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设演示在一片（对洪可儿来说）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掌声很热烈，教授的笑容很欣慰，同学们的眼神很崇拜（或者说，是对屏幕上阿初的崇拜）。但洪可儿只觉得手脚冰凉，脑子里循环播放着阿初那惊鸿一瞥的冰蓝色眼眸。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下台，感觉脚下踩的不是地板，而是棉花。


    “可儿！可儿！”一个身影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胳膊，是她的闺蜜兼八卦雷达接收器——李曼歌。李曼歌顶着一头粉色的短发，眼睛瞪得像铜铃，压低声音，激动得唾沫城子都快喷到洪可儿脸上了：“卧槽！可儿！我看到了！我绝对看到了！你老公！你毕设那个帅到惨绝人寰的纸片人老公！他刚才！是不是！看你了？！就刚才！他眼睛转了一下！绝对是看你！”


    洪可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一把捂住李曼歌的嘴，力道之大差点把她捂窒息：“闭嘴！李曼歌！幻觉！都是幻觉！那是聚光灯反光！显卡过载产生的图像延迟！对！延迟！你懂不懂技术！”她语速飞快，眼神飘忽，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曼歌奋力掰开她的手，大口喘气，翻了个白眼：“延迟？延迟能把眼神精准定位到你脸上？还带聚焦功能的？可儿，你骗鬼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偷加载了什么‘与创造者深情对视’的隐藏程序？想玩人机恋直说嘛！”


    “恋你个头！”洪可儿恼羞成怒，耳根子都红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明显），“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暗恋隔壁雕塑系猛男的事情公之于众！”


    “切，没劲。”李曼歌撇撇嘴，但八卦之魂显然没熄灭，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说：“不过说真的，可儿，你觉不觉得……你这‘老公’画得……太真了点？真得有点……邪门？”


    邪门？这两个字像两根冰锥，精准地扎进了洪可儿的心脏。她强装镇定地甩了甩头，乌黑的长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真什么真！那是技术！是艺术！是……是我洪可儿天赋异禀！走了走了，饿死了困死了，我要回去补饭补觉！”


    回家的路，平时只需要二十分钟。今天洪可儿却觉得格外漫长。她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在暗处幽幽地盯着她。路过一个巨大的、印着帅气男模的服装广告牌时，她吓得差点跳起来，指着广告牌对空气喊：“喂！看什么看！不准转过来！不是纸片人！再看收费了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神经病。


    好不容易回到她那个温馨（乱得像刚结束一场小型城球大战）的单身公寓，洪可儿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口气。安全了……大概？


    她踢掉帆布鞋，光着脚丫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电脑桌前。屏幕上，依旧是阿初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她设置的桌面壁纸）。洪可儿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心里有点发毛，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柔顺的黑发揉得更乱，然后拿起皮筋，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小辫子，几缕碎发垂落在她雪白脆弱的脖颈边。


    “大佬，”她对着屏幕上的阿初，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消停点行不？我就是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美院牲，毕设搞完了，只想安稳毕业，然后找个地方安静地画我的纸片人老公们……经不起您这么吓唬啊！最多……最多我以后给你画战损少点？盔甲画结实点？保证不让你走光？”她试图用“谈判”来安抚自己那颗受惊的小心脏。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洪可儿决定用食物驱散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掏出手机，打开外卖APP，手指飞快地点了一份加麻加辣加肥牛的豪华版麻辣烫。下单成功！美食的力量是无穷的！


    等待外卖的时间格外难熬。洪可儿百无聊赖地在不大的公寓里转悠，试图整理一下堪比灾后现场的“战场”——主要是把散落各处的薯片袋和咖啡罐归拢到垃圾桶。当她弯腰去捡沙发旁边一个空罐子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她画线稿用的美工刀，正静静地躺在茶几边缘。


    她没多想，顺手把美工刀往茶几里面推了推，免得掉下来。然后扑向她心爱的、巨大的、懒人豆袋沙发——那是她肝图的温暖港湾，是她疲惫灵魂的最终归宿！她裹着印满皮卡丘的毛茸茸浴巾（少女心最后的倔强），像一只归巢的倦鸟，哼着不成调的“世上只有纸片好”，朝着那团柔软的米黄色“云朵”纵身一跃——


