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结束后生活很快回到了正轨。


    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单发下来，宋易之盯着数学那一栏的"78"分，胃部一阵绞痛。他把试卷折成小块塞进书包最里层，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个数字消失。


    "怎么样？"放学路上，顾识突然问道。


    宋易之肩膀一颤："什么怎么样？"


    "月考。"顾识的目光落在宋易之紧绷的侧脸上，"你这两天一直心不在焉。"


    宋易之踢开路边的石子，犹豫要不要说实话。顾识的数学几乎是满分，相比之下他的成绩简直拿不出手。


    "数学没考好。"最终他小声承认，"大题全崩了。"


    顾识沉默了一会儿："周六要不要一起复习？图书馆。"


    宋易之猛地抬头，差点扭到脖子："你愿意帮我补习？"


    "不是补习。"顾识的耳尖微微泛红，"就是...一起学习。"


    周六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木质桌面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宋易之提前半小时到达，选了个靠窗的角落，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印有小熊图案的铁盒，里面装着他昨晚烤的杏仁饼干。


    "这是...？"顾识准时出现，指着饼干盒挑眉。


    "就...顺手做的。"宋易之把盒子往顾识那边推了推，"家里杏仁买多了。"


    顾识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好吃。"


    简单的两个字让宋易之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低头翻开数学课本，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顾识用简洁清晰的方式讲解了宋易之错题的解题思路。没有居高临下，没有不耐烦，只是平铺直叙地分析每一步逻辑。宋易之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公式变换。


    "原来是这样！"当又一道难题迎刃而解时，宋易之忍不住轻呼出声，随即意识到这里是图书馆，赶紧捂住嘴巴。


    顾识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阳光正好落在他鼻尖那颗痣上，宋易之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


    "继续？"顾识敲了敲下一道题。


    "嗯！"宋易之用力点头。


    从那以后，每周六下午的图书馆学习成了他们的固定日程。宋易之每次都会带不同口味的自制饼干——杏仁的、巧克力的、抹茶的...而顾识则会准备两罐柠檬茶，一罐半糖给宋易之，一罐无糖给自己。


    十一月的第三个周三，宋易之早上起床时就觉得头晕目眩。他强撑着去了学校，但到了第二节课，额头已经烫得吓人。


    "你脸色很差。"顾识趁着课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立刻皱成一座小山，"发烧了。"


    "没事..."宋易之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可能是昨晚练琴太晚着凉了。"


    顾识的表情变得严肃："你应该回家。"


    在班主任的坚持下，宋易之给妈妈打了电话。回家路上，他昏昏沉沉地靠在出租车窗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顾识担忧的眼神。


    吃了退烧药，宋易之倒在床上陷入昏睡。梦里他站在舞台上拉大提琴，台下坐满了观众，但每张脸都是顾识。


    "易之，醒醒。"妈妈轻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同学来看你了。"


    宋易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叠整齐的笔记和一盒药。而妈妈身后，顾识正站在那里，校服外套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顾识？"宋易之挣扎着坐起来，声音因为惊讶而提高了八度，"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最后一节自习。"顾识走近几步，把手中的保温杯放在床头，"姜茶，趁热喝。"


    宋易之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顾识的手，温暖干燥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即使在高烧中也清晰可感。


    "我抄了两份笔记。"顾识指了指那叠纸，"红色标记是重点，蓝色是老师提到的考点。"


    宋易之翻开笔记，顾识工整的字迹铺满纸页，重点处还用不同颜色标注，比他自己的笔记详细十倍不止。这份用心让他喉咙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麻烦你了。"妈妈在一旁笑着说，"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刚做好。"


    顾识明显想拒绝，但宋易之忍不住小声说："就...一起吃吧。"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声音这么哑，头发肯定也乱糟糟的，这副样子怎么见人？


    出乎意料的是，顾识点了点头："好。"


    晚餐时，宋易之勉强喝了半碗粥就没了胃口，但看着顾识和妈妈聊天的场景，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满足感。顾识在长辈面前意外地有礼貌，谈论学校生活时既不夸大也不敷衍，妈妈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欣赏。


    "顾识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妈妈随口问道。


    "我爸是建筑师，妈妈是钢琴老师。"顾识回答，"他们...很忙。"


