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隔阂
作品:《今天也在攻略高岭之花》 平常的一天,苏苏和江淮言在餐厅里相对而坐用着早餐。
江淮言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心理想着昨晚的实践报告,对面的苏苏见他这幅样子,有点牙酸,手上动静很大的用着刀叉,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餐桌上的气氛一度有些诡异……
餐桌旁令人窒息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便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尖锐的电子音在空旷奢华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瞬间撕裂了那层无形的、湿冷的隔膜。
江淮言几乎是立刻放下刀叉,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细微的风。他看也没看来电显示,迅速从家居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仿佛这铃声是某种救赎的信号。
“喂?……林小满?”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背脊下意识地挺直,像一株在寒风中骤然绷紧的修竹。“嗯……好,我知道了。数据发我邮箱,我马上看。”他语速很快,简洁利落,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对面脸色微沉的苏苏,随即迅速移开,仿佛只是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是否还在原地。“……行,我半小时后到实验室。”
电话挂断,那短暂的、属于“谢工”的专注气场也随之消散。他站起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再看苏苏一眼,只留下一个清冷疏离的侧影:“实验室有急事,数据需要复核。早餐……你自己吃完。”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情绪,像在交代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家务。
苏苏捏着银质叉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叉尖在细腻的骨瓷盘底划出几不可闻的轻响。看着他头也不回走向楼梯的挺拔背影,心头那股被刻意压下的无名火“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她猛地放下叉子,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质问和不满:“江淮言!你站住!”
江淮言的脚步在楼梯口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过一点身子,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还有事?”
“什么事能比……”苏苏的话冲到嘴边,硬生生刹住。她原本想质问“什么事能比陪我吃早餐重要?”,但看着他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姿态,那句带着撒娇意味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反而显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怨妇。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换了个更“苏二小姐”式的表达,带着点刻意的刁难和居高临下的命令:“下午三点,陪我去趟‘云顶’,谈个合作。不准迟到!这是正事!”她特意强调了“正事”两个字,试图给自己的要求披上合理的外衣。
江淮言沉默了两秒。那短暂的停顿里,空气仿佛凝固了。苏苏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深藏的厌烦。但他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漠然:“知道了。”说完,不再停留,径直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别墅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苏的心尖上。
苏苏盯着那空荡荡的楼梯口,胸口堵得发慌。精心准备的早餐彻底失去了吸引力,盘子里诱人的溏心蛋和香脆吐司变得味同嚼蜡。她烦躁地将叉子扔在盘子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混蛋!”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江淮言那该死的冷漠,还是在骂自己这莫名其妙、不受控制的憋闷情绪。
星海尖端材料实验室,恒温恒湿的环境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江淮言坐在自己的工位前,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如同冰冷的海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强迫自己将全部心神投入到那些复杂的曲线和参数中,试图用纯粹的逻辑和理性筑起一道堤坝,阻挡脑海中那些纷乱嘈杂、带着苏苏气息的画面——她带着试探的轻语,她明媚却刺眼的笑容,还有那句将他彻底钉死在“附属品”位置上的“不是还有你吗?”。
每一个数字,每一次计算,都像在对他进行无声的凌迟,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和那根深蒂固的、源于血脉的对权势的憎恶。
“谢工,”实习生林小满抱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厚厚文件,脚步轻快地走过来,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对学长的崇拜,“这是刚跑出来的第三组疲劳测试数据,程教授说让您先过目一下,看看异常点在哪。”她把文件放在江淮言手边,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紧锁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您……脸色不太好,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淮言猛地回过神,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沉情绪瞬间被强行压下,恢复成惯常的、拒人千里的平静。他拿起那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指尖冰凉。“没事。”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数据给我,你去忙你的。”语气是公式化的疏离,不容置疑。
林小满被他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讪讪地“哦”了一声,不敢再多问,转身离开了。
江淮言的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上,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然而,视线扫过某个关键参数的折线图时,他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这个波动幅度……这个应力集中区域的数值……与理论模型预测严重偏离!他猛地坐直身体,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出原始实验记录和模拟程序,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一层层剥开数据的外壳,寻找着那细微却致命的异常源头。
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下飞速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亮转为昏黄。他忘记了午餐,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下午三点的“云顶”之约。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带来一阵阵尖锐的胀痛,但他浑然不觉。所有感官都聚焦在屏幕上那串异常的数据流上,像猎豹锁定了猎物。
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辅助参数输入栏里,他发现了端倪!一个极其微小的、小数点后第三位的输入错误!就是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手滑”,导致了后续模拟结果的连锁偏差!
找到了!
一股强烈的、属于发现真相的兴奋感瞬间冲上头顶,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阴霾。他几乎是立刻抓起内线电话,拨通了程薇教授的专线,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程教授!异常点找到了!是输入参数……”
话未说完,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袭来!
眼前骤然一黑,屏幕上的数据图表瞬间扭曲、旋转,化作一片模糊的光斑。耳边尖锐的蜂鸣声盖过了电话那头程薇疑惑的询问。他试图抓住桌沿稳住身体,指尖却失去了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刺耳。
“谢工?!”
“学长!”
