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去看画展
作品:《陌生人》 混沌二月是短暂的,四月才是我真正喜欢的季节,路边的色彩逐渐丰富,有阳光的时间多了起来,没有那么多潮湿的雨水。庞大喧哗的城市钢筋森林中,始终有几条安静的街道,带些古典的文化色彩,街道里有特色工艺品,古玩字画和画廊。我喜欢古色古香被绿植围绕,这些安静的街道让我的内心安宁。今天我想去看老朋友芸子,她在这片街道的画廊工作,我走到一间叫锦绣山河的画廊前停留,在外面可以看到橱窗里的画,透过玻璃门,看到一个花裙子女人在里面,我推门进去。画廊里墙面地面都是各种油画、国画、种类繁多,一个娇俏灵巧的女孩迎出来,她就是芸子。
“苏菲,很久没见到你了,这几天正想你呢。”
“芸子,我也想你了,日子过得乱七八糟,没有空过来。生意还好吗?”
“老样子,画框比画卖得好。”芸子亲热搂住我。
我害怕她的亲热,迅速走到一幅大油画的前面,这是抽象画,我站在画作面前不动,像是被磁铁一样吸引住了。
“画得高级吗?这是美院教师画家杜克,新送来过来的油画,欣赏抽象画的人很少。”芸子站在旁边羡慕地看着。
“线条感觉很硬朗色彩绚烂,像法国哪位画家的风格,想不起来了。”我陷入沉思。
“你可以去看他的画展,今天最后一天,他送了请帖过来;画展结束后,晚上请了几个搞文艺的朋友,去茶馆喝茶聊天,我会过去,你也过来吧。”芸子关切地看着我。
“很久没有文艺了,最近比较倒霉,碰到一些男人,莫名其妙地开始和结束。”我一屁股坐在了小沙发里。
“我刚想起来,你上次放在这里的一幅小水彩画,卖了两百块,我这就拿钱给你。”芸子去收银箱拿了两百块塞给我。
“我那破画也有人要?”我接过钱,心里很暖。
“当然有人要啦,就是卖得慢。你的画卖掉我没有告诉老板,这里画太多,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芸子凑近我小声地说。
“你不怕老板发现?”我有点惊讶。
“老板已经向我求婚了,我就等着他办好离婚手续,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芸子面露羞涩。
“我该祝福你,终于找到港湾可以停泊。我还是游来荡去的小船,到处撒网没鱼没港湾。”我哀声叹气。
“来参加聚会多认识朋友,别老穿你这旧皮夹克,T恤衫,牛仔裤,千年不变的行头,穿淑女斯文一点的连衣裙,男人喜欢。”芸子嫌弃地上下打量我。
“你是穿淑女装钓到你的老板吗?我真不在乎男人喜欢不喜欢。”我假笑着,其实我心里还是在乎。
“我可是他的好帮手,他经常出差,需要一个信任的人,我打理画廊也很辛苦。”芸子自信地说着,走进柜台里面。
芸子递给我精致的画展请帖,我打开看了一遍。
“画展请帖设计很漂亮,我过去看吧,谢谢你!芸子,总是想办法帮我,好人有好报。”
“谁叫我们是好朋友,画展我就不去了,晚上去茶楼参加他们聚会,你一定要过来,我等你啊。”芸子拉着我的手。
我与芸子告别,走在去展览馆的路上,我在艺术展览会上认识了芸子;当时她老板的画廊有个摊位,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聊上了,我是天蝎,芸子是双鱼座,情感在水中发出的波澜,只有懂的人才能接收到那种微妙的信号。我们相互接纳,她不懂绘画,但是喜欢附庸风雅,我不介意她是老板的情人,她也不介意我独来独往,天马行空的个性。我偶尔画些城市风景和水果景物的小画,放在她那里代卖,我相信她尽力推销了,没有卖出几幅,我也没有再画。
我喜欢走路,不得而已使用交通工具;走路不仅是一种锻炼,城市的喧哗与色彩,也是一副移动的画面。展馆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我走进黄色旧式的大楼,门口有杜克画展的宣传画和请帖一样。推开一扇茶色玻璃门,展厅里几个工人从墙上撤画,一个三四十岁男人从里面出来,他微卷长发齐肩,有着宽额头和金鱼眼,脸部五官突出,留着引人注目的八字胡,体型矮壮,我估计他是杜克,上前问道:
“你好,请问画展结束了吗?”