    宋易之注意到顾识提到父母时语气的微妙变化，但没来得及深思，一阵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去洗碗吧。"饭后，顾识主动提议。


    "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妈妈话没说完，宋易之就站了起来："我帮他一起。"


    厨房里，宋易之和顾识肩并肩站在水槽前。宋易之负责冲洗，顾识负责擦干。两人手臂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像两块同极相斥的磁铁。


    "谢谢你的笔记。"宋易之打破沉默，声音因为生病而显得柔软。


    顾识摇摇头："小事。"


    "你翘了最后一节课吧？"宋易之突然想到，"自习课明明是第四节。"


    顾识擦盘子的手停顿了一秒："...嗯。"


    这个简单的承认让宋易之胸口发烫，比发烧还要强烈。他偷偷瞥了眼顾识的侧脸，发现对方的耳尖红得可疑。


    "我妈好像很喜欢你。"宋易之小声说，然后立刻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这听起来像是...带男朋友见家长似的。


    顾识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她人很好。"


    两人陷入舒适的沉默，只有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宋易之突然希望这一刻能无限延长——和顾识一起做最普通的事，却感到无比的满足。


    送顾识到门口时，夜风拂过宋易之发烫的脸颊。顾识转身看着他："早点休息。"


    "顾识。"宋易之突然叫住他，"周六...还去图书馆吗？"


    顾识的目光柔和下来："等你好了再说。"


    宋易之点点头，目送顾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回到房间，他翻开顾识带来的笔记，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发烧时练琴对手指不好，休息两天。——G"


    他把便签贴在胸口，感觉心跳又快了起来。


    十二月的校园开始弥漫圣诞气息。走廊上挂起了彩带，教室里摆着小圣诞树。平安夜那天，宋易之抱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在教学楼拐角处来回踱步。


    他和顾识约好放学后交换礼物，但此刻他却紧张得手心冒汗。盒子里是他花了三个星期偷偷编织的一条手链——黑白相间的珠子排列成钢琴键的图案，中间缀着一颗小小的银色星星。


    "等很久了？"顾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易之转身，差点把礼物盒掉在地上："没、没有！我刚到。"


    顾识穿着深蓝色大衣，脖子上围着灰色围巾，鼻尖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他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礼物盒，包装纸上是简约的银色雪花图案。


    "找个地方坐吧。"顾识提议。


    他们来到音乐教室——这个他们共同度过无数小时的地方。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钢琴和大提琴镀上一层金色。


    "你先。"宋易之把礼物盒递给顾识，手指微微发抖。


    顾识接过盒子，小心地拆开包装。当他看到那条钢琴键手链时，眼睛微微睁大："这是..."


    "我自己做的。"宋易之绞着手指，"可能不太好看...你可以不戴..."


    顾识已经把手链系在了左手腕上，黑白珠子在他麦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很漂亮。"


    宋易之的心跳漏了一拍。顾识戴着他亲手做的礼物，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


    "该你了。"顾识递过那个扁平的盒子。


    宋易之拆开包装，发现是一张限量版的大提琴CD集，收录了所有他曾经随口提过喜欢的曲目。更让他震惊的是，这是签名版，演奏者的亲笔签名旁还写着一行字："致CYZ，愿音乐照亮你的路。"


    "这...这怎么弄到的？"宋易之声音发颤，"这位演奏者很少签名的！"


    顾识轻咳一声："有个远房亲戚认识他。"


    宋易之小心翼翼地捧着CD，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他曾经无意中提过的每一首曲子都在这里，顾识全都记得。这份用心让他眼眶发热。


    "谢谢。"他抬头看向顾识，发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宋易之注意到顾识的睫毛在夕阳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鼻尖上的痣比平时更加明显。他们的手指在礼物盒边缘若即若离，似乎都在犹豫要不要碰触对方。


    最终，是顾识先移开了视线："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宋易之轻声回应，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回家的路上，宋易之把CD紧紧抱在胸前。路过一家珠宝店时，他在橱窗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笑得像个傻瓜。而手腕上，顾识送的那条深蓝色手绳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是顾识上次比赛后送给他的，说是"幸运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大概、也许...喜欢上顾识了。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想牵他的手、想拥抱他、想...亲吻他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让他在寒风中停下了脚步，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