    就在她的身体距离沙发还有零点零一公分，指尖已经感受到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柔软触感时！


    异变陡生！


    轰隆——！！！哗啦——！！！


    头顶上方，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砸穿了天花板！


    洪可儿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一股强劲的气流裹挟着灰尘和碎屑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沉重的、带着微光和……一抹刺眼明黄色的不明物体，如同被上帝手滑扔错了次元快递一样，以自由落体的终极加速度，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砸在了她心爱的、价值不菲的、承载了她无数肝图梦想的……懒人豆袋沙发上！


    “咔嚓——噗嗤！”


    一声令人心碎的脆响，伴随着某种填充物爆裂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洪可儿保持着那个向前扑的滑稽姿势，僵在半空中。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完整的鸡蛋（还是鸵鸟蛋那种）。大脑彻底宕机，一片空白。


    灰尘缓缓飘落，在从天花板上那个不规则破洞透进来的惨淡月光（或者路灯？）下飞舞。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嗯，不是幻觉。地上，她心爱的懒人沙发，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像一个被戳破的巨大气球，里面的白色填充物（疑似某种环保颗粒？）正可怜兮兮地从一道巨大的裂口处汩汩流出，在地板上堆成一座绝望的小山。


    而压在这座“绝望之山”顶端的…… 是一个……人？一个全身**（！！！）、银发凌乱如同月光倾泻、面容俊美到足以让任何形容词都显得苍白无力的男人！


    他蜷缩着身体，似乎刚从剧烈的撞击中缓过神。一层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仿佛数据流般的光芒在他周身一闪而逝。而勉强遮住他重要部位的……赫然是她今天早上刚拆下来换洗、印着巨大皮卡丘灿烂笑脸的——黄色棉质床单！


    皮卡丘那傻乎乎的笑脸，此刻正无辜地对着天花板，仿佛在说：“Pika？发生甚么事了？”


    那个男人似乎也懵了。长长的、如同银色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融化的冰川之水，带着刚苏醒的茫然，以及一种……冰冷而精准的数据质感，缓缓地、毫无偏差地……锁定了裹着皮卡丘浴巾、石化在原地的洪可儿。


    四目相对。空气死寂。只有懒人沙发填充物还在孜孜不倦地往外流淌的“沙沙”声。


    几秒钟后（对洪可儿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个银发裸男动了。他撑着身体，有些艰难地从沙发“尸体”上坐了起来。这个动作导致裹在他身上的皮卡丘床单危险地向下滑落了一截，露出了线条完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洪可儿内心疯狂尖叫：“皮神不能看！快捂眼！非礼勿视啊啊啊！”


    他似乎不太适应这柔软的“地面”和滑溜溜的“覆盖物”，微微蹙起了他那建模般完美的眉头（这个动作让洪可儿的心跳漏了一拍，该死，连皱眉都这么帅！）。他尝试着屈起一条长腿，结果膝盖“咚”地一声磕在了沙发残骸的金属框架上。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或者数据没加载痛觉模块？），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银色的发丝滑过额角。然后，他抬起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再次精准地看向洪可儿，用一种字正腔圆、毫无波澜、仿佛智能语音播报般的语气，清晰地开口：


    “咚。”（疑似磕碰声） “您好，创造者。” 停顿一秒，似乎在检索数据库中的“礼貌用词包”。 “阿初，为您服务。”


    洪可儿：“……” 她的大脑彻底死机。灵魂仿佛已经飘出了躯壳，在公寓上空盘旋，俯视着这荒诞绝伦的一幕。创造者？阿初？为您服务？信息量过大，CPU（大脑）过载，系统（神经）崩溃。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朝后倒去——不是扑向沙发，而是地板。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 “我的……懒人沙发……价值……八百块……全款……分期还没还完……啊……”


    洪可儿看着眼前这个围着皮卡丘毯子、一脸“我很专业”的裸男，再看看头顶那个透风撒气、能看见楼上邻居家吊灯的大洞，以及地上那滩泡面尸体和被压变形的毕设线稿……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废墟里，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我的毕设……我的天花板……我的清白……老天爷！你劈死我吧！或者……先劈死这个从画里爬出来还自带拆迁属性的裸男老公也行啊！！！” [粉心][66[捂脸笑哭]6][愤怒][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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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 2 章