那眼神里有探究,有审视,有被打断工作的不悦,但似乎……还多了一丝别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发现了一件超出预期、却意外有趣的“异常样本”。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云翼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采集器。那冰冷的金属尖端轻轻磕在无菌垫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她没有再看林晚的眼睛,视线反而向下移动,落在了林晚因为激动而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发白的手上。那双手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此刻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透着一股脆弱的倔强。


    “情绪波动剧烈,肾上腺素激增……”云翼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清冽无波的调子,像是在记录观察日志,但语速似乎比平时慢了一丝,“……导致面部毛细血管扩张,瞳孔放大,肌张力改变……”她顿了顿,目光重新抬起,落回林晚那张此刻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上,金色的竖瞳深处,那点奇异的波动似乎沉淀了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评估意味的专注。


    “有趣。”她最终,轻轻地、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