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杀伐

作品:《被全江湖通缉但我是冤枉的!

    对方若有所觉的回头,她又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视线,用余光观察。


    “江南有山水,山水长劳劳。


    “不为迎客苦,但为送君孤。


    “客亦有所言!


    “秦川一相别,怅惘无家信……


    “天若遂我意,才不离家山!”


    故事已经结束,换了几个善弹能唱的小倌在台上哀哀怨怨地唱。飞太君坐在前排,此时闲适非凡,叫了五六个人在旁伺候,捶捶腿,咬一口瓜儿果儿的。


    她身边那个健壮的侍从,骨健筋强,一看便知是个外家高手,功力不在鬼花枪之下。


    这样一个人,竟然安顺的待在她的手下,任她调摆使唤。


    那侍从的眼睛一直关注着四周。


    好几次,帷帽下的风无眼感知到了一束极有力的目光狐疑地扫过了她。


    她适时露出那张刀疤苦脸,摆出颓唐无谓的神色。江湖里不缺刀疤,也不缺道心破碎的畸人,她只是在扮演那其中最平凡的一种蝼蚁。


    此时台上打的歌子,唱的是远人怀乡,却又无可怀得的情绪,“天亦何所恩!阴阳长别离。生无母担忧,死不闻谁泣。怅望家山久,家山能望谁?”


    最后一句已然脱韵,却唱出无边苦楚。


    如此种种,无不隐隐切中风无眼的伤怀,把她的心上的一道长疤又割得血肉模糊。


    只是心中还有疑问:关外霜雪绵延,群山辽阔,民歌往往以刚猛为强,会无缘无故哀唱这样的南歌么?


    她看出四近的人有些已昏昏欲睡。


    逃亡的人大多心思敏感、疑神疑鬼,但她不能去赌。


    眼下,她该离开了。那位飞太君看着很不对劲。


    ——这首歌,会是她的试探么?


    屋内灯烛明亮,温暖干燥。这样的地方,本来就不欢迎逃亡者。她悄悄结了账,要借道从后院潜出去。


    忽然,她的背后远远传来了一道声音:“这位姐妹,何故走得这样急?”


    她不回头,猫儿一般从那张小门里窜了出去。只给满室的人留下一角藏青色,沉默、迅捷,简直像一个影子。


    茶盏破碎、人潮喧闹,飞太君面不改色,轻蔑道:“追。”


    众人只当飞太君不满被人驳了面子,看她如此下令,各自胆边生寒暂且不表,那壁厢风无眼跃上房梁,直往野外奔去。


    那个飞太君妄自尊大,自恃武力,定不会带巨量人马前来围剿她。恐怕,还决定让她这个臭名昭著的贼临死前被好好折磨一通…


    “主人,是抽筋、扒皮、剔骨,还是片儿片的作‘雪花飞’?”那彪虎家丁也与她主人上了房梁,此时一边是喧闹长街,一面通往城外的一处山野,房梁左右,分出两个世界。


    她们这嗜血腥的主仆二人似乎已把那帷帽畸人视为己物,在商量处理之法了。


    “独眼死在她手里,也被毒药化成了水……新仇旧恨一起算,你尽管把她片了煮汤!”


    那意思便是“雪花飞”了。


    这是飞太君对“千刀万剐”的雅称。


    主仆二人东西相向,飞太君选择了出城。


    -


    雪花,暗青色的柏树林。


    人影,旋起微微的风。


    一前一后几道影子滑过,竟都踏雪无痕。


    飞太君的身形犹如鬼魅,在深色的树林里回巡,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互相触摸不到。


    风无眼的心里,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只有血一样浓稠黏腻的毒焰,复仇的毒焰在她的眼睛里燃烧!


    只是,她告诫自己:“沉住气,要沉住气…”


    要做一条苦大仇深的毒蛇就是这样,要蛰伏、忍耐,直到猎物松懈、焦躁、恐惧的时候,再给她致命一击。


    她有耐心的,她凭什么没有耐心?她现在都没有冲动莽撞地冲入那个什么祺玉山庄,有一个算一个把她们全都杀了已经是为大计在忍耐!


    ……说到大计,她的大计又是什么呢?


    哦,大计就是关于理想怎么实现的东西吧?那么她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她像一只老鼠一样在人生地不熟的关外打探情报,计划复仇,为师傅雪恨,已经走上了她最不希望自己走上的道路了吧?师傅虽然用毒,却是天下一等的好心肠,她说了,她是谁也不会恨的,她的心里只有对这世界的愧疚。


    她给予了这世界愧疚与爱,这世界却没有把宽恕与爱还给她!


    这世界带给师傅的只有辜负。


    就是这样了,今日杀了这飞太君,为她的复仇——对天下人的复仇——开一个血淋淋的好头!


    杀!杀!杀!


    与此同时,异变陡生。


    飞太君,消失了。


    血红着双眼、目眦欲裂的风无眼却没有发觉,还像个无头苍蝇般自以为有条理的在林中乱撞,步法越来越乱还不自觉。


    “呵,还不束手就擒么?你杀了我那么好的一个手下,今日,是你该来偿命了!”


    与飞太君的声音同时袭来的,是她的点金手。


    只是一下,风无眼的左臂就软软地垂落,如同藤蔓一般随着风无眼的步法摇摆,无法控制。


    吃痛,此时的风无眼怒不可遏,抽刀劈去,犯了与今日鬼花枪一般的错误。


    她冒进了。


    先是左臂,然后是左腿,个个是软穴,只有羞辱,没有性命之虞。被猫戏老鼠,风无眼急血攻心,还拖着半边身体一步跃起,放出杀招。


    运功、启势,身上的那层破布裂散飘落,露出深处那件暗红如血的宝衣。那道自眉骨至唇边的长疤不知何时消失了。


    露出她风无眼本来那张落拓不减风流的脸。


    飞太君吃了一惊,正要隔空点穴。


    树林忽然响起了一道悠扬的笛声。飞太君伸到半空的手忽然垂下,她掩住口鼻,哇的一声猛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风无眼趁她病要她命,拖起身子靠近她,飞太君再度吐出一大口黑血。


    “咳,你,你究竟是何人?!”


    风无眼的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微笑,低声附耳,“你们不都是这样说么?在下江湖大盗,竹叶青。”


    多亏那道笛声,她已恢复清明,眼睛又变得漆黑如点墨,探不清浅深。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动手,送了点金手飞太君一个痛快。


    “意无双…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手起刀落结果掉飞太君,她大喇喇仰躺在雪地上,露出全脸,渐渐有些疲乏。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她在意识消失之前,听到了女人烟一样轻飘飘的声音 。


    一字一顿:


    “竹叶青,我们一报还一报。”


    作者有话说:


    诗是自己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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