“现在就收了,没事你可以看,精品最后收。”杜克匆忙扫了我一眼。
“你是杜克先生吧,我叫苏菲,我和芸子是好朋友,刚才去锦绣山河画廊,芸子给了我一张请帖,挺喜欢你的风格。”我讨好地问道。
“你先看完以后,我们再聊。”杜克温和地说道,转身去和卸画的工人说话。
展厅里只有我在看画展,我看得很慢,每一张都仔细在看,画面直击我心;我喜欢这种华丽大胆的风格,色彩被熟娴地运用,黄永玉说:你把灰调子玩熟了,你算是懂得一些颜色了。他的灰调子包含东方情调,层次丰富绚丽,造型看着很夸张,各种线条符号,像是一种倾诉,是眼泪、呐喊,愤怒,也有娇媚和温柔。很奇怪的中西混合,带来一种超脱世俗的梦幻,无论从哪方面去看,都有十足的创新,是我欣赏的才华型。
“画展最后一位观众,还是芸子的朋友。”杜克走过来。
“我喜欢你的抽象风格。感觉很像法国某个抽象画家的风格,我想不起来名字了。”我费劲地思索。
“你是说蒙德里安?很多人说我是中国的蒙德里安,你也是画家?”杜克从墙上摘画,回头看我。
“就是他,印象很深。我是做广告设计的,比较商业化。”我的自卑感涌出。
“不商业化没有饭吃,我三年卖不出去一幅画,卖出一幅够我快活三年。晚上我们去江边茶楼聚会,几个朋友喝茶聊天,芸子要过来,你想过来吗?。”杜克的八字胡随着笑声左右伸展。
“你说得很有道理,谢谢邀请,芸子也是要我去,那么我们晚上见。”我端庄地笑着。
我转身出了大厅,心情很好,我要压抑住这心情,不想让杜克看见我的兴奋。有机会参加他的聚会,让我感到新奇。这个城市总是有陌生人,带来新奇的体验,我哼着歌声,内心一股力量在升起,说不上来是什么,不是荷尔蒙的刺激,是灵魂的小溪自然汇入一条河流,溅起的水花,让人雀跃。
四月的春色让人心情舒畅,我回家打开衣柜;找出一套红色紧身裙试穿,在镜子里我不满意自己的性感形象,又找出一套职业套装,感觉不像自己,最后换上一套白色连衣裙和粉红毛衣外套看着很纯情。临出门前,我还是换上原来的白T恤黑色皮夹克,牛仔裤,涂了很红的口红,神情黯淡的出门。躲在黑色皮夹克里的我,是最真实的自已,没有压力。我也曾穿过各种漂亮衣服,想要吸引男人的注意,换来的不过是□□吸引。即使我穿着最不性感的衣服,也无法摆脱男人。我放弃了靠穿衣服去吸引男人的想法了,我只要自己感觉好,能活着已不易,我既自我厌恶又自我怜悯。
靠近江边的老式茶馆,一些人坐在户外,和酒吧街是两种氛围,少了刺激,多一份表面的平静。我进门老远就看见杜克和芸子,芸子浓妆艳抹,像一只粉色的蝴蝶闪着金光,轻盈地飞。她周围还有另外两个男人,桌上放了几碟小吃,我坐在芸子和杜克之间。紧挨着芸子的男人,光头带一副黑色圆框眼镜,面容苍白清瘦,大约四十多岁。杜克旁边的男人,看似和我年纪相仿,高大臃肿,五官端正得像庙里的雕像,神情高傲,皮肤颜色像是东南亚人。
“今晚几个老朋友聚会,都是才子才女,来介绍一下,这是芸子的女友苏菲,广告设计师。”杜克在给每个人的茶杯里倒茶。
“这是沈登教授,是一位诗人哲学家。”芸子推着圆框眼镜男人,她亲密地挽住沈教授。
“海南诗人夜鸟,他出过几本诗集,我的画作都是他取的名字,好的画作需要一个好名字,没文化的就取名叫《无题》。”杜克拍着大高个的肩膀。
“我自叹不如夜鸟,民间诗人虽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却是才气过人,他给你的画作,取的名字富有诗意又很意象,与你的抽象画风格非常匹配。自古诗画一家,你俩是珠联璧合。”沈教授喝着茶。
“幸会各位大师,今天下午看了杜克先生的画展令人赞叹,惊奇杜大师的想象力,受益匪浅。”我鼓起勇气,怯弱的发言,在这种场合,我的笨拙一览无余。
“真有那么多感触吗?我感觉一般人看不懂我的画,不过我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去看懂,所有人都看懂就没有价值了。”杜克倾斜着头看我,他自我感觉良好。
“说得正是道理,你看赵无极的画就没有几个人看懂;你远处看像国画,走近看是油画,你可以说是风是雾是暴雨,没有人说得清,所以他的画是天价。”沈教授看着杜克。
“当你们讨论艺术,讨论的不是价值就是价格,没有讨论感受,艺术最重要的思想在于感受,对美没有感受,就无法表达。当我看到杜克画中那些线条,色彩,让我浮想联翩。”夜鸟的双手放在脑后,说话声音缥缈,像是从庙里传出的念颂词。
“你看到我画作的感觉,和我看到苏菲小姐的感觉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杜克
微笑着给每个男人递了一支雪茄,再点上火,“这是正宗古巴雪茄,古巴总统卡斯特罗走哪都叼着一根雪茄,感觉很酷,听说他上过一百多个女人。”
夜鸟和沈教授哈哈大笑,芸子也在陪笑,我傻傻地看着他们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