离得最近的林小满和另一个研究员惊呼着冲了过来。
江淮言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桌角边缘,带来一阵钝痛。最后残存的意识里,是同事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和……一丝极其荒谬的念头:苏苏那个下午三点的“正事”……他好像……彻底忘了。
“云顶”会所顶层的私密包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水晶吊灯折射着奢靡的光,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雪茄和香槟的气息。
苏苏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却没有点燃。她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对面是一位同样年轻的商业新贵,正侃侃而谈着合作前景。然而,苏苏的眼神却有些飘忽,时不时地瞥向自己放在茶几上、屏幕始终漆黑一片的手机。
下午三点零五分。
三点十分。
三点二十分……
江淮言没有出现。没有电话,没有信息,甚至连一个敷衍的“路上堵车”都没有。他就这样,彻底无视了她的要求,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杂着被轻视的难堪,在她心底迅速堆积、升温。对面合作方的话语在她耳中逐渐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她精致的下颌线越绷越紧,涂着豆沙色蔻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柔软的皮肉里。
好,很好!
江淮言,你真是好样的!
翅膀还没硬,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放我鸽子?把我苏苏的话当耳旁风?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那副清冷孤傲、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表情,此刻大概正心安理得地泡在实验室里,把她和她的“正事”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份推荐信给他的底气,看来是太足了!足到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是谁把他从泥潭里捞出来,给了他站上那个舞台的机会!
“……苏小姐?苏小姐?”合作方略带疑惑的声音将她从翻腾的怒意中拉回现实。
苏苏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脸上瞬间切换回无懈可击的商业微笑,明媚却带着冰冷的距离感:“抱歉,王总,刚想到点技术细节。您刚才说……”她端起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那簇越烧越旺的火苗。
她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却悄悄伸进西装口袋,紧紧握住了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江淮言,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她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这场原本志在必得的合作洽谈,在苏苏明显心不在焉的状态下,草草收场。送走合作方,苏苏立刻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别墅管家的电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江淮言回去了吗?”
“大小姐,江先生还没回来。”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恭敬。
“没回去?”苏苏眉头紧锁,“他实验室那边呢?打电话问了吗?”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联系过了,大小姐。实验室那边说……”管家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说江先生下午工作时突然晕倒了,好像……还磕到了头。”
“什么?!”苏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一丝……慌乱?刚才满腔的怒火和屈辱感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恐慌取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晕倒?磕到头?
“人现在在哪?!”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完全不顾及这是在高级会所的走廊里。
“已经送到中心医院急诊了,大小姐。”管家迅速报出地址。
“我马上过去!”苏苏猛地挂断电话,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哒哒”声,再无半分平日的优雅从容。她甚至顾不上和会所经理打招呼,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包厢,冲进电梯,手指用力地、反复按着地下停车场的楼层键。
刚才那些愤怒、难堪、被放鸽子的羞辱感,此刻全都被一种更强烈、更陌生的恐慌彻底淹没。她脑子里只剩下管家那句“晕倒了,磕到了头”。
江淮言……
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眼神冰冷倔强的男人……怎么会晕倒?
电梯急速下降带来的失重感让苏苏有些反胃,她紧紧抓着冰凉的金属扶手,指尖冰凉。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他清晨坐在餐桌旁、脸色苍白的侧影,闪过他昨夜在书房熬夜、眼下淡淡的青影……
恐慌如同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
中心医院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作呕。苏苏几乎是跑着穿过嘈杂的走廊,高跟鞋的声音引来不少侧目。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间观察室门口、正焦急地和医生说着什么的林小满。
“人呢?!”苏苏冲到近前,气息微喘,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小满被突然出现的苏苏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苏、苏小姐!谢工在里面!医生说他……他是过度疲劳加上低血糖才晕倒的,额头撞在桌角上,缝了两针……”
过度疲劳?低血糖?
苏苏的心猛地一沉。她早上明明看着他吃了早餐!他昨晚……到底熬了多久?
她没再理会林小满,一把推开观察室虚掩的门。
病床上,江淮言静静地躺着。额头上贴着白色的纱布,边缘渗出一点刺目的暗红。脸色比清晨时更加苍白,毫无血色,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阴影,薄唇紧抿,即使在昏睡中,眉宇间也锁着一道深深的刻痕,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身上还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衣襟上沾着几点深色的、像是咖啡渍的污迹,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脆弱感,与他平日那副清冷孤傲、仿佛无坚不摧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苏的脚步停在病床边,像被钉在了原地。她看着他那副了无生气的样子,看着他额角刺眼的纱布,看着他那紧锁的、仿佛连昏睡都无法摆脱痛苦的眉头……
一股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狠狠扎进了她的心口!比任何被放鸽子的愤怒都要强烈百倍!
她缓缓地、近乎僵硬地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紧紧锁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要确认他是否还有呼吸。
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骤然变得无比混乱的心房。
那些精心设计的“撩汉宝典”,那些闺蜜传授的“若即若离”战术,那些关于“驯服”和“掌控”的游戏心态……在这一刻,在江淮言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容前,轰然倒塌,碎得干干净净。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颤抖,想要碰一碰他冰凉的手背,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心疼”的情绪,混杂着巨大的恐慌和深深的自责,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江淮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